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相遇.上
韓越第一次見到楚慈,那其實完全是因為巧合。
那天韓越他們一幫朋友出去吃飯,在一家粵菜館裡點了個螃蟹面。餐館廚師把那大帝王蟹裝在水桶裡拿上來給他們看,全須全尾差不多五公斤,老大一個水桶都裝不下。結果到上菜的時候一看,那麼大一隻螃蟹竟然兩個盤就裝滿了,個頭足足小了一圈。
那幫太子爺們當時就不幹了——錢這東西無所謂,關鍵是不能被人當冤大頭耍啊!你拿給我們看的明明那麼大,怎麼上桌就成螃蟹他孫子了?
那幫人一開始還沒亮出身份,就在大堂裡拍桌子叫經理。餐廳經理過來一看,還以為他們這幫人好欺負,就在那打著哈哈裝傻,一會兒說螃蟹炸完了就會小一點,一會兒說先前他們看錯了,那螃蟹其實也沒有大到哪裡去,反正現在已經上桌了,必須按價付賬!
那經理敷衍的態度還特別明顯,到最後逼急了就用眼角看人,一副「咱們店大生意大,你們怎麼著吧」的模樣。韓越他們那幫人豈是好惹的?那些部隊裡摸爬滾打出來的大爺們當中,也就一個裴志脾氣好點,其他人都是一點就爆的主兒,當即就罵罵咧咧的拍起桌子來了。
餐廳經理一看慌了:「幹什麼幹什麼?有話好好說,動手是什麼意思?」說著就招呼保安上來趕人。
保安還沒來得及動手,韓越慢條斯理的把煙從嘴裡拿下,按到桌布上摁熄了,緊接著隨手拎起一隻裝麵的海碗,啪的一聲往經理面前重重一砸!
嘩啦一下碎片撒了滿地都是,湯汁、麵條、螃蟹腿腳在半空中全飛濺起來,當即就把經理臉上、身上淋了個透!
那經理頓時懵了,保安也懵了,大半個餐廳的食客都驚得站了起來,有些膽小的驚呼一聲趕緊往門外退。
韓越冷笑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裴志搶先一步上前,彬彬有禮的從口袋裡摸出名片塞給經理:「有話好好說,打到人就沒意思了。來哥們,這是我的名片,今天給你們造成的損失全記我賬上,你可以派人去我家要。」緊接著他回頭一揮手:「兄弟們,砸!」
那餐廳經理一看名片,當時腿就一軟,一下子認識到今天惹到惹不起的主兒了,頓時連聲音都抖起來了:「好、好說好說!千千千萬別!您幾位,您幾位先住手!先住手啊!……」
那幫憋了一肚子鳥氣的大爺們有誰聽他的?正摩拳擦掌的準備動手,突然一個人突然從另一桌上站起身,喝道:「幹什麼?住手!」
韓越站在那個位置,離那個聲音最近,不由得抬頭一看。
那是他第一眼看見楚慈。
那天中午其實楚慈在請助手吃飯。他當時的助手還不是後來的小王,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實習生。
韓越後來一直不知道,其實那個漂亮女助手對楚慈很有點非同一般的心思。只不過楚慈天生氣場生人勿近,後來慢慢的,就把人家女孩子給凍跑了。
閒話不提,那天楚慈請人吃飯,當然不會穿著太隨便。他穿著一件特別修身的黑色襯衣,袖口卷到手肘上,裸露出來的小臂被扎了一小塊碎瓷,鮮血直流——那是韓越扔出去的海碗在桌角上磕破了,碎片飛濺起來扎到的。底下他套著一條槍煙藍的牛仔褲,在室內顯出一種非常好看的深藍色。
他本來背對著韓越這一桌,所以叫住手的時候,他是一個扭過腰來望向這邊的姿勢,看起來更加的顯身段,那腰特別的柔韌狹窄,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想用手臂去量一量。
韓越當時就嘖了一聲,心說那女的長得一般,男的倒是……倒是……
