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淺間來到神樂龍平居住的公寓,聽搜查員們說,房間內的搜索已經結束了,但沒有找到任何顯示神樂龍平行蹤的線索,有關蓼科早樹被殺害的內情以及兇手的殺人動機的線索也沒有發現。
唯一發現的是,一封疑似神樂寫的信,內容如下:
「給叫做Ryu的人——
客套話就免了,我無須就寫這封信的原因進行說明吧。有無論如何也想問你的事情。當然,是有關蓼科早樹的。
我想你應該也知道,我的頭髮粘在蓼科早樹的衣服上了。我對這事沒有頭緒,那就應該是你的問題。不管怎樣,我想讓你馬上說明一下。儘管我沒準備繪畫的道具,也許會很無聊,但請給我忍耐。那麼我等你的答覆。」
Ryu就是神樂的另一個人格,這件事淺間已經知道了。也就是說這封信是神樂寫給另一個自己的。就這封信的字面內容來看,神樂自己對於殺害蓼科兄妹的事完全不瞭解。淺間覺得關於這一點沒有懷疑的必要。正是因為認為自己與事件毫無關係,神樂才按照正常程序進行DNA解析,但最後計算機給出的答案完全指向自己,結果過於慌張而假裝系統有故障如此想來無可厚非。
問題是,接下來神樂會怎麼做。
淺間從窗戶向下看去,樓下站著戶倉。
「從監控錄像的影像來看,神樂沒有拿著行李,護照什麼的也都放在抽屜裡,估計是從這裡離開的時候,還沒有想要逃走的打算。」
「那麼,那傢伙到底去哪兒了?從新世紀大學入口處附近離開後,特解研那邊也曠工了,也沒回家,也沒和志賀他們聯繫。」
「從這裡離開後,因為想到照這樣下去自己可能會被捕而隱藏行蹤嗎?」
「要是那樣,你覺得那傢伙現在會做什麼呢?只是銷聲匿跡罷了?他可是警察廳的人,不會認為這樣就能逃脫吧。」
「但他也不會貿然行動吧?」
「誰知道呢。我覺得他會行動的。他可不是單純的殺人事件的嫌疑犯,是嫌疑犯的同時也是偵探。追逐隱藏在自己身體裡的犯人的偵探。」淺間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中間的桌子上放著煙灰缸。他看到了那個,「這個煙灰缸裡,放著兩個煙頭。」
「是呢。」
「調查後發現這不是普通的香煙,估計是之前提過的反轉劑之類的東西。神樂給Ryu寫了信,為了讓他看信而抽了反轉劑。這麼想比較合理吧。」
「我也有同感呢。」
「你覺得神樂從Ryu那裡得到答案了嗎?」
「誰知道。」戶倉歪歪頭。
「去新世紀大學看看吧,只能問問最熟悉Ryu的人了。」淺間從沙發上站起。
淺間他們在去新世紀大學的精神分析研究室途中,看到走廊有先來的人在等著,是白鳥裡沙。
「是淺間警部補吧,今早辛苦了。」她站起來,衝他點頭示意,在今早的警褰廳會議室他們曾經碰過面。
「為什麼您會在這裡?」淺間問道。
她微笑著,「關於神樂和Ryu,我有些事情想問水上教授。諸位也是同樣的目的嗎?」
在淺間和戶倉對視的時候,門打開,水上露面了。
「都來了啊。正好,那就一起說吧。」
淺間他們跟在白鳥裡沙後面進入房間,一張小桌子,對放著兩張椅子。好像沒有其他的椅子了。淺間和戶倉就一起站著。
「那,你們誰先問?」水上在白鳥裡沙和淺間他們之問來回看著。
「還是請警部補先來。」白鳥裡沙做了讓步,「因為你是真正的搜查負責人。」
「那我就不客氣了。」淺間就那麼站著,將雙手撐在桌子上,「您應該知道神樂龍平是殺害蓼科兄妹的嫌疑犯吧?」
「聽志賀所長說過,正確的說不是神樂君而是Ryu被懷疑對吧。」
「是的。現在已經掌握不少旁證及物證,所以我才想過來問問的。如果Ryu是犯人的話,您覺得他的動機是什麼呢?」
水上突然直起背,用認真的表情看向淺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應該說之前就沒想過Ryu會殺人。」
「殺人犯的朋友一般都那麼說。」
水上搖搖頭,「我並不是否認他會去殺人。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一直在避免與人接觸,連我都不能簡單地打開他的心扉。你能懂嗎?不接近人的人,是不會衍生出殺害他人的動機的。」
「不過現在就如剛才所說,有很多證據。」
「那也不可能,我可以斷言是哪裡搞錯了。」水上的語氣雖然平穩,但能從話語中感受出強烈的主張。
淺間舔舔嘴唇,將身子探了過去,「我們去過神樂的房間了,在那邊發現了信。」
「信?」水上皺著眉。
「神樂寫給Ryu的信。」
淺間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是那封信的複印件,他把信交給水上看。
「您怎麼想呢?神樂自己都在懷疑Ryu。」
「要是考慮到神樂君的心情的話,會這樣做也很正常。」
「這是什麼意思?」
「對你而言這世界上最能信得過的人是誰?」
「我嗎?這個嘛……」淺間臉上不由地浮現出苦笑,因為他認為沒有可以信任的人。
水上好像讀懂了他的內心一般點點頭。「好像沒什麼人能信得過啊。」
