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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想你》第72章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X縣公安局在法醫鑒定實驗室的儀器上下過血本, 加急檢測八個小時內就能出結果, 因為有五具屍體,而沈驚蟄又是直接關係人被排除在實驗室之外,縣公安局的其他三個法醫都關在實驗裡忙得熱火朝天。

  沈驚蟄不能添亂,她有了新的任務——柳志勇。

  泥石流發生的時候,警方正在實行抓捕行動, 柳志勇當時就在車隊裡,因為不是領頭車, 泥石流發生的時候及時逃了出來, 被關在A市, 一句話都不說, 只要求見見沈驚蟄。

  “你可以不去。”老局長的五官其實和老嚴一樣, 看起來正氣並且很凶,只是平日裡面笑呵呵的藏在肉裡看不出來, 這種時候嚴肅了一張臉, 就有了威嚴的局長樣子,“他是人贓並獲,哪怕不招供也一樣能定罪。”

  “我去。”沈驚蟄直接拿了車鑰匙, 她現在急需其他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老姚在進實驗室之前,初步判斷了那具穿著駝色風衣的屍體年紀在二十五歲上下, 各項特徵都和江立基本吻合。

  局裡其他人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徹底避開了她的老嚴都讓她覺得暴躁,這根本就一定不是江立, 為什麼周圍的人在DNA都還沒出來的時候就認定了他會犧牲?

  她甚至還瞞著沈宏峻, 去A市的時候什麼都沒說, 只是上高速的時候吸了吸鼻子抹掉了臉上濕嗒嗒的眼淚。

  沒有什麼值得哭的,她只是想他了。

  ***

  幾個月不見的柳志勇,仍然像一條死狗。

  趴在鐵皮審訊桌上,看到她進刑訊室,轉了下頭,把下巴擱在鐵皮上,咧著嘴笑得陰森森的。

  她看起來瘦了一點,臉色發白,嘴角向下緊緊抿著,坐在對面雙手環胸,面無表情。

  但是到底和之前那個胸有成竹時刻悠然的沈驚蟄不太一樣了,現在的她,眼底的火焰燒得柳志勇又開始全身犯癢。

  “埋了幾個人?”柳志勇的聲音粗啞難聽,在盜墓車隊裡幾宿未睡,又在刑訊室關了十幾個小時,他現在處在疲累的極限,亢奮的很不正常。

  沈驚蟄眼皮都沒動一下。

  “三石先生在領頭車上,我眼睜睜的看著他開進去的。”柳志勇的下巴往前挪了幾釐米,身體盡可能的緊貼桌子,他要靠近看看沈驚蟄,他要看清楚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那時候路邊其實已經開始落石,他是故意開進去的,為了和許成龍一起死。”

  沈驚蟄嘴角微微挑起。

  “啊……”柳志勇維持著這個姿勢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忘記告訴你了,三石先生就是你的小狼狗江大記者這件事,我已經告訴許成龍了,就在今天,他們打算一起死之前。”

  沈驚蟄這次有了點動作,她終於抬眼,盯著柳志勇的眼睛。

  “許成龍沒有死。”柳志勇無聲的笑,喉嚨壓著桌邊,發出的聲音恐怖詭異,“泥石流爆發的時候,車子已經停了,我看到許成龍從主車上跳出來跑了。”

  “但是你的小狼狗死了,我一直盯著,跑出來的那幾個人我一個個都盯著,沒有你的小狼狗,江大記者死了。”他持續的桀桀的笑,五官皺在一起,半失明的眼睛因為興奮鬥雞在一起。

  “你要見我,就是要告訴我這個?”沈驚蟄的語氣波瀾不驚。

  柳志勇的笑容卡住,嘴巴仍然咧著,眼底的兇殘卻一覽無餘。

  “不。”柳志勇安靜的,語氣也波瀾不驚,“我只是要告訴你,耍過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盜墓、傷人、走私。”沈驚蟄低頭嘩啦啦的翻著案宗,“抓到你的時候,你車上有六件一級文物,還有四百萬美金現金。”

  “涉案金額巨大,根據抓進來的其他人的口供,你是主謀之一。”沈驚蟄抬頭,微笑,“你就要進去和你六叔做伴了,算不算好下場?”

  柳志勇一怔,然後從肩膀開始一路抖動到嘴角。

  他眼睛病態的睜大,眼底的血紅一片。

  “你生氣了!”他笑不可抑,“你真的生氣了!”