「楚工你怎麼樣?」那個女助手驚慌失措的站起來,「啊,你的手流血了!」
楚慈擺擺手,用餐巾紙隨便把血一擦,說:「我沒事。」又轉向韓越他們,厲聲道:「大白天的幹什麼呢你們!」
他聲音非常有磁性,雖然語氣十分惱火,聽上去卻讓人很舒服。
韓越看著他的臉,心裡不知怎麼就打了個突,彷彿有種愉悅的電流從脊椎上躥起來,那感覺有點麻癢,又有點刺激。
一個部隊裡的哥們已經控制不住脾氣了,罵罵咧咧的把保安一推,又衝楚慈吼了一句:「不關你的事!一邊兒去!」
楚慈把筷子一拍,大步往這邊走。
韓越心裡竟然有點莫名的雀躍和亢奮。那不是面對一個即將衝過來打架的對手所產生的感覺,而是彷彿一頭猛獸,眼看著鮮美水嫩的小動物誤打誤撞走近了自己的地盤,由此而產生了猛撲上去,將之一口吃掉的強烈衝動。
「哎呀,這個手是怎麼回事?是被碎片扎到了嗎?都怪我都怪我……」楚慈還沒走上前,半道上就被韓越截住了,不由分說把楚慈的手臂強行拉起來看傷口:「真是的!我手一滑,不小心就把碗甩出去了!」
「……」楚慈當時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由自主打量了一下韓越的臉,發現這人竟然煞有介事,完全不臉紅!
「這麼深的傷不看醫生不行,你看現在還在流血,萬一感染可就麻煩了。這樣吧,正好我車就停在門口,我送你上醫院看看?」
「……」這下不僅楚慈覺得自己聽錯了,連韓越那幫朋友都覺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有個哥們小聲問:「韓二,今天這還砸不砸了?」
「砸什麼,不就個螃蟹嗎!你們看著辦!」韓越不耐煩的把手一揮,又一眼瞥見那個漂亮的女助手,眼珠一轉問楚慈:「——跟女朋友出來吃飯?」
楚慈當時畢竟年輕,被人一套話,就下意識的搖搖頭。
韓越笑起來,猛的拍拍裴志的肩:「哥們兒,那姑娘拜託你了,好好把人家送回去壓壓驚!我送這位小哥去醫院先!」
裴志一愣:「韓二,你今天被雷鋒叔叔上身了?」
楚慈也一愣,本來滿腔惱火都被韓越的殷勤道歉給澆熄了,下意識的擺手:「不用了,這點小傷隨便擦擦……」
「這不是小傷!」韓越正色道,「處理不好萬一感染,會出大毛病的!你別太擔心,我車就停在這門口,去醫院一來一回很方便,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醫藥費什麼的我也全包了,是我的錯嘛,應該的應該的!」
楚慈來不及拒絕,就被韓越半扶半拖著弄出了餐廳。
「……韓二少今天吃錯藥了?」他們走後半晌,裴志才喃喃的道,「說起來那人長得還真不錯……操,他看上人家了?」
楚慈這個人,天生的吃軟不吃硬。如果韓越他們在餐廳裡梗著脖子砸店,說不定他還真的衝上去制止他們。但是當韓越殷勤賠笑的送他去醫院,他又無法擺出臉色給韓越看了。
楚慈屬於那種臉相、五官、皮膚都十分精緻耐看的類型,韓越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側過頭去看他。看了好幾眼之後楚慈忍不住了,微笑著摸摸自己的臉:「我臉上也扎了碎片不成?」
「沒有沒有。」韓越一笑,寒暄著問:「我聽你說話口音,不像是北京人?」
「我外地的。」
「哦,……您貴姓?」
「免貴姓楚,楚慈。」
韓越把著方向盤,笑看楚慈一眼:「楚辭的辭?還是青瓷的瓷?」
「仁慈的慈。——您貴姓?」
「哦,我叫韓越,他們都叫我韓二。」
