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個明星我罩了
見他不語,陸燈忽然也有些沒了把握。
對方在每個世界能遺留的資料多少不定,未必就會對當前世界產生足以扭轉判斷的影響。對於一個人生前三十年都遵紀守法的影帝來說,自己上來就攔車劫人,說不定還是會把對方嚇到的。
已經被宿主的另闢蹊徑嚇得心驚膽戰,系統深表贊同:“目標人物沒見過大場面,一定是已經嚇到了!”
嚇到也沒關係,已經把人攔下來,那邊的人就撲了個空,只要再如實解釋清楚就行了。
問題不嚴重。陸燈稍一沉吟,抬頭正準備解釋,卻忽然被顧溪一把攥住手腕,目光灼灼:“劫!”
陸燈:“……”
系統:“……”
兩分鐘後,顧影帝已經積極配合地被劫回了車上。
綁架他的劫匪長得真好看,動作也乾淨俐落,力道遠比剛才更有分寸,緩和著把他塞進車後座,還在背上體貼地輕扶了一把。
保姆車的空間很大,塞下兩個人也綽綽有餘。
顧溪靠在後座上,微低下頭,視線不自主地落在那只正替自己綁著安全帶的手上,沿著白皙修淨的手指一滑,悄悄伸手想要幫忙。
卡扣哢噠一聲合攏,安全帶勒在胸口,將他束縛回座椅上。
陸燈直起身體,轉身跳下車,把手機撿回來,好好放在他身邊。
現在的綁匪真人性化。
清新的草木氣息忽然遠離,顧溪的目光隨著他一併抬起,挑挑眉半開玩笑:“要把我綁去哪兒?”
“你家門口有人在埋伏,等著拍你的照片,今晚就先不要回去了。”
車上還有繚繞的煙氣,陸燈不適地清了清嗓子,望著他眼中的淡淡血絲,唇角無聲抿起,還是自掏經驗點買下了個蒸汽眼罩。
被他的話引得微怔,顧庭眼中笑意淡去,目光落在面前來路不明的小狗仔身上。
他並不懷疑對方的話——畢竟在這個圈子裏,如果說還有誰能洞悉那些狗仔們的動向,就只能是另一撥狗仔。
有人在自家門口埋伏這種事,對他來說其實也並不少見。
這處別墅地方偏僻,知道的人少,卻攔不住處心積慮想要查到的人。他遇到過狗仔蹲點,有幾次甚至還被尾隨跟蹤,只是圈裏多少還有些不成文的規矩,彼此做事都留一線,試探過幾次,吃了閉門羹,也就知道要老實些,不敢再犯忌諱。
現在看來,這些不成文的規矩似乎已經在自己身上失效了。
事有反常即為妖。
娛樂圈裏的慣例反常,就是有人在作妖。
面前的青年意圖尚且不明——或許是剛入行不久,尚且良知未泯,或許是想要賣他個人情,也或許是兩撥狗仔暗中較力,一方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另一方得逞。
但無論是哪一種,至少還能確定一點,他對自己並沒有惡意。
心念轉到這裏,顧溪的胸口總算漸漸回暖,瞳色也愈溫下來。
陸燈心無旁騖,往口袋裏隨手一摸,就將系統緊急傳送過來的眼罩掏出來,單膝抵住座椅,傾身靠近,替他仔細帶好。
居然還要擋眼睛,算是很敬業的綁匪了。
顧溪挑挑唇角,主動將身體稍向前傾,讓他給自己把眼罩戴上,盡力忽略了上面憨態可掬的熊貓圖案。
手機又開始不停震動,不看也知道,一定又是公司裏的催促追問。
從出道就是一個人打拼,沒什麼能依靠的後臺,全憑天賦和年少時的運氣橫衝直撞。公司靠不住,經紀人只知道撈錢,助理偷著賣編造的所謂隱私,現在連回個家居然都有人在門口埋伏。
不如被綁架算了。
顧影帝自暴自棄地想著,摸索兩下,索性長按下關機鍵,世界終於徹底清淨。
面上不在乎,心裏卻不可能不窩火。顧溪深吸口氣緩緩呼出,正要把手機徹底拋開,動作卻忽然一頓。
在視線受阻的黑暗裏,溫涼觸感輕觸上他的眉心,緩緩揉了揉,另一隻手扶上他的肩膀,按著他靠回座椅裏。
溫柔得如同安撫。
顧溪心頭輕動,準確地握住那只手,稍一使力,又遲疑著鬆開些許:“……你是誰?”
