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思念體

　　蘇青行那邊正面臨一團混亂，而距離學校不遠處的普通公寓樓裏，蘇青行的母親蘇葉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過著普通家庭主婦的生活。

　　電視裏正傳來某個電視劇的主題曲，所以一臉閒適的蘇葉也跟著輕輕哼了起來。

　　蘇家所住的公寓位於一棟普通的公寓樓裏，雖然臨街，但因為周圍有很多公園，附近的街區也是出了名的綠化文明先鋒，所以環境算是難得的清靜。當然，因為這裏缺少讓年輕人奮鬥的工作機會，所以也被其他地方的人稱為是“養老聖地”。

　　看了一會兒電視之後，公寓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然後蘇葉就看見自己的丈夫從門外走了進來。

　　“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蘇葉有些疑惑地從沙發上起身，“好久沒見你這麼早下班了。”

　　蘇青行父親走進來的時候依舊是一臉嚴肅，但就像是習慣了一樣走到妻子面前，在對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換來妻子美麗的笑容。

　　但接下來，蘇青行的父親卻說了一些讓蘇葉覺得莫名其妙的話。

　　“他不愧是你的兒子……就算沒有記憶，也能夠以最快的速度發現那個‘鬼域’的破綻。”蘇青行的父親走到妻子的面前，撫過歲月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臉頰，“你離開那麼久，我都忘了你曾經也是幻境的高手。”

　　聽著蘇青行父親口中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話，母親蘇葉卻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依舊溫柔地笑著說：“孩子他爸，中午的飯菜做多了一些，你得負責幫忙處理掉！先說說，今天到底怎麼了？”

　　兩個人就這麼面對面站著，一個笑容溫和，一個眼神也難得柔和了下來。

　　“你很高興對不對？我知道看到那個孩子對你來說是最令人高興的事情。”蘇青行的父親看著眼前的妻子，“好像很久很久沒有看見你這麼笑了，真的很高興對不對？如果你還在世的話……一定會比現在更高興，比現在笑的更美……”

　　“那個孩子和你很像。”如果有旁人在的話，一定會因為蘇青行父親這種自言自語的方式而對他們夫妻間的交流感覺到困惑，甚至會有一種他們正生活在不同世界裏的感覺。

　　“但他沒有你那麼愛笑。雖然那個孩子脾氣很好，也沒有為惡，卻似乎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值得回憶一輩子的快樂時光……可見他在冥界的生活和我的想像有些不同。”男人皺了皺眉。

　　“如果你還在世，真的不會後悔將那個孩子留在冥界嗎？”他抬起妻子的手，緊緊抓著，語氣中的溫度突然降低，“有的時候真的覺得你很殘忍，竟然為了那個孩子而丟下我。”

　　“不過放心，只要是我承諾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我答應過你不會踏入冥界，就不會走進去半步。但為了讓你們見面，我動了手腳讓那個孩子來到人界，怎麼說也不算是違背承諾。”蘇青行的父親後退了一步，看著如同娃娃一般，除了笑似乎沒有其他表情的蘇葉。

　　“但我卻沒有想到那個孩子現在竟然這麼弱，甚至連他幼年時的能力都要比現在強許多。”

　　“老公怎麼了？你還沒說今天為什麼會這麼早下班呢！”也許是因為幾次提問都沒有得到回答，蘇葉轉而向丈夫那裏靠近了一些。

　　蘇青行的父親說了很多，那些話語聽起來就像是不存在於世界上的玄幻故事。但蘇葉的表情卻好像還是一句都沒有聽見，仍舊像是普通的母親一樣擔心地說：“青行那個孩子今天好像也有點不對勁，是不是學校裏發生了什麼？會不會被班級裏的同學欺負了？”

　　“放心，就算再弱也是我的孩子，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了去。”蘇青行的父親似乎沒有感覺到雙方“跨服聊天”的怪異氣氛，“更何況冥界一代不如一代，這次我在冥界和人界之間偽造出了一條通道，但正在參加那什麼比賽的人裏面，有能力從通道出來的竟然就只有我們的孩子……那個和青行定下契約的卑鄙小子以及那個身邊裝了一個軍火庫和五顏六色頭髮的小傢伙。對了，還有孩子的朋友們，雖然極為弱小，卻能夠讓那個孩子在半昏迷的情況下依舊將他們好好地帶出通道。”

　　“總覺得我似乎忽略了一些東西。”蘇葉就站在丈夫的前面，為回到家還沒有坐下的丈夫整理衣領，解下領帶。

　　“並沒有，其實你只是忘記了很多事情。如果現在站在這裏的是活著的蘇葉，一定會因為與那個孩子的重逢而笑著流下淚水吧？”

　　他的眼神有一刻流露出柔情，但下一秒卻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黑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只可惜……”

　　“你只是一個什麼用都沒有的思念體而已！”

　　蘇青行的父親說著，直接伸出手指按在蘇葉的額前，站在那裏的美麗妻子在這一刻竟然如同煙霧一般瞬間消散，直接消失在蘇青行父親的面前。

　　當人類對某個人的思慕、遺憾和怨恨到達某個臨界點的時候，有時會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覺得無論走到哪里都能夠看見自己心裏想著或恨著的那個人……