如果是圈子裡的人,就算不認識韓越的臉,也該知道這位韓家二少響亮的名頭。但是楚慈跟他們這個圈子沒關係,一聽韓二就笑了,問:「是因為你特別的……所以才叫你韓二嗎?」
韓越噗的一聲笑起來:「可能吧!不過我在家排行第二,上邊有個哥哥,所以才這麼叫的。」
「這樣啊……不過你剛才摔碗真把我給嚇著了,哪有人說砸就砸的?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餐廳報警抓你們。」
「那家餐館一直這樣搞鬼。」韓越頓了頓,又笑著賠罪:「不過剛才真是對不住,一時激動,失了下手……」
他偏過頭去看楚慈。楚慈笑起來的模樣非常好看,眼睛微微的彎起來,並不露出牙齒,嘴脣現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如果是其他人見面第一次就跟韓越說你是不是特別二所以他們才管你叫韓二,那麼韓越肯定讓這人一輩子都不敢再出現在自己面前。但是楚慈這樣微笑著跟他調侃,他只覺得心裡有種發熱般的,電流般的刺激。
他甚至想逗楚慈多說兩句,哪怕拿他自己打趣調侃都不要緊。
楚慈的手臂其實並無大礙,碎片扎進肉裡,但是並不很深,清洗消毒包紮一下就完事了。唯一麻煩之處就是幾天不能碰水,防止傷口感染發炎。
從醫院出來已經下午三點多了,韓越問:「我送你回家?」
「……回家吧,」楚慈看看手錶,「下午只能跟單位請假了……」
韓越裝作不經意的問:「你在哪個單位?」
這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正常人問的都是「你在哪兒高就」,哪會像部隊崗哨盤問訪客似的!
「那家餐廳邊上的冶金科研所,所以中午才有時間出來嘛。」所幸楚慈對人的防備心並不強,隨口就說了一句。
「喲,國企事業單位!這年頭人人都往國企奔,很有前途啊你。」
「還好吧。你呢?」
「我啊,」韓越頓了一下,說:「我當兵的,回北京休假。」
楚慈打量他一眼,笑道:「軍官吧,我可沒見過能回家鄉度假的大頭兵,也沒見過普通當兵的有底氣在餐廳裡砸東西!」
韓越正準備踩油門,聞言深深看了楚慈一眼,摸出手機問:「留個號碼?」
楚慈望著車前窗,只微微一笑,並不答言。
韓越再不講究人情世故,也知道這是默然推拒的意思了。
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對陌生人的防備心並不強,但是十分內向,不是個隨便和外人結交的個性。
結合他身上那種文質彬彬的書卷氣,又在科研所集團工作,這人應該是個搞學術的吧。
韓越以前也交過伴兒,但那都是通過朋友介紹的,或者是自己貼上來的,歡場中游刃有餘八面玲瓏的人物。楚慈這種溫和沉靜又循規蹈矩的圈外人,雖然讓韓越饞得心裡發癢,但是卻怎麼都找不到縫隙下手。
他又不能直接上去說我看你挺喜歡的要不咱倆耍個朋友?又不能直接甩出身份來威脅說你趕緊從了我,要不沒你的好果子吃。他只能跟楚慈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越聊越喜歡,越看越心癢,簡直恨不得現在就把人抓到懷裡來,好好的親兩口。
楚慈家很快到了。
那是一棟地段不錯的公寓大樓,雖然外觀看上去灰濛濛的,但是小區環境還不錯。
把車停在樓下,楚慈還沒來得及推開車門,韓越搶先氣定神閑的問:「不請我上去喝杯茶嗎?」
「……」楚慈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這應該是電視劇裡發生在男女主角之間的台詞吧,可惜這裡沒有女主角,我家又剛剛搬來,到處都亂糟糟的,實在不大方便。」
