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羅伯特·蘭登深一腳淺一腳地朝長廊盡頭走去，他感到頭重腳輕。索菲的電話留言在他腦海裡一遍遍地重複著。在長廊的盡頭，亮著燈的牌子上有國際通行的用來標示廁所的線條人物符號，他沿著這些指示牌走過一系列迷宮一樣的分隔區。這些分隔區一面展示意大利畫作，同時也把洗手間遮藏在人們的視線之外。

　　蘭登找到男廁所的門，進去打開了燈。

　　廁所裡空無一人。

　　他走到水盆旁往自己臉上濺冷水，想使自己清醒些。刺眼的燈光從光滑的瓷磚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廁所裡一股氨氣味。他擦手時，廁所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他嚇得急忙轉過身。

　　索菲·奈芙進來了，她綠色的眼睛裡閃爍著擔心和恐懼。「謝天謝地，您來了！我們時間不多了。」

　　蘭登站在水盆旁，疑惑不解地望著中央司法警察局的密碼破譯員索菲·奈芙。幾分鐘前，蘭登聽了她的電話留言，認為這位新來的密碼破譯員一定是腦子不正常。然而，他越聽越覺得索菲·奈芙語氣懇切。聽到留言後，千萬不要有什麼反應。只管冷靜地聽。您現在處境危險。請嚴格遵守我的指令。蘭登雖然將信將疑，但他還是決定嚴格按索菲建議的那樣做。他告訴法希留言是關於國內一個受傷的朋友，然後他又要求使用大陳列館盡頭的廁所。

　　索菲此刻站到了他面前，因為折回到廁所的緣故，她還在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在日光燈下，蘭登驚異地發現她強有力的氣息實際上是從那極溫柔的嘴脣和鼻孔裡散髮出的。只是她目光銳利，這些五官的組合使人想起雷諾阿那有朦朧效果的肖像畫……罩著紗，但又依稀可見，大膽開放卻又保留著一層神秘。

　　「我剛才想提醒您，蘭登先生……」索菲開始說話了，不過還是上氣不接下氣，「您被秘密監視了——在嚴密監視之下。」說話時，她有口音的英語在貼著瓷磚的牆上有回聲，使她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

　　「但是……為什麼？」蘭登追問道。索菲已經在電話留言裡向他解釋過了，但他還是想聽到她親口說出來。

　　「因為，」她向前邁一步說，「法希把你列為這個謀殺案中的首要嫌疑犯。」

　　蘭登聽到這話後愣住了，這聽起來太荒謬了。索菲講，蘭登今晚並不是作為一個符號學家而是作為嫌疑犯被召進羅浮宮的。這是中央司法警察局的人當前最喜歡使用的一個審訊方法。嫌疑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監視。這種秘密監視是一種巧妙的騙局。警察若無其事地把嫌疑犯邀請到犯罪現場和他面談，希望嫌疑人緊張失色，無意中暴露自己的罪行。

　　「掏掏你上衣的左衣袋，你就能找到他們監視你的證據。」索菲說。

　　蘭登突然感到一股恐懼從他心頭升起。掏掏我的衣袋？聽起來像某種廉價的魔術表演。

　　「你掏掏呀！」

　　蘭登滿腹狐疑地把手伸進花格呢上衣的左衣袋——他從未用過這個衣袋。他在裡邊摸了摸，什麼也沒摸到。你到底指望得到什麼？他開始懷疑索菲是不是真的瘋了。可就在這時，他的手指頭碰到了一個他意想不到的東西——又小又硬。蘭登用手指把那小玩意兒捏了出來，驚恐地盯著它。那是一個金屬的、紐扣狀的小圓盤，大約和手錶電池那般大小。他以前從未見過這東西。「這是……」

　　「全球衛星定位跟蹤器，」索菲說，「它能不間斷地把它的位置傳輸給中央司法警察局的人可以監控的全球衛星定位系統。在全球任何地方，它的誤差不會超過兩英尺。他們已經把你拴在這個電子繩索上了。去酒店接你的那個警察在您離開房間之前就把它塞進了你的上衣衣袋裡。」

　　蘭登回憶起了他在酒店客房裡的情形……他很快地衝了淋浴，穿上衣服，中央司法警察局的人在出門時禮貌地把他的花格呢上衣遞給他。外面很冷，蘭登先生。警察說。巴黎的春天一點也不像你們那首歌中讚嘆的那樣好。蘭登謝了他，把上衣穿上了。

　　索菲橄欖色的眼神顯得很敏銳。「我之所以沒有告訴您這個跟蹤器，是因為我不想讓您當著法希的面檢查您的衣袋。法希不可能知道您現在已經發現了它。」

　　蘭登不知道該做何應答。

　　「他們用衛星定位系統把你鎖定，因為他們認為你或許會逃跑，」她停了停又說，「事實上，他們倒希望你逃跑；那樣會使他們感到罪證更確鑿。」

　　「我為什麼要逃跑？」蘭登問，「我是無辜的！」

　　「法希可不這樣想。」

　　蘭登生氣地走向垃圾筒，想把跟蹤器扔掉。

　　「不行！」索菲抓住他的胳膊。「把它留在你衣袋裡。如果扔掉，信號就會停止運動，他們就會知道你已發現了這個跟蹤器。法希讓你到這裡的唯一原因是因為他可以監控你的行動。如果他發現你已經知道了他所做的……」索菲話還沒說完，就把那金屬小圓盤從蘭登手裡奪過來，把它塞到他的花格呢外套衣袋裡。「把這個跟蹤器放在你身上，至少目前得這樣。」

　　蘭登感到非常不解。「法希怎麼就認定是我殺死了雅克·索尼埃！」

　　「他有極具說服力的理由來懷疑你。」索菲表情嚴肅。「有一條證據你還沒看到。法希已謹慎地把它藏了起來，沒讓你看到。」

　　蘭登只能睜大眼睛，無話可說。

　　「你還能記起索尼埃寫在地上的那三行東西嗎？」

　　蘭登點點頭。那些數字和文字已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裡。

　　索菲的聲音現在低得像耳語一樣。「不幸的是，你所看到的並不是信息的全部。法希的照片上本來有第四行，但在你來之前被徹底清除掉了。」

　　雖然蘭登知道那種黑光筆的可溶性墨水可以很容易被清除掉，他還是想像不出為什麼法希要擦掉證據。

　　「那遺言的最後一行，」索菲說，「法希不想讓你知道。」索菲稍停了一下又說：「至少在他把你拿下之前是這樣。」

　　索菲從自己的毛衣衣袋裡取出一張電腦打印的照片，把照片展開道：「法希今晚早些時候給密碼破譯部送去一堆犯罪現場的照片，希望我們能破譯出索尼埃的文字到底想說明什麼。這是一幅有完整信息的照片。」她把照片遞給了蘭登。

　　蘭登不解地看著圖片。這張特寫照片上顯示出鑲木地板上發光的文字。看到最後一行，蘭登感覺像是腹部被人踹了一腳。

　　13—3—2—21—1—1—8—5

　　啊，嚴酷的魔王！（O，Draconian devil！）

　　噢，瘸腿的聖徒！（Oh，Lame Saint！）

　　附言：找到羅伯特·蘭登。（P．S．Find Robert Langdon）①

　　【註釋】

　　① P．S．是英文「附言」或「又及」的縮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