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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燈看刺刀》第49章
第四十六章:胃鏡檢查

  任家遠覺得自己真是十分背氣,三更半夜剛剛結束手術,剛一沾枕頭就睡得天昏地暗,誰知還沒消受倆小時,就被韓越硬叫起來了。

  這還不算,去了韓越家,還得看著這兵痞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情聖模樣,把任家遠簡直噁心得不行。

  他早先的時候,確實對楚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可能是這人長得實在太好,性格又有趣,說話老刺人,讓任家遠頗有一種忍不住想摸摸,扎了手又丟不開的感覺。

  況且任家遠對韓越的所作所為一向很看不慣,兼帶著就對楚慈非常同情,經常忍不住想把他從韓越的魔爪下弄出來。這種保護弱者的心態非常複雜,任家遠又是個有點痴氣的人,所以楚慈割腕自殺那次剛剛出院的時候,他就老忍不住想去親自照顧照顧。

  可惜韓越這人就跟捕食的野獸一樣,只要咬住了,牙齒扳斷都不鬆口,想從他嘴裡搶人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任家遠每次看到他一副情聖樣的對待楚慈,就恨得牙齒發癢,心說你他娘的竟然還好意思,裝什麼啊別裝了!裝成聖母瑪利亞也沒用的!

  楚慈胃痛得一晚上沒睡,早上吃了藥,沉沉的睡過去了。任家遠不想叫醒他,就把昨晚嘔吐的情況問了問韓越,又要看嘔吐出來的東西。

  韓越一臉無辜說:「早處理了,怎麼可能留下來啊。」

  任家遠強忍著毆打他的慾望,咬牙切齒的教育:「不會照顧人就把人送醫院去,嘔吐出來的食物殘渣和血液顏色是判定胃病種類的重要依據!我看你別是又把人打成胃出血了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老子我可沒動他一指頭!」

  「他那怎麼吃了還吐,還嘔血,還胃痛?」

  「我怎麼知道!我要知道還他娘的輪到你當外科主任!」

  任家遠哼了一聲,說:「腸胃科的疾病光看看不出來,得送到醫院去檢查。你要是不心疼,就讓他在家硬扛著,胃痙攣、胃潰瘍這種慢性病可以靠吃藥來慢慢拖。但是萬一有個什麼更嚴重的病,拖下去可就是個死了。」

  韓越聽得心驚膽戰:「……還有什麼更嚴重的病?」

  「這可難說了,楚工不是一直鬧胃病嗎?胃部病變久了,難說會不會鬧出個胃癌。」任家遠說著也覺得有點嚴重,斟酌了一下語句,道:「早發現早治療,胃癌初期和中期都還有活路,反正我勸你不能再家裡拖了。你要是怕把楚工弄出去被人發現,我就叫幾個業務過關、嘴巴嚴實的小醫生,專門抽一個下午出來,就給他一人照個胃鏡。」

  韓越抽出一根煙來叼在嘴裡,手有點抖,開打火機的時候竟然沒點著火。

  「我倒是想把他送醫院去,但是又怕給侯家人發現。侯宏昌他媽跟我媽早結成聯盟了,最近老來逼問我,這事要是透出一點口風去,我怕他們……」

  他嚓的一聲點燃打火機,湊到嘴邊去把煙點燃了,深深的吸了一口。

  「……也罷,你是醫生,我應該聽你的。萬一真是什麼更嚴重的……我看這樣下去也拖不起。」

  任家遠這是第一次看到韓越這樣,不由得有點駭異。

  他父親是韓老司令的保健醫生,他從小跟著韓家兩兄弟長大,對於韓強的個性實在不好評價,對韓越的認識卻非常鮮明。

  韓越是個幹什麼事都不會害怕的人。他天生缺少了膽怯的神經,天底下事情對他來說,只有能做和不能做兩種。一旦他覺得這件事可以做,應該做,他就會理直氣壯義無反顧的往上衝,子彈擦著臉飛過去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婆婆媽媽、優柔寡斷這種情緒,對韓越來說簡直太少見了。