「哦。……新買的房子?跟家裡人一道住?」
「沒有,」楚慈說,「租的。」
韓越並不勉強他,隔著車窗笑著揮揮手:「那就算了。今天的事情實在對不住,你上去好好休息吧。」
楚慈對他揮揮手,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樓道。
韓越一直盯著他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見了,他目光裡的笑意才一點點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讓人脊椎發冷的慾望。
楚慈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在他腦海中一遍遍回放,隨之而來愉悅而微小的電流,在全身上下的皮膚中亂竄。
很久以後韓越回憶起當時的感覺,才知道那叫做一見鍾情。可惜正常人都能在一見鍾情之後採取穩妥而溫馨的步驟,韓越卻讓那種感情化為了衝動和破壞。
楚慈手上的傷很快就癒合結痂,他也把韓越這個人忘到了腦後。
但是之後不久的某天,他在辦公室裡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喂,你手怎麼樣了?好了沒?」
楚慈拿著手機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問:「你是誰?」
韓越在電話那邊笑起來:「我啊,那天餐廳裡砸東西的那個。」
楚慈一下子回憶起那天那個軍官,雖然他當時掩飾得很好,但是楚慈仍然能從他周圍的氣場中感覺到久居上位發號施令的那種霸氣。
當時韓越那種氣場讓楚慈隱約有點不舒服,之後韓越要留他號碼的時候,他也裝作沒有聽見。
但是那人怎麼又打電話過來了?
「你……怎麼有我手機號碼的?」楚慈忍不住問。
韓越沒有回答,而是改變了話題,興致勃勃地說:「我正巧回北京辦事,請你出來吃個飯賠罪吧!你今晚有空嗎?」
「……沒空。」
「明天晚上呢?」
「沒有。」楚慈頓了頓,又委婉的說:「我的手已經沒事了,你不必這麼費心。還有,你是從哪裡拿到我電話號——」
「哎呀今晚出來吧!不耽誤你多少時間的!」
楚慈被打斷了一下,但是仍然好脾氣的回絕:「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今晚真的沒空。那天本來就沒什麼事情,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我沒有放在心上嘛。就是出來吃個飯,就當認識個新朋友,有什麼大不了的?」
楚慈簡直要被這人的自說自話氣得發笑起來:「抱歉這位先生,你大概搞錯了,我跟你那些朋友想必不是一類人,談不到一起去。我也不想追究你從哪裡拿到了我手機號碼,咱們就這麼說吧,我還忙著呢,可以了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韓越輕輕嘆了口氣,微笑道:「那……你先忙吧。」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楚慈雖然覺得他最後那句話的語氣有點古怪,但是也沒怎麼放在心上,掛電話的時候還在心裡嘀咕了一句,這人怎麼老沒事獻殷勤,該不會是非奸即盜吧?