「因為我就是專門懷疑人的。」
「也就是說,可以信得過的只有自己了。這麼說可以吧?」
「嗯,算是吧。」
「神樂君可是連自己都信不過的。」水上說道,「Ryu對於神樂君而言,是絕對不會相遇的存在。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想要直接瞭解是不可能的。Ryu在想什麼,會怎麼做,他是一點都無法預料到的。就算Ryu做過什麼,如果不是別人告訴他的話,他也是不會知道的。當然,要限制Ryu的行動也是不可能的。就算聽說Ryu殺了人,他也不能否定。多重人格患者是懷有你我這樣的人所不能理解的痛苦的。」
淺間的眉間皺成一團。的確是很難理解的話語,但他覺得也沒必要理解。
「能告訴我反轉劑的事情嗎?」淺間說道,「用反轉劑的話,能讓Ryu清醒多久呢?」
「園人而異。Ryu的話,大概能維持人格五小時左右。」
「一根五小時嗎?」
「是的。」
「也就是說兩根就是大概十小時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是兩根?」水上問道。
「現在神樂銷聲匿跡了。但也許這是出於Ryu的意識也說不定,在現場殘留了兩根反轉劑。」
水上面帶驚訝地回視他,「確定是反轉劑嗎?」
「是的,有照片。」
淺間取出電話,讓水上看液晶屏,上面顯示出放有兩根煙頭的煙灰缸。
水上的表情變得嚴峻,「這可……真奇怪啊。」
「哪裡奇怪?」
「反轉劑的話,一週只能使用一次且僅一根。頻繁地讓人格進行反轉的話,恐怕會引起精神上的錯亂。但是從這裡來看,的確是連續使用了兩根。這種情況從未發生過。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水上歪歪頭,一直盯著液晶屏看。
這時,一直在旁邊聽著的白鳥裡沙插話進來,「會不會是……一根沒有效果呢?」
淺間看向她那張端正的面容。
「不好意思,我突然插嘴進來。」她用手掩住嘴。
「那不可能的。」水上說道,「如你所言,有可能一根沒起到反轉的作用。因為神樂君非常清楚連續使用反轉劑的危險性,為了避免事端,他應該不會抽第二根的。」
「發生過反轉劑沒有效果這種事情嗎?」淺間問道。
「非常少有的。」
「原因是什麼?」
「我想原因有兩個。」水上立起兩根手指,「其一是多重人格的症狀有所好轉時。也就是說因為另一人格消失了,沒有必要再進行人格反轉。這個結果是令人期待的。另一個就是,因為什麼理由,另一個人格拒絕出現的情況了。雖然這不是令人期待的,但很遺憾的是,神樂這次的情形我覺得應該是第二種。」
「也就是說,Ryu自身拒絕出現嗎?」
「這種可能性極高。」
「就算使用反轉劑,人格能不能出現還是要看Ryu的意思嗎?」
「不是這個意思。根本上來說就是潛意識的問題。也許會認為叫做Ryu的人只不過是暫借神樂君的身體一用,但實際上並非如此。事實是神樂君的大腦製造出了Ryu。神樂君自己的潛意識不想讓Ryu覺醒的話,可能反轉劑就不會起作用。」
淺間歪歪嘴,用很大的聲音發出咋舌聲,「真是麻煩。」
「我知道你很費解,但這絕對不是神樂君自己的問題。請你理解,是由各種心理作用,而導致這一複雜狀況的。」
淺間歎了口氣,他真的很想說,要是理解了就能解決事件的話,早就會不辭辛苦的努力理解了。
「如果反轉劑沒有效果的話,就不能叫出Ryu了嗎?」白鳥裡沙問道。
「要是使用催眠療法的話,或許能叫出來,但無論如何也得把他帶到這裡來。」
「神樂在哪裡,你有線索嗎?」淺間問水上。
「沒有。最近他只是往返於家裡和研究所,如果去其他地方的話,只可能是這家醫院了。」
「他的確在今早到過這家醫院的門前,但不知為何沒有進來,又離開了。您是怎麼想的呢?」
水上露出難過的表情晃晃頭,「也許來這裡是為了和我商量反轉劑沒有效果這一事情。但為什麼半路又回去了我就不知道了。」
淺間咬住嘴唇。這時,水上拿在手裡的電話發出來電鈴聲。
「不好意思。」這麼說著淺間接過電話,打開門,一邊走到走廊一邊接通電話。顯示是木場打來的(註:因作者之前未交待清楚,根據上下文,推斷淺間的手機拿給水上看反轉劑圖片後就沒拿回來此處遵照原文翻譯。)
「我是淺間。」
「是我。」木場說道,「那之後,有什麼進展嗎?」
「逃跑中的不是Ryu,而是神樂。」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淺間將從水上那裡聽到的話原封不動地講了一遍,雖然不知道木場是否理解其中的意思,但他只是嗯嗯地回答著。
「雖然正在尋找神樂的藏身地,但沒有發現這樣的地方。看來只能搜查像酒店旅館這樣的地方了。」
「我知道了。讓其他府縣的警察也協助吧。」
「拜託您了。您想說的,就只有這些嗎?」
「不,有更重要的事情。你那邊完事了,來我這一趟。」
「有什麼事嗎?」
「這之後再說。盡快過來吧。」自顧自地說完,木場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