  “……”沈驚蟄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值了。”柳志勇終於直起上身,往後一靠,兩眼一閉,重複了一句,“值了。”

  “……”沈驚蟄狠狠的把卷宗往桌上一丟,聲音震耳欲聾。

  “你走吧。”柳志勇不再看她,“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的線人身份在他入院之前就已經終結,知道了三石就是江立後,他給了三次情報,兩次真的一次假的。

  那次假的,沈驚蟄當場就發現了。

  他做線人本來就是迫於無奈,也十分清楚自己做的那些事想靠線人將功抵過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倒是也沒有多可惜。

  整個盜墓過程,他都笑笑的看著三石先生演戲,演技精湛,要不是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全部,他也一定會像許成龍一樣,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底一點點都掏出來。

  看著同行飛蛾撲火一般進入已經挖好的陷阱,他的心情不可謂不複雜。

  其實早就沒有了退路,只是他們這幫人窮途末路了之後仍然垂死掙扎而已。

  盜墓成功,如果不是許成龍在掏出自己的家底的同時還用族譜逼著他也交出運輸管道,他可能會在最後選擇放過三石。

  他還天真的想著用三石的身份威脅三石保住柳家的那份根底,但是三石拒絕了,他笑笑的看著他,告訴他,這次盜墓本來就是他要求許成龍帶他來的。

  “我來,就是為了斬草除根的。”十幾天的地下生活,大家身上多少都有些傷痕,三石嘶啞咧嘴的綁著手上的繃帶,斜著眼睛笑得開心,“我跟你一直都是對立面。”

  ……

  三石根本早就知道他已經發現了他的身份。

  他料定了他不會告訴許成龍麼?他覺得柳家和許成龍的恩怨會讓他不會那麼好心的把事情都說出來麼?

  他討厭他這種和沈驚蟄一模一樣的胸有成竹。

  所以他在最後走貨的時候,把三石身份透露給了許成龍,在明知道警方應該已經收尾,這幾天可能是他最後幾天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他選擇了讓三石先死。

  哪怕他們要進去,他也要先弄死這個男人。

  然後親眼看看沈驚蟄的表情。

  是他,親手弄死了她的小狼狗。

  這樣她對他的印象就可以多一點,比罪犯多一點,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忘記他。

  這場從他開始從他結束的單戀,他這輩子唯一一個動過心的女人,他一定要在她身上留下屬於他的印記,哪怕這個印記是無法磨滅的恨。

  他成功了。

  哪怕沈驚蟄掩飾情緒的能力再強,他也看到了她眼裡的憤怒,恨不得吃了他掐死他的憤怒。

  他們柳家,講究以物易物。

  沈驚蟄毀了他的事業毀了他的家族,所以他毀了她的男人,毀了她的幸福。

  一筆勾銷,就像他的單戀一樣。

  柳志勇坐在刑訊室的椅子上閉上眼睛熟睡,徹底放鬆。

  他的任務完成了,在做沈驚蟄的線人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他們根本無法逃脫,既然如此,他就要拿著柳家族譜的許成龍徹底無法翻身。

  他成功了。

  ***

  八個小時之後,沈驚蟄仍然在A市公安局。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她咬著牙盯著上面的來電顯示。

  是鄒婷,不是老姚。

  這個案子負責人是老姚,這個電話本來應該是他打的,他讓鄒婷上,代表他說不出口。

  “驚蟄……”向來爽朗的鄒婷聲音疲憊,“老嚴去你那邊了,你別開車,回來的時候讓老嚴開。”

  “五具屍體全部屍檢完畢,沒有許成龍的屍體,那具屍體……”她那邊安靜了很久。

  沈驚蟄拿著手機看著A市公安局裡鬧騰騰的樣子,她熟悉的工作環境,每天和黑暗面對面,每天直面人性的惡,她曾經以為,她已經修煉成功。

  她曾經以為,哪怕有一天,她找到無名屍體檢測出來是屬於沈宏峻的,她也能咬牙撐過去。

  直到鄒婷在電話那端,用歎息的聲音告訴她,那具屍體,是江立。

  鄒婷,她最熟悉的同事,物證鑒定做的最好的人,在電話那端告訴她,那具屍體是江立。

  她掛了電話。

  走近一個男同事,拍拍他的肩膀。

  “給我一支煙。”女人的嗓子已經嘶啞到無法出聲,那位男同事給了她一整包玉溪,還交出了自己的打火機。

  她靠在公安局大院的牆壁上,迎著風點了很久,香煙點燃放到嘴裡的那一瞬間,嗆咳的她肺部都開始發痛。

  她沒有修煉成功,她現在心裡面每一個地方都堵上了棉花,沉甸甸濕漉漉的無法呼吸的棉花,她像是被架在了真空,四肢大腦甚至軀殼都沒有了意識。

  所有人說話都像是隔著玻璃罩,嗡嗡的她聽不清楚意思。

  而她自己,只能一根接一根的抽煙,腦子裡面混亂的想到的第一件事:江立,是獨生子。

  他父母只有他那麼一個孩子。

  她閉眼。

  他父母,只有他那麼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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