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高手

　 山隨平野盡，月湧大江流。

　　這是蜀地到楚地的水路真實寫照。「最神話」幾乎將這種感覺做到極致。周洛冰一行人從蜀地找NPC租船順水而下，來到這楚地，恰好是月光正好的夜晚。

　　「沒想到古詩的意境全在這遊戲裡。怪不得全息的版本的『東方降臨』會那樣受歡迎。」寶輪嘖嘖地讚歎。

　　「你見過全息版本？」刺客小子詢問。

　　「見過兩次，第一次是在瑞士發佈會現場，我跟本家哥哥去看的，不過只是看，沒體驗。第二次則是在我那哥哥家裡。也是看，沒體驗。」寶輪慢騰騰地說，語氣裡帶著沮喪與艷羨。

　　「看出來了，你不是個富二代，都是個官二代。鑒定完畢。」刺客小子似乎叼著煙，說話含含糊糊的。

　　「祖先的功德，跟我有什麼相干的。你就不知道壓力有多大…..」寶輪自顧自地說，倒有點像是祥林嫂在自顧自地說什麼。

　　周洛冰有些累，便靠在椅子上沒有說話，只看著蕭芳芳在房間哼著歌走來走去，泡下午茶。那走來走去的身影看起來很快活，只是不知道她心裡此刻到底是快活，還是悲傷。

　　「百姓有百姓的樂，官家有官家的苦了。」染醉忽然說話，似乎也有感而發一樣。

　　每個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周洛冰從來不喜歡聽別人太多的故事，那意味著要承擔一個人的信任與情感。而承擔一個人的情感與信任是很累的事。所以，她伸了個懶腰。說：「別悲秋傷春了，指不定多少人在岸上等我們呢。打起精神來吧。騷年們。」

　　「姑姑教訓得是，要活在當下。」刺客小子說。蕭芳芳卻是打趣：「喲喂，毛哥。你說話越來越有古典味了。」

　　「妙妙，你取笑我。哼。」刺客小子跟蕭芳芳在小黑屋頻道鬧作一團。

　　周洛冰卻一直注意岸邊動靜，因為船正在楚地的野外渡頭靠岸。月色漸漸退去。天漸漸明亮，遠處淺淺的山，近處的原野，都從夜的輪廓裡逐漸清晰。

　　於是，周洛冰看到這野渡口接應的不僅僅是那個NPC船夫，還有一個一襲黑衣的劍客。雖然現在還不到選陣營的時刻，但那一襲黑衣的劍客一下子就讓周洛冰想到「汐風無痕」。當年的「汐風無痕」常年都是一襲黑衣。一柄長劍，懶得多說一句，但無論是副本，還是戰場，亦或者是城戰。他指哪裡打哪裡。舉手投足都是絕殺。

　　周洛冰還曾想：這黑衣於「汐風無痕」真是相得益彰。

　　現在，天剛剛明亮的渡頭，黑衣劍客黑斗笠的站在那裡，紋絲不動，任憑江風吹起他的衣袂。

　　「如果他把那斗笠掀了。倒真的很像『汐風無痕』。」刺客小子嘖嘖地說。他雖沒有趕上「玉虛魔女」和「汐風無痕」的時代，但他是混跡論壇的高手，對於這些名垂最神話史冊的神話級玩家，他又怎會不熟悉呢。

　　「可惜『汐風無痕』不戴斗笠的。」周洛冰慢騰騰地指出眼前這劍客與「汐風無痕」的不同。

　　「你也知道汐風無痕？」染醉忽然問。

　　周洛冰淡淡地說：「誰人不曉呢。玉虛魔女不辭而別，他那一戰。可是讓世人驚歎。這可惜，他打完那一場，也宣佈了冷築的結束。」

　　「不知道是怎樣一段令人哀傷的故事。我看論壇寫了好多版本，覺得都是，又覺得都不是。」寶輪歎息一聲，全無了他平時的單純快樂。

　　「你們真不敬業。那人顯然是等候我們多時。來者不善的。你們居然在討論八竿子打不著的『汐風無痕』。本宮該怎麼說你們呢。」蕭芳芳嘖嘖地教訓起大家來，然後又問，「老子是不是應該給他一箭？」

　　「先別亂來。你先偵查一下？」染醉吩咐。

　　「沒刺客，也沒看到別人。這渡頭似乎並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躲藏的。」蕭芳芳觀察了一會兒，很認真地在小黑屋裡報告。

　　「這人舉動好奇怪。像是在等我們一樣。」寶輪怯生生地分析。

　　「大家小心就是。瀟灑記得保護寶輪。」周洛冰知道那人不太可能是敵人，因為那種姿勢，分明就是在那裡等他們的到來，但她不能讓任何可能的危險出現。今晚，對於許多家族來說是關鍵的一戰，對於「海棠微醉」來說，何嘗不是重要的一戰呢。

　　船緩緩靠岸，水擊岸邊的石塊，發出極其好聽的拍擊聲，像是塤吹奏出的嗚咽聲。

　　終於，那船在碼頭靠岸，一行人下了船，與那黑衣劍客相對而立。此刻，彼此近在咫尺，天又大亮了，於是周洛冰一行人終於看清楚眼前的黑衣劍客的名字：滄海無念。

　　「原來他沒有隱藏名字。」蕭芳芳小聲自語。

　　「滄淮的老大滄海無念。如今三生石劍客榜上級別、裝備排名第一，目測他手中的是三十級副本紫色魂系劍『紫隕』，猜測他以後會是一個冥劍客。」染醉語氣依舊平靜，像是電腦分析器發出的聲音。