　　但那其實不是幻覺，而是一個非常非常脆弱單薄的思念體，脆弱到簡簡單單的空氣流動就能夠讓那樣弱小的思念體在呼吸間消失不見。

　　可如果在一個靈力充足的地方，恰巧有許多人因為類似的事件而產生同一個思念體。也許這個思念體就會漸漸凝聚，最終變得如同人類一般。

　　“這附近有一些亡魂遲遲沒有進入冥界，因為他們內心深處還有著一直都放不下的執念，死於非命的他們怨恨著直接或是間接殺死自己的那個兇手，所以漸漸因為同樣的原因而聚集在一起，他們殘餘意識中對兇手的怨恨最終凝聚出了和那個兇手一模一樣的思念體。”

　　“這裏畢竟是我在人界停留的地方，靈力難免會比其他地方更多一些。”

　　客廳裏只剩下蘇青行的父親一人，之前出現的思念體蘇葉也已經被他打散，但他卻並沒有停止說話，也不知道正在說給誰聽。

　　“思念體的容貌和性格甚至一舉一動中的小習慣，都是來自創造出思念體的那些人，也就是所謂的‘主觀印象’，所以那個和兇手長相一樣的思念體也許比本人更惡毒，更沒有人性。”

　　比起思念體……稱呼其為怨念的綜合體似乎更合適一些。

　　“那些亡魂並不知道自己怨恨的物件可能早就已經進入冥界，甚至已經到達地獄。他們一心所想的就是用自己的雙手去報仇，這樣的執念超脫一切，使得他們不甘心就此進入冥界。”

　　“聽說那個兇手不止身前害了很多人，甚至死的時候都帶著許多無辜的人一同陪葬，以此來讓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變得轟轟烈烈。”蘇青行的父親走到窗邊，看向那個學校所在的方向，“所以一開始非常弱小的思念體隨著越來越多的鬼物聚集在一起而變的越來越強，甚至在這條街附近創造出了一個真正的‘鬼域’！”

　　“解決這樣的事情，也算是那個孩子的本職工作。對他而言，應該算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玩具吧？”

　　蘇葉的思念體已經消失，蘇青行的父親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但他依舊在緩緩說著，完全不介意身邊沒有聽眾。

　　也不知道是因為他有自言自語的興趣愛好，還是覺得周圍沒有聲音的時候會變得更加獨孤。他自己給自己沖了一包咖啡，最簡單的超市牌子，完全不講究其他。

　　“晚飯都還沒吃，喝什麼咖啡呢！”屋子裏剛剛安靜了一會兒，就有另一個屬於蘇葉的思念體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手裏還端著一個沾著水珠的果盤，“我給你切了點水果，晚飯之前就吃這個好了。”

　　“比起鬼域裏那個被怨恨著的思念體，你就要麻煩多了……”蘇青行的父親深深地看著眼前的蘇葉，“為什麼？為什麼無論把你打散多少次，你還是出現在我的面前呢？為什麼不像其他的思念體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失？”

　　“你這麼早回來，該不會是因為想我吧？”蘇葉的思念體嘴角勾起笑意，將果盤放下之後就直接坐進蘇青行父親的懷裏，臉上的笑容顯得溫柔而嫺靜，“你這工作實在是太麻煩了，一出差就是大半個月，我一個人在家裏很無聊。”

　　“不對……應該還有青行陪我……”思念體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難道是我的錯嗎？”他的手掌撫過思念體蘇葉的長髮，“明明是思念體，卻總是將自己當成普通的人類，在天界的時候還一直說自己住得不舒服，所以我才想辦法把你安置在這條相對清靜的街道上，不是嗎？”

　　“我甚至像那些渺小人類一樣買下這棟公寓樓，卻沒有想到這麼普通的街上，竟然多了這麼一個擾人清靜的‘鬼域’，不僅吵雜，而且髒得可怕。”蘇青行父親的臉上多了幾分嫌棄，“不過放心，等那個孩子解決掉鬼域之後，這裏就會恢復平靜了。”

　　“最近附近確實不太平，不免讓人有些擔心。不過就算沒有安全問題，這個年紀的孩子也免不得讓人操心。孩子他爸，你說孩子會不會在學校裏遇到一些情感問題？”做母親的蘇葉又開始操心起來。

　　“放心，那個孩子暫時不會注意到自己情感方面出現了問題，畢竟我已經給某個罪魁禍首找了很大的麻煩，他應該有一段時間不會出現。”他嘴角勾了勾，不像是笑，倒像是滿意自己所作的安排。

　　如果一切都像現在一樣……

　　有父親，有母親，有正在成長中的孩子……

　　普普通通的街道，普普通通的公寓，普普通通的學校……

　　只可惜，一切都只是虛假的。

　　他在蘇葉的額頭上再次輕點，又一個思念體被打散。

　　幾分鐘之後，蘇葉卻再次從臥室裏走了出來，還換了一身出門的衣服，笑著對自己的丈夫說：“我出去買點菜，中午的冷菜還是直接收拾掉比較好。”

　　“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