忽略掉自己被綁匪的那張臉打動的膚淺原因,深夜被人劫車,拿安全帶綁在了座椅上,還戴上了個毛絨絨的熊貓眼罩,僅存的理智還是在提醒著顧溪,自己的反應實在有些太過淡定了一些。
可他卻又無論如何都緊張不起來。
明明不認識對方,卻偏偏覺得無端熟悉,彷彿早已在潛意識裏無數次地接納交融,即使不通過理智的分析,也根本生不出絲毫防備。
倒像是早相識。
也可能是因為確實太好看了。
視線被遮蔽得全暗,思緒就變得越發活絡。顧影帝靠在座椅裏胡思亂想,等了片刻,清潤嗓音才在耳畔再度響起。
“陸輕舟。”
名字好。
聲音也好。
現在的狗仔素質真高。
忍不住已經懷疑起對方是哪家偷跑出來的小鮮肉,顧溪握著他的手依然沒有放開,在腦海裏搜索著回憶。
陸輕舟也沒有急於起身的意思,任他攥著手腕,停頓片刻才繼續補充介紹:“專門偷拍照片的。”
……
那還真是個相機。
被他的自我介紹引得露出些無奈笑意,顧溪沒有再追問陸輕舟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麼送要給自己這麼大一個人情,只是將手放開,含笑調侃:“現在拍嗎?”
對面沒有聲音,只能隱約察覺到似乎動了動,也不知是點頭還是搖頭。
顧溪抬手去掀眼罩,卻被一隻手按住,稍使了些力氣:“別動,我在偷拍呢。”
……
顧影帝身形微頓,被按著坐回去。
現在的狗仔真有想法。
被強制偷拍的顧影帝被迫予以配合,任憑相機清脆悅耳的哢嚓聲不斷響起,一邊分心擔憂著自己此刻的造型,一邊忍不住闔上眼,抬手揉了揉額角。
眼罩透著令人心曠神怡的植物香氣,戴了一陣就開始發燙,卻又不至於燙到難以忍受,有效地緩解了眼周的疲憊酸澀。
綁架他的小狗仔拍了一陣,相機的聲音就停了下來,疊在後座的毯子被輕緩展開,罩著肩頭細細覆住身體。
靜了一陣,細微的動靜終於從他身旁離開,回到駕駛座上。
不需要面對鏡頭,不需要隨時保持形象,顧溪極輕地舒了口氣,反而放鬆下來,向後靠在椅背上。
事態不明,身邊的人都不可信任,弄不清楚究竟是誰在黑自己,或者所有人都在黑自己,誰都恨不得來在他的路上添點兒堵。
唯一願意朝他伸出援手的,居然是被明星們向來避之不及的狗仔。
顧溪啞然地扯扯唇角,解開兩顆衣扣,舒展開身體,把座椅向下調了調。
眼罩很舒服。
管他被綁去哪兒呢。
*
顧影帝哪兒也沒能去成。
發動汽車的聲音響起,顧溪打定了主意把自己今晚的行程交給陸輕舟,闔了眼向後靠去,等了一陣,車卻遲遲不動。
顧溪眨了眨眼睛,悄悄掀開眼罩。
劫他的小狗仔還在,挺拔清秀的身影端坐在駕駛座上,扶著方向盤,似乎陷入了什麼極為深刻的沉思
顧溪掀著眼罩,望著陸輕舟的背影思索一陣,腦海中忽然騰起了個念頭。單手解開安全帶,撐身過去,覆上他的肩膀。
陸輕舟正在出神,被他的氣息掃在頸後,本能地打了個激靈,晃神抬頭。
顧溪趴在他肩上,單手攬住他的肩膀,看著根本沒能被成功啟動的儀錶盤,含笑詢問:“會開嗎?”
