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想摸摸耳朵

　　他有段時間沒有剪頭髮了，一頭綠色頭髮雜亂地耷拉下來，襯得膚白如雪。

　　視線下移。

　　淩亂的髮絲間，支棱出了兩個耳朵尖尖。

　　耳朵尖是粉白粉白的，看上去精緻得不像是化妝道具。

　　工作人員不自覺地伸了伸手，但最後又老老實實地收了回去，只是用驚歎的口吻盯著他的耳朵，道：“這不是道具組做的吧？太逼真了……”

　　逼真得他都想要去碰碰，試試耳朵會不會動。

　　當然，工作人員沒敢。

　　約書亞悄悄鬆了一口氣，他點頭：“嗯，我在網上自己買的。”

　　工作人員小聲嘀咕了一句：“難怪顧導選了他呢，原來準備這麼充分。”

　　話說完，他忍不住又悄悄打量了約書亞幾眼。

　　這人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以前怎麼沒有見過？還長得這麼……好看！

　　工作人員多看上一眼，都覺得有些心神蕩漾。

　　他忙挪開目光，埋頭為約書亞整理了兩下衣擺：“好了，可以了。”

　　約書亞不太有安全感，他伸手將漁夫帽抓在了手裏，這才走出了更衣室。

　　化妝間內。

　　化妝師尷尬地立在一旁，手裏高舉著兩把化妝刷。

　　他想問，蘭斯的演員還沒有就位嗎。

　　但他轉頭瞧了瞧裴影帝，又轉頭瞧了瞧沈天瑞。氣氛微妙，他愣是把到了喉嚨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門就在這個時候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裏面太安靜了，安靜得不像是有人。

　　約書亞小心地探了頭進去。

　　來之前魏智就提醒了他，化妝的時候是最容易和人起糾紛的。而這個劇組裏除了群演龍套和替身，其他的演員沒一個是他能惹得起的。

　　“哎？來了！快來！”化妝師猛地原地擰了一百八十度，伸手就準備去逮約書亞的袖子，心裏想著可算來了，不至於留他一個人在這兒感受尷尬的氣氛了。

　　就在化妝師的手快要挨上約書亞的時候，化妝師猛地頓住了動作。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從門外挪進來的少年，只勉強從對方身上的戲服，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蘭斯？”

　　約書亞點了點頭。

　　化妝師這才找回了自己正常的聲音，同時他也收回了手，和剛才的工作人員一樣。本能地想要碰一碰約書亞，但等手伸出去，突然又有一種不敢去觸碰，彷彿一碰，對方就會碎掉的錯覺。

　　畢竟誰見過這樣好看的人呢？

　　好看得就像是鏡花水月裏才能出現的人物，一觸即碎。

　　驚訝的不止是化妝師一個人。

　　沈天瑞和裴影帝也呆了一瞬。

　　不過裴影帝更快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低聲道：“衣服換好了？那就化妝吧。”說完，裴影帝就越過約書亞走了出去。

　　就跟他只是來這裏打個醬油、走個過場一樣。

　　約書亞看了看沈天瑞。

　　沈天瑞神色還有一絲恍惚。

　　呀。裴影帝應該是來找他的吧？這兩人間果然有著非同尋常的糾葛！

　　約書亞收起目光，轉頭對化妝師說：“我準備好啦，現在開始嗎？”

　　化妝師回過神，忙點頭，並且引著約書亞去化妝鏡前坐下。

　　要是再拖延下去，待會兒顧導能把他給生吃了！

　　沈天瑞始終沒有發一語，他甚至往後退了退，彷彿化身成了角落裏不起眼的一個擺件。

　　化妝師見他這樣配合，倒是鬆了口氣。

　　他引著約書亞在鏡子前坐下。

　　他雙手按住約書亞的肩膀，身體微微前傾，盯住了鏡子裏映出的人形仔細打量，好判斷這張臉怎麼上妝會更好看，更符合人物設定。

　　但這一打量，化妝師就懵住了。

　　這張臉……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看，似乎都沒有需要額外修飾的地方。

　　尋常男明星需要用到的化妝品，如果添加在這張臉上，恐怕更容易引起反效果。

　　約書亞有點緊張，他繃緊了身體。

　　這個人是不是發現他的耳朵是真的了？

　　因為過分緊張的關係，約書亞的耳朵尖尖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化妝師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

　　但等他仔細定睛看的時候，又發覺沒什麼動靜了。

　　是錯覺吧？

　　哪有能做得這麼逼真的道具呢？

　　化妝師輕輕吸了一口氣，將目光從對方那微微泛紅的耳朵根上挪開，低聲道：“要不這樣好了，我給你畫一點彩繪，然後你出去讓顧導看看行不行？”

　　原著裏，精靈王子的眉心有一點綠色，然後一綹纖細長長的葉子，將那點綠色從眉心往額間蔓延，蔓延……直入發間。

　　這樣的妝，會更直接地告訴觀眾他的身份。

　　既然別的妝不用上，畫幾片小葉子應該是能成的。

　　約書亞淺淺呼出一口氣，他閉上眼：“好呀，你畫吧。”