那天晚上楚慈其實什麼事都沒有,他就是想一個人呆著而已。
下了班他回家草草弄了點吃的,又看了會兒專業書,晚上十點多就老老實實上床睡覺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韓越這天晚上其實已經準備上他家來了,只是半路上被軍委一個電話緊急召回去辦事,所以他才睡了最後一個晚上的安穩覺。
第二天早上楚慈照常起床上班,不知道為什麼眼皮老是跳。刷牙的時候他失手打翻了玻璃水杯,碎片差點又割破了他的手指。
楚慈不免有些心浮氣躁。
他清理完玻璃碎片,時間已經大大超過了平時出門的鐘點。如果路上再堵一堵車的話,可能他就來不及到點打卡了。
正準備急急忙忙出門的時候,突然門鈴又響了起來。
「來了!」楚慈應了一聲,一邊拎起手提電腦一邊匆匆打開門:「請問您是……嗯?是你?」
「早上好啊。」韓越站在門外,微微笑著,往房間裡走進一步。
雖然他臉上的表情一點也稱不上可怕,但是不知道怎麼就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楚慈禁不住退了半步,「……您……有何貴幹?」
韓越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關上門:「我過來跟你說個事情,打擾到鄰居就不好了。來,把門關上吧。」
「抱歉,我現在要去上班,不如路上再——」
韓越輕輕抓住楚慈抓著門的手,一點一點的強迫他關上門,咔噠一聲落了鎖。
他這個動作給了楚慈一種相當不妙的感覺:「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別這麼緊張,放鬆點。」韓越環視周圍一圈,客廳面積並不大,通向臥室的門開著,稍微一掃就把這個家的總體布置全數看在眼裡了。
「你果然是單身啊,連個寵物都沒養,一個人不冷清嗎?」韓越嘖嘖有聲的穿過客廳,在書房裡逛了一圈,又往臥室裡探頭探腦,「沒有父母,沒有親戚,沒有女朋友……哦,也沒有男朋友。」
楚慈砰地一聲關上臥室門,聲音氣得都變了:「你這人太莫名其妙了吧,好好的跑到別人家裡亂說什麼啊?我要上班了,請你趕快離開!」
韓越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力氣非常的大,楚慈猛的被嚇了一跳,隨即激烈的掙扎起來:「你幹什麼?放手!」
韓越一聲不吭,猛的把楚慈攔腰一抱,直接幾步轉過客廳來到書房,把他往寬鬆的沙發裡一扔,然後屈起一條腿抵在他身上防止他逃跑。
楚慈簡直被摔愣了,反應過來後立刻去抓書桌上的擺設,想砸韓越的頭。
韓越豈能被他砸到,立刻劈手奪下擺設,只聽嘩啦一聲,他一揮手把書桌上的零碎東西統統掃到了地上。
「你……」楚慈剛要暴怒,突然掙扎間抵到了韓越口袋裡一個硬硬的東西,他低頭一看臉色劇變,只見那赫然是一把漆黑的手槍。
「哦,嚇到你了。」韓越輕描淡寫的把槍管塞回口袋裡,「沒事,別介意。」
楚慈全身上下竄過強烈的寒意,說話聲音都有點發抖:「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啊,我就過來跟你商量個事。」韓越竟然還笑了一下,就著這個十分親昵曖昧的姿勢,俯在楚慈耳邊上低聲問:「我看你也沒個伴兒,正巧我也沒有,我又挺喜歡你的,要不咱倆處個朋友吧?」
楚慈愣了一下,緊接著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半晌才咬牙切齒的道:「從我身上滾下去!」
韓越一個膝蓋正抵在楚慈大腿之間,一隻手還鐵鉗一樣按在他腰上。他在部隊裡拉練的時候能扛著三十公斤重的木頭跑越野,按住區區一個楚慈實在是輕而易舉:「你還沒給我答覆呢……」
