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異常的原因

　　從佈置和設施來看，這無疑是一所非常普通的大學。如果蘇青行沒有看見校門和圍牆外的迷霧，也許他會以為自己不小心穿越到了人界。

　　雖然這裏陽光明媚鳥語花香，而且建築風格也給人一種很舒適的感覺，但這裏無疑是朱砂所創建的試煉世界，學校即整個世界。

　　大學校園的佈局要比酒店、別墅或是醫院之類的地方大一些。除了蘇青行開始所注意到的教學樓和大操場之外，這所學校還有社團大樓和綜合樓，圖書館和食堂之類普通的配置，以及最後方的宿舍區。

　　學校即小世界。

　　除此之外，學校的一些細節也非常正常。比如說定時響起的上課鈴和下課鈴，比如說每個教室前面上課的老師都會認真地講課，比如說操場旁邊的籃球場上還有勝利方的啦啦隊正在歡呼……

　　但蘇青行總覺得這個學校裏缺了一些東西，而那個東西應該就是蘇青行看破這所學校真面目的關鍵。

　　“總覺得這裏少了一些東西。”蘇青行唯一可以商量的人，就是這會兒走在他身邊的死神殿下。

　　在蘇青行的印象裏，自己第一次見到死神的時候，他穿著黑色的制服和灰色的圍巾站在鬼城的街道上，表情嚴肅，不苟言笑，似乎多說一個字對他而言都是麻煩。

　　第二次見到死神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麼躺在雨裏，臉上雖然沾著泥水但卻依舊皺著眉，好像是在昏迷狀態中也依舊有著放不下的事情。

　　撇開雪狼和小奶狗模樣的死神，這竟然只是蘇青行第三次與這位婚約者面對面站著，而且是蘇青行第一次好好打量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張臉。

　　因為死神比蘇青行高很多，所以他需要微微抬頭才能看清楚那張因為陽光照拂而變得有些柔和的臉。這位來自冥界深處的死神殿下有著在蘇青行看來極為出色的容貌，但是與繼承母親容貌的蘇青行不同，死神的臉五官更為突出，嗯……還有一種就算穿上女裝也不會被人誤會性別的鋒芒。

　　死神的臉上明明沒有顯露什麼表情，但當蘇青行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卻覺得，自己並不是第一次遇見這樣專注到幾乎令人沉溺的黑色眼眸。

　　“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蘇青行忘記自己之前想要問的問題，卻突然有些唐突地這麼問了一句。

　　“畢竟我們是婚約者。”死神看著蘇青行的目光越發專注，似乎想要用眼神來表達許多他言語無法表達的事情，“上一次你選擇逃走，這一次何不試著瞭解一下？畢竟我不想永遠都只是……你曾經見過的某個人。”

　　陽光之下，穿著休閒襯衫和牛仔褲的男人站在那裏，讓蘇青行覺得他似乎有些傷心。

　　“為什麼？”蘇青行忍不住問，“為什麼要選我？我只是一個被囚禁著的犯人不是嗎？”

　　鑒於死神在冥界的身份，蘇青行一向覺得他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婚約者，可以從冥界所有的身份高貴的人中選擇自己的另一半。所以蘇青行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死神會踏入荒地，最終選擇在石塔中被囚禁百年的自己。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與你相比。”死神低下頭，鼻樑幾乎與抬起頭的蘇青行相觸，“這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蘇青行。”

　　蘇青行突然覺得自己臉頰有些發燙，連忙向後退了一步。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蘇青行發現……周圍竟然有許多人停下了腳步，目光愣愣地看著他們。

　　“那邊的學生！不許在圖書館門口打情罵俏！”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個脾氣火爆的男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在了蘇青行他們的正前方。