  就像凶殘的史前惡龍突然不吃肉,改吃草了一樣。

  出乎韓越和任家遠的意料,楚慈對去醫院檢查這件事竟然十分抗拒。

  任家遠好不容易藉口韓家二公子要來做胃鏡,不想有外人在場,把閒雜人等都趕了出去,費盡心機的布置好一切,誰知道楚慈卻卡在半路上,說什麼也不願意到醫院裡來。

  韓越抓著方向盤,心裡跟被火烤著一樣焦躁:「其他事情都由你,這個可不行!我說了要去檢查就必須去檢查,沒得商量!」

  楚慈裹著一件寬大的駝色風衣,最近削瘦得厲害,整張臉都彷彿要被豎起來的寬大衣領所蓋住。從韓越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眼睫低垂下來,十分的疏朗纖長,因為太過精緻,反而讓人有些不敢觸碰。

  他又不說話,又不表態,只沉默的抗拒著,讓韓越更加惱火:「你到底想什麼呢?兩三天沒吃東西了,就靠喝點牛奶活著,你還他娘的找死呢啊?告訴你,你這條命可不是你自己的,是老子我的!由不得你隨便糟蹋!」

  他俯身越過副駕駛席,從另一側車門把楚慈狠狠拉上來,又低頭給他繫安全帶。這個動作讓他呼吸時火熱的氣都噴到楚慈身上,彷彿灼傷一般,讓楚慈手微微彆扭的動了一下。

  韓越的感覺有時候比狼還敏銳,一把就抓住了楚慈的手臂,然後伸到衣袖底下,沿著光裸的手臂皮膚一點一點撫摸上去。

  那皮膚的觸感光潔溫潤,又有些涼浸浸的,韓越甚至能想像到自己掌心的槍繭摩擦他的皮膚,留下幾乎不見的痕跡。

  會不會疼呢?……韓越腦子裡竟然飛快的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應該不會的吧,不過也說不準……如果是別人的話那就無所謂了,大老爺們兒還在乎這點小事嗎?……不過這可是楚慈呀,這是他喜歡得恨不得整天叼在嘴裡不鬆口的楚慈呀……

  韓越指腹在楚慈手臂上輕輕摩挲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閃過很多念頭。

  有時候他也覺得,如果自己手上的繭少一些,發起狠來的時候力氣輕一些,說起話來的時候溫柔一些……會不會更能討楚慈的喜歡呢?

  如果時間回溯到過去,如果楚慈一開始就有選擇的機會,他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其他人,對韓越這種脾氣的男人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吧……

  不不不,不用回到過去,哪怕現在給他機會,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離開這裡,連頭都不回一下。

  韓越心裡想著,有種酸苦的感覺從舌底漸漸彌漫上來,就彷彿含了口黃連在嘴裡一般。

  「你放開我好嗎?」突然楚慈輕輕的說,「你壓著我難受。」

  韓越一震,很快的坐直身體,頗為不自然的咳了一聲。

  「我不是存心糟蹋身體,」楚慈又低聲道,「我只是覺得這樣下去沒意思。」

  「……哪裡沒意思了?」

  「活著沒意思。」

  楚慈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反正都是要死的。」

  韓越扭頭去看著他,目光沉沉的,顯然不像是高興,但是也不像生氣的模樣。

  半晌他才低聲道:「你要是擔心侯家那些事情的話,我告訴你,任何想要你命的人,我都絕對跟他拼命——包括你。」

  楚慈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跟韓越對視了好幾秒,緊接著韓越扭過頭去,猛的一踩油門。

  任家遠左等不來,右等不來,電話打了好幾個,韓越都說還在路上,手裡開著車,不方便接。任家遠知道韓越是個開車極度小心的人,但是他更擔心楚慈是不是又說了什麼,把韓越激得在半路上修理他去了,所以就堅決要求讓楚工來聽電話。