「不可能!我不答應!滾!」
「不答應可不行。」韓越空出一隻手來,在楚慈下巴上肆無忌憚的摸了摸,隨即一把扳住他的臉,狠狠親了下去。
這個吻非常粗暴並且急不可耐,沒有半點溫情的意味。就像饑腸轆轆的捕食者終於抓到了夢想中的美味,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狠狠一口咬上去,簡直恨不得一口就把爪下的獵物整個連皮帶肉吞吃下肚。
楚慈唔的悶哼了一聲,拼命掙扎出一隻手來抓住韓越,但是隨即就被韓越一把抓住手腕反擰到身後去了。
他用身體壓制住楚慈,因此空出一隻手來急切的抓住了楚慈後腦的頭髮,強迫他仰起頭接受這個親吻。這樣他不必強行扳開楚慈的下巴就讓他無法咬合牙齒,唾液從被粗暴蹂躪的脣邊落下來,流過楚慈白皙脆弱的喉嚨,深深滴進他襯衣下的胸膛皮膚上。
這種帶著血腥和暴力意味的、強制性的親吻,卻讓韓越全身上下的神經都興奮得咆哮起來。
血液就好像漲潮的海水一樣,一股衝上頭頂,衝得他太陽穴都在突突的跳;一股直接衝到下身,讓他大清早的就忍不住硬起來了。
真他娘的太要命了,老子不想當強奸犯啊……韓越最終用力在楚慈下脣上咬了一口,氣喘吁吁的抬起頭。
楚慈的模樣看上去十分狼狽,襯衣被揉得亂七八糟,釦子開了兩個,露出一段漂亮的鎖骨;嘴脣上滲著微許的血,臉色因為缺氧和憤怒而漲得通紅,看著韓越的目光簡直恨不得撲上去把他咬死。
韓越有點抱歉的發現自己是真硬了。
「你乖一點我就不動你,至少今天不動。」韓越強忍著不斷叫囂的慾望,伸手去輕輕撫摸楚慈的臉,語調低啞卻難得的溫和,「我雖然脾氣不好,有時候犯渾,但是對人從來不小氣。你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事,會對你有好處的。」
「你做夢!從我家滾走!」楚慈一掌摔開韓越的手,氣得身體都在發顫:「現在立刻滾,不然小心我打電話報警!」
他這麼堅決果斷的拒絕讓韓越臉色沉了一下,隨即冷笑:「報警?你去報警試試看啊,儘管報,我幫你打110。」
楚慈簡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伸手就去抓電話。
他書桌上有個無線電話的座機,平時用得好好的,今天怎麼按都不亮。
「沒用的,我來之前已經讓人把你家電話給斷了。」韓越慢條斯理的摸出手機,「所以說我幫你打110嘛。不過打110之前我們得先打你單位的電話,給你今天請個病假。」
楚慈眼睜睜看著他撥通一個號碼,很快被接通了,他懶洋洋的叫了一聲:「喂,劉總?我是韓越。」
手機那邊傳來的聲音楚慈聽不清楚,不過看樣子應該十分熱情,因為韓越的態度實在非常隨便,還有點頤指氣使的味道。
那個劉總楚慈也知道,是他單位一個頭兒,平時有點趾高氣揚的一個人,只有在面對上級領導的時候才會點頭哈腰,為此幾個工程師都總是暗地裡笑話他。
「是這樣的,你們單位有個叫楚慈的是我朋友……對,他今天生病了我替他請個假……什麼?請多久?不清楚啊,你看著辦吧。……」
電話那邊的劉總大概又殷勤的回覆了幾句什麼,韓越嗯嗯幾聲,掛了電話。
他大大方方的把手機遞給楚慈,問:「打個110試試?」
雖然他臉上還帶著笑容,但是那笑容已經跟楚慈第一次見到他時明顯不一樣了。
第一次他見到的韓越是經過偽裝的,把所有的危險和慾望都嚴嚴實實藏了起來,想給楚慈留個良好的第一印象。但是人不管怎麼隱藏,氣質總是無法偽裝的,因此楚慈仍然能從一些極其微小的細節上感覺到韓越是個習慣於發號施令的上位者,並且對此產生了微妙的疏離心理。
到今天的時候,韓越就徹底把偽裝給撕破了,露出了表皮下善於掠奪、強硬粗暴的實質。甚至於他的笑容都充滿了針扎一樣的壓迫感,讓人看了心裡發寒。