　　難道這位老師有“打情罵俏”專用掃描雷達嗎？

　　蘇青行腦海裏剛剛出現這個念頭，又立刻甩頭忘掉。

　　他們這才不是什麼打情罵俏啊！

　　“哈哈哈哈。”周圍又是一陣笑聲，不帶惡意，只是單純被那個火爆的男老師逗笑了而已。

　　“抱歉。”蘇青行下意識地就拽著死神往另一個方向跑，就算知道這裏是試煉世界，就算知道待在這裏的人都不太對勁，但這種被莫名圍觀的感覺蘇青行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而一路跟著蘇青行跑路的死神，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被蘇青行抓住的左手。

　　自己……和青行握手了。

　　兩個人最終在操場的觀眾席上落座，周圍的人不多，只有三三兩兩的情侶坐在這裏說悄悄話，彼此都離得很遠。

　　坐在觀眾席高處的蘇青行更是可以看清楚整個操場、籃球場乃至更週邊的學校大道，也就是可以看到校園裏走動的大部分學生。

　　“所以到底缺了什麼呢？”蘇青行仍然在苦惱這個問題，而死神殿下還在看著自己的左手。

　　兩個人就這麼坐在高處，因為上方有遮陽篷，所以下方顯得有些涼爽，時不時有風從側面吹過來，涼風習習，有些愜意。

　　坐了好久之後，死神抬頭看向下方的操場和跑道，然後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這裏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人多？”蘇青行總覺得操場上人多似乎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以前看過的人類影像視頻中，那些運動會之類的場合總是人滿為患，還有許多遠道而來的家長加油打氣。

　　“學生與非學生的比例有些奇怪。”死神簡單地計算了一下，“老人和中年人顯然不可能是學校裏的學生，就算是學校的老師，人數也不應該這麼多。”

　　聽到死神所說的話之後，蘇青行才看向前方的操場。

　　綠茵場上有人在踢足球，周圍還有一些學生在喊加油。不過坐在綠茵場周圍以及在跑道上慢走的人大部分看著就不是學生，只是互相有說有笑的樣子看起來完全融入了整個校園。

　　就算是開放式的大學校園，也不會有這麼多校外人吧？

　　“我們去問一問。”蘇青行從觀眾席上起身後就向下走，死神也緊跟在自家婚約者的身後。

　　“老人家，您是這所學校的老師嗎？”蘇青行看見幾位談風說笑的老人，就徑直走了過去。

　　“不是，不是，我們是四號樓的宿管。”老人笑著搖搖頭，“你們看著有些面生，不是我們樓的學生吧？”

　　“你們都是四號樓的宿管？”蘇青行之前去看過後面的宿舍樓，每棟宿舍樓的樓層不多，面積也不算很大，和普通的居民社區差不多。那麼一棟樓，竟然需要五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一起做宿管？

　　和那幾位宿管話別後，蘇青行和死神又看見幾個明顯人到中年的男男女女，於是又詢問了一下他們是不是這個學校的老師。

　　“不是，不是，我們是學校食堂的廚子。”被誤認為老師這件事情似乎讓眼前這幾位有些高興，所以樂得回答蘇青行的問題，“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所以就出來散散步。”

　　這答案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整個食堂就你們這幾位忙活嗎？”蘇青行又閒聊似的問了一句，得到的答案卻讓人覺得有些吃驚。

　　“怎麼可能，我們食堂有整整一百零八個廚子，所以每個人的活都不多，很輕鬆的。”帶頭的大叔笑呵呵地說著，似乎完全沒覺得自己所說的話有什麼不對勁。

　　不過……

　　一百零八位廚子？這人數都可以梁山泊聚義了，就學校食堂後廚房的大小，真的站得下這麼多人嗎？蘇青行和死神對視了一眼之後，就知道這個學校裏怪異的地方看似不多，其實到處都是。