　　滄海無念！周洛冰看到這名字，心潮陡然起伏，一顆心像是要躍出胸腔，竟讓她無來由地想起十年前初相遇的那個午後，他在二樓的陽台，轉過臉來的一笑。

　　不過是個名字。周洛冰抿了唇，略略搖頭，覺得自己應該是看透了、放下了的人竟然這樣不淡定。現在都還不知道這站在面前的「滄海無念」是他本人，還是他那個助理，自己就這樣沒出息了。哎，就算是現實中見面，也沒有這樣沒出息過啊。

　　「這人站在這裡到底什麼意思？我聽人說滄淮跟別的家族沒什麼瓜葛，難道是要以一挑五？」刺客小子百思不得其解。

　　「海棠微醉，恭候你該多時了。」滄海無念像是知道他們的困惑。在當前頻道飄出一行字。

　　因為打字，周洛冰並不清楚他到底是代練，還是本人。所以，她也用當前頻道打字問：「我們素來沒交情。不知道滄淮的當家人找我有什麼事？」

　　「今天來。並不是以滄淮的當家人身份來的，只是以『滄海無念』私人身份而來。」他也是一串字扔出來，那手速應該比說話速度更快。

　　「不知道閣下有什麼事？」周洛冰故意慢騰騰地打字。她可不想逞強，將自己暴露給對方。

　　「久仰大名，想必海棠的操作很好，今天得空，討教一二。」他丟出一行字。

　　「呵，不過就是在海棠四面楚歌時來落井下石，還說得這樣冠冕堂皇。我一向聽說滄淮做事光明磊落。不做那種齷齪勾當，卻沒有想到還是忌憚海棠，來這麼一招，真夠陰險。」蕭芳芳嬌音落在渡口的風中，諷刺意味全然落下。

　　「是啊。誰不曉得這楚地多得很的垃圾等在這裡想要殺我姑姑。你來跟我姑姑過招，不就是給他們機會麼？虧我平時還覺得滄淮不錯，覺得你這人有性格。」刺客小子也不甘示弱，在這種時候與蕭芳芳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哦，原來你是用心在這裡。太噁心了。」寶輪恍然大悟似的。

　　染醉始終沒有說話。周洛冰也始終沒有說話，因為她看著眼前的「滄海無念」，想起了許許多多與「汐風無痕」相處的日子。那時，他也不喜歡用語音，只喜歡打字。一開始。她以為「汐風無痕」只是想要顯擺他的手速，後來才知道他不習慣在遊戲裡說話，至於指揮，大多數都是「寒腿大爺」在做，偶爾要他指揮，他都是隨便選擇一個語音。指揮的內容都是簡短指令，冷築的那群人跟了他很多年，根本不需要第二遍。

　　「滄淮三十名兄弟在這附近，我可保證沒人敢動你們一分。」滄海無念又丟出一句話。

　　周洛冰依舊站在這裡猜測這人到底是陳汐華本人，還是他的助理。

　　「哎，周洛冰，你怎麼看啊？」蕭芳芳不禁推推靠在椅子上沉思的她。

　　「沒看法。」她回答。

　　「我靠。這事肯定有陰謀，你看不出來麼？滄淮肯定跟別家一樣，害怕你晚上搗亂。只是滄淮比別家要懂計謀一些。」蕭芳芳十分篤定地說。

　　「也許吧。」周洛冰有點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按捺打個電話給陳汐華的衝動。

　　「我靠。關鍵時刻，還得靠本宮。」蕭芳芳恨鐵不成鋼地嘟囔一句，又用當前語音對「滄海無念」說，「很簡單，我不信任你。要想切磋，下戰帖、選競技場。按規矩來。我們不接受野外切磋。」

　　蕭芳芳當初用「一笑傾城」時，沒少被人坑。所以處理起類似的事情來得心應手。

　　「是的，下戰帖，競技場，這最公平。雖然你們的名聲一直很好，但人在江湖，不得不防刀。」一直不曾開口的染醉也這樣說。

　　「我平時很忙，今天也只得這片刻閒。早聽聞海棠微醉的大名，不知閣下能不能滿足的我要求？若你能贏我，我就送你一份兒大禮。」滄海無念也懶得理會旁人，逕直就問周洛冰。

　　「不要答應。」刺客小子、蕭芳芳、染醉三人異口同聲，急切喊道。

　　周洛冰卻沒理會，只問：「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我也不要你什麼大禮，只是，我從不跟代練打。」

　　「我就是本人。」他用當前頻道說，竟然沒有選語音系統。那就是陳汐華的聲音，但又不同於平時在周洛冰面前那個溫文爾雅的陳汐華。平時的陳汐華總是低沉清澈的語音裡帶著典雅與無限溫柔。而這明明是他的聲音，卻是乾淨、幹練，抑揚頓挫，極富有威嚴。

　　「誰相信呢。」蕭芳芳撇撇嘴。

　　「好，我答應與你一戰，為你能算準我的行蹤，做個獎勵。」周洛冰十狂傲地將這一行字丟出去，在蕭芳芳「你瘋了」的咒罵中，她屏住呼吸，一顆心卻不像她面上那樣淡定，全在撲通撲通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