  韓越悻悻的罵了一聲:「你他娘的還擔心我半路上把人給拐跑了?」說著就把手機塞給楚慈:「姓任的要跟你說話。」

  楚慈接過電話,很平淡的叫了聲:「任醫生?」

  任家遠一聽他的聲音,不知道怎麼的就鬆了口氣,問:「你們真的在往醫院走?」

  楚慈說:「嗯。」

  「走哪兒了?」

  「還得開十幾分鐘吧。」

  「怎麼搞這麼久,那幾個小醫生都無聊得開始打牌了……」

  韓越突然扭過頭,對著電話厲聲道:「小心老子讓他們一輩子打不了牌!」

  楚慈聲音比韓越還響的喝道:「開你的車去!」

  他氣勢從沒有這麼驚人過,一時竟然把韓越吼得縮了縮頭,悻悻的轉回去開車,一邊還尷尬的嘟囔:「我就知道,你就好當著姓任的面削我面子……」

  「……」任家遠哽了很久,小聲問:「……楚工?」

  「沒事。韓越剛才壓線了。」

  「……哦,壓線了。」任家遠咳了一聲,結結巴巴的說:「那、那我等你們來,你們動作稍微快一點。」

  楚慈溫和的答應了,掛斷電話,把手機放到駕駛座邊上的凹槽裡。

  韓越甚至不敢伸手把手機塞回口袋,他兩隻手都把在方向盤上,正襟危坐,表情嚴肅,緊緊盯著車道邊的兩條白線,連眼珠子都不敢轉一下。

  任家遠果然跑去警告了那幾個小醫生一番,等韓越他們到的時候,一切儀器設備都已經準備好了,幾個醫生也都滿面笑容的等在那裡,桌面上一張牌都沒有。

  楚慈還是有些不情願,但是當著人面並不表露出來。韓越叫他去做CT,他就默不作聲的進去了,也不多說什麼。

  趁周圍沒人在的時候,任家遠指指樓上,對韓越使了個眼色:「伯母今天在醫院裡呢。」

  「陪我爸?」

  「可不是呢嘛。你們家保姆還做了好幾個菜帶過來。」

  韓越手裡把玩著打火機,說:「那行,檢查完了我上去看看。」

  任家遠看他說話神態,彷彿心裡藏著什麼事情,就忍不住問:「侯宏昌他們家跟你媽……這幾天又去找你了?我聽說司令醒來以後你也天天過來探望,老人家有沒有逼你什麼?」

  韓越遲疑了一下,輕聲道:「我爸倒是還好,跟我說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趁還沒惹出大禍之前把楚慈放了。我猜侯宏昌家裡應該有什麼不妥,老爺子不想因為這事跟他們家沾上關係。可惜我媽看不到這麼多,跟侯宏昌他媽走得很近,據說前兩天因為這個還跟我爸吵了一架。」

  「這就是伯母的不是了,侯宏昌他媽能沾嗎?連侯瑜都說她糊塗。」任家遠嘆了口氣,喃喃的道:「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

  韓越不像任家遠那樣經常網上去逛逛,對當下流行的話也沒什麼認識,一聽任家遠說這個,就直覺要瞪眼。但是他轉念又一想,楚慈那本事不就是「神一樣的對手」嗎?侯宏昌他媽在他出事以後那種表現,不就是「豬一樣的隊友」嗎?

  這麼想著,反而撲哧一樂。

  他們兩個站著寒暄了一會兒,門裡邊出來個小醫生,招手叫任家遠過去。

  任家遠一邊大步走去,一邊隨口問:「叫我幹什麼啊?我這個都生疏多少年了,片子你們看不就得了。」

  「不是不是,就是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覺得最好再做一個纖維胃鏡。但是這個胃鏡吧起碼要等半個小時……」

  「只要準確,該上的檢查一樣不能少。」任家遠拿定了主意,又轉頭去問韓越:「喂韓二!楚工來之前喝水了嗎?」

  「從昨晚開始起就水米不進了,怎麼?」

  「沒什麼。」任家遠回過頭,對小醫生揮揮手:「先打一針阿托品,半小時後做胃鏡。」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