　　化妝師垂下目光，不自覺地攥緊了手裏的化妝刷。

　　嗨。

　　網上都快把扮演蘭斯的演員罵成狗了，誰又知道，這個扮演蘭斯的少年，光是這樣坐著，微微閉上眼，就已經好看到讓人不敢逼視了呢？

　　不知不覺三十分鐘過去。

　　“好了。”化妝師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直起身，頓覺腰酸背痛。

　　本來十分鐘就能搞定的，結果今天愣是花了半個小時。

　　約書亞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四肢。

　　化妝師又悄悄打量了他一眼。

　　他的脖子很挺啊。

　　他的手腳都很長啊……

　　娛樂圈裏難得的，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子賞心悅目的美的人啊。

　　“謝謝，那我先過去了。”約書亞很有禮貌地先道了謝，然後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化妝師目送著他走遠，一回身，發現沈天瑞還在後頭站著，差點被驚得當場三魂出竅。

　　“沈、沈哥？”

　　沈天瑞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也跟著走出了面前這道門。

　　化妝師拍了拍胸口。

　　天啊。

　　沈天瑞就擱那兒站了半天啊！

　　顧導皺緊眉，來回踱步，身上明顯散發著焦躁的氣息。

　　“化妝師都他媽在幹什麼？化個妝半天畫不出來？”顧導咬著牙罵。

　　他一直在等約書亞出來。忐忑的心情幾乎被推到了極致，但就在這樣心情七上八下的時候，人遲遲沒有出來。顧導心頭那點兒複雜的心緒，糾結翻滾之後，就化為了怒火。

　　助理忙道：“我去看看，可能化妝間剛好有別的人在用吧。”

　　“有誰在用？他是男三號，其他人排得上幾號啊？誰敢跟他搶化妝間？”顧導眉頭皺得更緊了。

　　周圍的演員將這句話聽進耳朵裏，心底默默地畫了個叉。

　　以後可得記住了，別跟那個小演員搶化妝間。

　　這邊助理話音落下，轉身正要去後臺。

　　那邊就有人走過來了。

　　因為離得遠，大家只隱約能分辨清楚，對方身上穿的是白色的長袍，長袍長及曳地，袖口到手肘處。

　　那是……蘭斯的衣服吧？

　　“來了！來了！”助理喊了一聲。

　　在顧導的強大氣壓之下，原本個個乖順的劇組成員，這會兒都齊齊揚頭朝那邊看了過去。

　　有期待的。

　　當然也不乏指著看笑話的。

　　蘭斯這個角色，是多少人心底的白月光啊。

　　當初顧導可是嚷嚷著，絕不會選擇一個配不上蘭斯的演員……

　　可誰又能配得上呢？

　　他上哪兒去找個真擁有精靈一般容貌的人呢？

　　約書亞感覺到了四面八方投來的視線。

　　但緊張的小王子，在這個時候反倒格外的輕鬆。

　　他早已經習慣了萬眾矚目的時刻。

　　他是精靈女皇最寵愛的小兒子，上頭早已成年的兄長更將他小心護在掌心。

　　精靈族人曾無數次的稱讚他，是精靈森林的瑰寶。

　　多少族人用或愛慕或仰望的目光注視著他。

　　這又算什麼呢？

　　約書亞朝前走去，四肢放鬆，甚至越發的如魚得水。

　　他的步履輕盈，整個人纖細，卻又挾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勢，這好像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

　　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跪伏膜拜。

　　“顧導。”他輕輕地喊了一聲。

　　眾人的目光刹那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舞草！”

　　“媽呀，這是真人？”

　　“真精靈啊沃日！”

　　“想摸摸耳朵……”

　　*****

　　靳沂川帶著趙權走進劇組的時候，劇組裏鴉雀無聲。

　　安靜得有點過了頭。

　　趙權笑了：“這是鬧哪出？難道是因為那個扮演蘭斯的演員，實在太不合格，所以氣得姓顧的罷手不拍了？”

　　靳沂川沒出聲，他步子穩當地朝裏走去。

　　“都圍在那兒幹嘛呢嘿！”趙權盯著不遠處低聲抱怨。

　　隨著走近，那些工作人員的聲音也鑽入了他們的耳朵裏。

　　“真精靈啊沃日！”

　　“想摸摸耳朵……”

　　靳沂川不自覺地順著那些工作人員的目光，朝著一個方向看過去。

　　然後就看見穿著白色長袍的少年，緩緩走過來。

　　最終站定。

　　他長著一對尖尖的精靈耳。

　　那雙耳朵在陽光的照耀下，輕輕動了動。

　　耳朵尖上依稀有一點薄紅。

　　像是羞的。

　　靳沂川釘在那裏，腦子裏陡然閃出了兩個念頭。

　　——少年果然很好看。

　　——他也想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