　　雖然朱砂的記性不是特別好，但蘇青行相信只要是朱砂記得的事情就不會記錯。

　　既然朱砂說這個試煉世界裏除了MA2222和他的僕人之外沒有任何人，那麼出現在這座學校裏的所有人都是不正常的！

　　在足球場和籃球場繞了一圈，又在學校的各個主幹道逛了一遍之後，蘇青行他們發現這座學校裏除了六十個白髮蒼蒼的宿管和一百零八個廚子之外，還有二十個多個快遞、三十多個學校超市員工、一百多個清潔人員、三百多個教職工……

　　但根據蘇青行他們的目測，整個學校的學生數量也只有五六百而已，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怎麼看都不像是大學生，但和其他學生其樂融融走在一起的學生。

　　差不多確定了數量之後，蘇青行和死神在樹蔭下的一條長椅上坐下，在沒有多想的情況下緊靠著，自以為這樣子更方便他們悄悄說話。

　　“這個MA2222號所擁有的能力，該不是創造人類吧？”蘇青行忍不住猜測。

　　“如果我要在學校裏創造人類的話，會努力讓人員分佈均衡一些。”死神卻有些懷疑，“這裏的學生數量明顯不夠，創造這麼多宿管廚子和其他工作人員也沒有必要。”

　　“之前看的推理小說上說，有的時候我們需要換位思考一下。”蘇青行轉了轉身，與死神面對面看著，“如果你是MA2222號，你要求構建師創造一個除了自己之外空無一人的大學校園，你會是什麼感覺？”

　　“我會覺得太空曠了。”死神發現自家婚約者努力工作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在發光發亮，“既然我希望有一個學校，就說明我想要在這個環境中生活。但在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下，無論是以學生的身份坐在教室裏，還是以老師的身份站在講臺上，都是一件乏味至極的事情。”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想要同伴。”蘇青行覺得自己漸漸找到了思路，“一個僕人是絕對不夠的，我需要更多更多的同伴。”

　　“如果MA2222號是學生，那麼他就需要一起上課的同學和為他們上課的老師。”

　　“如果MA2222號是老師，那麼他就需要認真聽自己講課的學生，最好還有各種各樣的學生。”

　　蘇青行和死神你一句我一句地做出猜測，兩個人之間似乎也少了一些生疏感，蘇青行正推理得起勁，而死神則很樂意見到婚約者容光煥發的樣子。

　　“但MA2222號一開始就拒絕讓朱砂創造劇本角色，這不是因為他不想要，而是因為他不需要。”死神環顧四周，“他有其他方法可以讓學校裏的人數增加。”

　　“只有兩種可能。”蘇青行在正前方又看見了那個和許芸一模一樣的女學生，“要麼這些人是MA2222號創造出來的，要麼這些人是從外面進入試煉世界的。”

　　“你覺得是哪一種？”死神也注意到蘇青行一直很在意那個女生。

　　“第二種。”蘇青行和死神不約而同地給出了答案。

　　從蘇青行和死神進入這個世界開始，他們就沒有見到半個試練者！

　　這裏是試煉世界，沒有試練者難道不是最奇怪的事情嗎？

　　所以，蘇青行覺得並不是他們沒見到試練者，而是因為所有的試練者一開始就在他們四周，只是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一點而已。

　　“這些人……”死神從長椅上起身，看著前方來來往往的人群，“這些都是試練者，這裏的學生、廚師、宿管、老師和其他工作人員都是被MA2222號永遠留在這裏的試練者。”

　　每一個進入這裏的試練者，都被困住了！

　　“我無法看到這些人的編號和死亡資訊。”蘇青行也隨之起身，“不過朱砂說他在這個試煉世界裏創造了某種資訊遮罩的方法，讓引路者無法分辨試練者們的身份。朱砂以為MA2222號是出自某些原因，所以想要潛伏在試煉者當中。”

　　“這麼說也沒錯。”死神看著眼前這個乍一看非常普通的校園，“只是那位構建師可能猜不到這個學校裏有多少個試練者。”