  韓越一開始老想進去陪楚慈,但是楚慈又不願意他陪,搞得韓越十分急躁,在任家遠辦公室裡走來走去,一會兒抽煙一會兒喝茶,期間還手滑摔了一個玻璃杯。

  任家遠心疼得不行,捧著碎片在那叫喚:「老子的愛馬仕啊……」

  突然辦公室的門又被叩了兩下,一個小醫生伸頭進來問:「主任?」

  任家遠趕緊把碎片收拾收拾,問:「好了嗎你們?結果怎麼樣?」

  「保險起見,還是做個內鏡超聲吧。」小醫生一邊看任家遠的臉色,一邊遲疑的說:「胃鏡也看了,但是……」

  任家遠突然臉色沉下來了:「內鏡超聲?我看是你們技術不過關,就在那折騰病人吧。胃鏡還看不出來你們真該去死一死了,還不如把CT片子拿過來我看呢!」

  小醫生連連擺手,又向韓越那邊使眼色。

  韓越正低著頭點煙,背對著這邊。任家遠一看小醫生的臉色,心裡咯噔了一下。

  「還不趕緊去!」

  小醫生把門一關,蹬蹬蹬的跑了。

  韓越抬起頭:「怎麼搞的?怎麼到現在都沒完?」

  任家遠看他一眼,不說話,靠在椅子上瞪著天花板。

  韓越不耐煩的踢了椅子一腳:「到底怎麼回事,給句話啊!這不是存心折騰人呢嗎?」

  「哎呀你踢我幹什麼!你怎麼不好好踢踢你自己呢!」任家遠一骨碌坐起來,往桌子上一拍:「你當為什麼折騰這麼久,因為他們拿不定主意!一般胃病糊弄你兩句也就得了,反正嚇不死你,但是嚴重的就要再三斟酌才能跟你說,你懂嗎?」

  「……嚴重?」

  「怎麼不嚴重呢?你說楚工這樣的人,外邊又沒應酬,又不抽煙不喝酒,他怎麼了會得胃病呢?還不就是因為你!你他娘的還好意思踢我!」

  韓越心裡一沉,直覺任家遠這麼說是有道理的,心裡不由得微微刺疼起來。

  心情壓抑、情緒抑鬱、作息時間不固定,都是能引發胃病的外在因素。而楚慈如果心情壓抑,十有八九都是因為韓家。

  況且韓越當初在生日宴會上踢他的那一腳,當時就把他踢得胃出血急救去了,之後還住院半個多月,到現在想起來都歷歷在目。

  任家遠鼻子裡噴著氣,哼哼著問:「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韓越嘆了口氣說:「沒了。」然後慢慢的走回沙發邊,坐了下來。

  這次檢查比較快,不一會兒剛才那個小醫生就過來敲門,手裡還拿著CT的片子,神情非常嚴肅。

  任家遠叫他坐,又端了杯水擱在他面前,問:「你們到底怎麼看?」

  小醫生指指韓越,問:「這位是……」

  「哦,病人家屬。」

  小醫生對韓越點點頭,說:「家屬要做好思想準備。」

  韓越一聽這話,腦子裡當時就嗡的一聲,手腳都涼了。

  他想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極不好看,但是又無力去掩飾。小醫生輕飄飄一句話,就像把刀子瞬間戳在他心窩裡,疼得他什麼都顧不上了。

  其實韓越沒必要掩飾什麼,因為任家遠此時也是又驚又怒的表情:「你說什麼?怎麼做好思想準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

  小醫生把片子往桌面上一攤,嘆了口氣說:「——別慌別慌,還是中期,還來得及動手術。」

  韓越豁然起身,厲聲問:「什麼中期?」

  小醫生見過各種各樣的病患家屬,因此也一點不慌,冷靜的說:「胃體穹窿部癌中期,中分化腺癌,簡而言之就是胃癌中期。不要緊張,放鬆心態,建議接受兩三個療程的化療之後再做一次鋇透,情況好的話可以接受手術。」