楚慈接過手機,手指有點顫抖的一下一下按號碼,按了兩個一,一個零,有去按那個綠色的通話鍵。還沒有按下去的時候,突然他停下了動作,抬起頭來問韓越:「你……你姓韓?」
韓越沒有要拿家族背景出來壓人的意思,但是也沒有迴避自己有背景這個事實,因此很大方的點點頭說:「是。」
「韓國的韓?」
「啊,就是那個棒子國……」
楚慈沒心思搭理韓越的調侃,他臉色剎那間一片蒼白,幾乎連最後的血色都褪盡了:「你說你在家排行第二,是不是你有個哥哥叫……韓強?」
韓越也有點驚訝:「喲!你認識我家老大?還是他在北京特別高調?」
楚慈一下子全身就僵化了,韓越根本無法從他臉上找出一點表情來。那只是短短幾秒鐘之內的事情,緊接著他突然一下子推翻韓越,從沙發上一個箭步衝出去,那力氣簡直是瀕死駭人的,韓越剎那間都愣了一下。
他豁然起身,跟著楚慈往外跑,只見楚慈衝到廚房去順手抄起一把手掌長的水果刀,指著韓越厲聲道:「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你把刀放……」
「滾出去!」楚慈聲音尖利得可怕,眼底血絲都漫上來了,「不然我現在就剁了你!」
「你放輕鬆點,把刀放下先……」韓越並不怕那把小刀,他只覺得楚慈這樣激動,說不定一失手就扎自己身上了。他一邊搖手一邊慢慢的往前走,想趁楚慈不注意時奪過小刀,但是沒想到楚慈動作竟然閃電般的快,猛的雪光一閃,韓越就眼睜睜看著自己手掌上唰的開了個橫口!
那口子深倒是不深,但是橫貫整個手掌,血一下子滲出來,韓越嘶的抽了一口涼氣。
「現在給我滾出去,一輩子別出現在我眼前。」楚慈一手拿著刀,一手顫抖的指著大門:「不然下次我見到你絕對殺了你!我說到做到!」
他話音未落,韓越突然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手飛快的搭在楚慈拿刀的手腕上順勢一擰,與此同時重重飛膝往楚慈腹部一撞,瞬間把楚慈疼得彎下了腰。
那一踢韓越已經計算好了,位置正落在下腹處,雖然能製造出讓人暫時失去行動力的強烈痛苦,但是也不至於把人腸子給踢斷。
然而就在楚慈被迫鬆開小刀的瞬間,他還把刀鋒往前遞了一下,韓越措手不及,一下子被直接捅到了肩窩。
水果刀當然造不成很嚴重的傷害,楚慈手腕被擰的時候使出的力氣也相當有限,但是架不住那一刀十分精準,韓越的外套一下子就被刺穿了,刀尖堪堪在肩膀肌肉處一劃,血一下子滲了出來。
韓越低頭掃了一眼,臉色不變,抓著楚慈的手一把拉過來,緊接著就在他後腦上劈手來了一下狠的!
「啊……」楚慈疼得叫了一聲,緊接著癱軟下去,被韓越一把接在懷裡。
「嘶,真夠本事。」韓越往肩窩傷處抹了一把,順手把血蹭到廚房抹布上。然後一把將楚慈打橫抱起來。
楚慈人事不省的時候看上去安靜極了,眼睛緊緊閉著,長而濃密的眼睫覆蓋出半圈陰影。黑色的頭髮凌亂垂落在額前,襯得皮膚初雪一般潔白。
韓越本來被刀劃了兩下,心裡還有點小鬱悶,但是把楚慈往懷裡那麼一抱,他那點惱火又剎那間煙消雲散了。
「還挺能文能武的嘛。」韓越低下頭,在楚慈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他把楚慈抱回書房去,往周圍逡巡了一圈,最終決定把楚慈放到靠背椅裡去,又把他的手反銬在椅背上。
這個姿勢可以讓他的頭靠在椅背上,並不十分難受,但是又能確保他無法自由行動。
「你他娘的不答應,就別給老子出這個門了。」韓越拍拍楚慈昏迷的臉,又用力撫平他眉心蹙起的折皺。
「這麼焦慮做什麼,有什麼好怕的?」韓越頓了頓,就像對自己保證一般,聲音很低的道:「等以後……再好好補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