　　從他們面前走過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MA2222號。

　　“一般來說，只有全部試練者死亡或者通關之後，新一批的試練者才會進入試煉世界。”蘇青行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麼輕鬆，“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裏絕對不會’囤積‘這麼多試練者。”

　　“這應該和你那個朋友所創造的資訊遮罩方法有關。”死神思忖片刻，“這裏的試練者資訊完全被遮罩，所以被誤認為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身為冥界引路者，你應該知道試煉世界的運行方式和人類的電腦有很大的相似之處，都是靠資訊判斷的死腦筋。”

　　“所以他們就這麼被留在了這裏。”雖然還不知道如何解決這件事情，但蘇青行倒是有了一種看破謎底的釋然。

　　“不止這麼簡單。”死神卻搖了搖頭，“這裏是大學校園，但試練者的年齡一向參差不齊，所以他們有的能夠面前扮演學生的角色，有的卻只能成為老師和後勤人員，這是MA2222號都無法改變的事情。但MA2222號卻給每個人都分配了角色，就算一個學校食堂有一百零八個廚師，他們似乎也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份。”

　　“青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MA2222號不能創造人類，但是他絕對可以控制人類！控制他們的思想，控制他們的記憶，控制他們留在這個學校裏，控制他們讓他們覺得自己是這個學校的一份子！”蘇青行思忖之後竟然覺得有些背後一涼，“這就是MA2222號所擁有的特殊能力！”

　　MA2222號，擁有控制他人思想行為甚至記憶的能力。

　　但從蘇青行和死神他們兩個人自己的情況來看，這種能力可能無法影響實力太過強大的對手。

　　“他用他的能力，創造了一個’普通‘的大學校園。”死神不禁皺眉，“但他為什麼這麼做？擁有能夠輕鬆操控上千人的可怕能力，他卻選擇在試煉世界裏自娛自樂？”

　　這個時候，蘇青行卻突然露出了然的表情，對死神說：“朱砂之前說過，MA2222號除了僕人之外不接觸任何鬼物，終日躲藏在鬼城的某個神秘角落裏，沒有任何人能夠靠近。”

　　“不可控制的力量，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任何人靠近。”

　　但死神近乎喃喃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青行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幅自己想要竭力忘記的畫面——

　　無法離開的石塔，冰冷而無法掙脫的石鎖，他就這麼日復一日地困在石塔中，抬頭仰望唯一的窗口，努力想要在那一片陰霾的天空中尋找到生命的其他痕跡，但什麼都沒有。

　　無法控制的力量……

　　不能讓任何人靠近，也禁止靠近任何人。

　　“青行。”

　　死神的聲音將蘇青行從回憶中喚醒，讓他想起來自己早就已經離開了那座石塔，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自己再回到那裏去！

　　“也許朱砂的資料沒錯，MA2222號的危險級別確實是安全。”死神已經從蘇青行那裏知道了一些關於MA2222號的資料，“即使在沒有人阻擋的鬼城，MA2222號也沒有對任何人使用這份力量，而是自己將自己藏了起來，不靠近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靠近自己。”

　　“當朱砂以構建師的身份到達鬼城之後，他就自願駐守試煉世界。”蘇青行有些頭疼地扶額，腦海裏還浮現著過去的畫面，“有著強大的能力和同樣強大的自控力，但內心深處卻同樣害怕孤獨渴望人群，所以才會讓朱砂創造出這個學校。”

　　“那個僕人，恐怕是MA2222號在鬼城唯一操控的物件。”

　　通過兩個人的推斷和猜測，蘇青行覺得MA2222號就這麼站在他們的面前。

　　他的能力，他的性格，他的渴望……

　　但這些都只是蘇青行和死神兩個人的猜測而已，從其他的一些方面來說，他們對MA2222號依舊是一無所知。

　　“無論如何，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從這個學校’囤積‘的上千個試練者中，找到MA2222號。”蘇青行總算是明確了他們在這個試煉世界裏最重要的任務。

　　而且，他真的很想見一見MA222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