  韓越一時間耳朵裡嗡嗡直響,只聽見小醫生在說話,卻一個字都聽不懂。

  突然他感到眼前晃了一下,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是自己腳下一軟,不由自主的坐在了沙發上。

  「病人非常年輕,身體底子也還好,沒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手術風險會被降得很低。幸虧發現得不算晚,真到晚期可能連全胃切除都不管用了。」小醫生遲疑了一下,又說:「主要是病人心態,心態好的話胃癌中期根本不算個事,心態不好……中期也能拖死人的。」

  任家遠此時不比韓越好到哪裡去,他雖然心裡有些預感,但是預感畢竟跟事實是兩回事。

  「主任,治療方案咱們再商量商量?」小醫生看他臉色不好,忙打開CT片子。

  任家遠勉強笑了一下,點點頭說:「……啊。好,好。」

  「你們先說著,我去看看楚慈。」韓越突然猛地站起身,大步衝到門口,哆嗦著雙手就去開門。剛擰開門把,他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一樣站住了腳,回過頭來盯著任家遠,目光非常絕望。

  任家遠知道他要問什麼,便定定的點了點頭,說:「你先不要慌,在家裡也能做化療的,總能找到辦法!」

  韓越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只能顫抖著點點頭,猛衝了出去。

  午後醫院的走廊上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陽光從窗口迤邐而下,大片大片塗抹在雪白的墻壁上。楚慈孤零零的坐在長椅上,頭髮被映成淺淺的金棕色,看上去竟然非常溫暖。

  韓越本來腳步倉惶,看到他的瞬間突然停住了動作,然後慢慢的、一步步走到他身邊,把他的頭輕輕摟在懷裡。

  楚慈嘆了口氣,問:「是胃癌嗎?」

  他說這句話之前,韓越本來滿心恐慌,腦子裡嗡嗡直響。但是一聽到楚慈的問題,他又突然平靜了下來,就像一股涼水從焦灼的肺腑中淙淙流過,整個人都突然鎮定、堅決、理智起來了。

  「你別怕,醫生說了是中期的,可以手術解決。我會調動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藥,你什麼都不用害怕。」

  韓越低下頭去,親吻著楚慈的頭髮,喃喃的重複:「……你什麼都不用害怕。」

  「我沒有害怕,」楚慈認真的解釋,「我就是有點遺憾。」

  「遺憾?」

  「嗯。以前上學的時候,想著等日子過好了,就要做這個做那個,還有好多夢想沒有實現,沒想到人生一下子就完了,快得我都有點措手不及。」楚慈頓了頓,又笑了一下:「不過這麼說挺矯情的吧,我還曾經自殺過呢,認真的。」

  韓越心裡痛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就彷彿心臟被狠狠的攫住了,被窮凶極惡的擠壓揉碾,直到化作一灘淋漓的血泥。

  「聽說化療過程挺痛苦的,還不如去公安局自首呢。反正結果都一樣的。」楚慈沉默了一會兒,彷彿在腦海中對比這兩者的區別,半晌輕輕的嘆了口氣:「你要是送我去自首,還能在家人面前交待過去;你要是非要讓我化療,說不定我心裡不感激你,你家人還要發作你,真是件兩邊不討好的事情啊。」

  韓越聽著這一字一句,彷彿都是在為他著想,卻不知為什麼就像尖厲的刀子一般,每個字都是一把刀插在他血淋淋的心上。

  「……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要。如果我連你都沒法保住,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韓越說完這話,用力的吞了口唾沫,喉結很大幅度的上下滑動了一下,「——好了,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個問題,咱們回家吧。」

  楚慈久久的凝視著他,目光非常平靜,完全看不出喜怒。半晌他吸了口氣,點點頭說:「……嗯,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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