陸燈:“……”
不會。
系統辦正事是足夠可靠的,那個套餐買來的時候他也檢查過,沒有什麼使用上的問題,解壓之後就應該自動領悟,學會了開車才對。
可他面對著眼前複雜的操作,卻依然覺得十分束手無策。
系統也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急惶出聲:“我這就去投訴!去找商城客服!”
“沒事的,應該是商城出問題了,問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好。”
主系統的商城不大靠譜,又不是第一次出問題,這次大概也是貨物出了什麼差錯。
陸燈在腦海裏溫聲安撫,迎上顧溪的目光,抿起唇角。
然後從善如流地挪到了副駕。
看著理所當然讓開駕駛座的小狗仔,顧溪眉峰微挑,邁開長腿跨過後排,有意說得意味深長:“我開的話,就要我來選地方……”
陸燈抱著相機坐在副駕,點了點頭。
去哪里都一樣。
自己的住處還在生成中,原本也只是打算開車帶著顧溪四處繞繞,把這一宿熬過去的。
見他似乎真一點都不懂,顧溪不由啞然,指尖在方向盤上敲了敲,發動汽車:“身份證帶了嗎?”
沒有意識到剛被打劫的顧影帝要做什麼,陸燈眨眨眼睛,翻出進入世界時生成的身份證,遞了過去。
證件照是照妖鏡,這條定律對圈裏人比圈外更明顯。顧溪抬手接住,往照片的位置飛快掃了一眼。
好看。
照片和真人幾乎沒有多少區別,只是顯得年紀要更小一點兒,黑白分明的眼眸乾淨清亮,望著鏡頭,顯出溫和謹慎的靦腆和好奇。
長著這樣一張臉,在明星附近繞來繞去,居然沒被星探挖走。
一定是這屆星探不行。
當演員也未必是什麼好職業,現在的顧影帝尤其這樣認為。手指輕翻,將那張身份證轉了個面揣進襯衫胸前的口袋,調轉方向盤,朝來時的路踩下油門。
雖然沒什麼機會自己開車,顧溪的車卻依然開得很穩,一路駛入市區,繞了幾個街口,在一處酒店門口停下。
家不能回,總不能連酒店都不讓住。
顧溪自在慣了,除了迫於形勢服從公司的安排,在生活上從沒動過委屈自己的念頭。心安理得領著小狗仔進了酒店,刷了會員卡,壓下身份證直上頂層。
陸燈常跟他住酒店,根本生不出防備。抱著相機安安靜靜跟在他身後,進門就找到沙發窩進去,打開相機修起了今天偷拍到的照片。
商務套間的燈光柔和,落在沙發裏蜷著的身影上。清秀的面龐顯得愈柔和,眼睫落下一片淺淺的陰影,居然透出十足認真的架勢。
帶著人來開房,深更半夜共處一室,這種氣氛下其實是該發生點兒什麼的。
顧溪不無惋惜地搖搖頭,把明亮的頂燈打開,坐進沙發,翻出劇本。
他連夜從劇組裏趕出來,是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進了什麼套,原本打算在家裏住上一宿,明天中午就回去,趕下午的那一場戲。
現在臨時改了計畫,劇本卻還是要看。
這部劇的臺詞多,獨白都是大段的內容,尤其容易記混。顧溪隨手翻了翻,把劇情印在腦子裏,閉目過著機位,默背那一段臺詞。
現在身陷緋聞,不出錯都要被生造點錯出來,萬一真犯了什麼錯,說不定要被寫成大字報掛起來,示眾三天三夜。
臺詞晦澀拗口,顧溪專心背了幾次,卻都在一個長鏡頭裏卡頓,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盡力集中精神,忽然聽見相機明顯的哢嚓聲。
小狗仔又在明目張膽地偷拍了。
顧影帝啞然輕笑,睜開雙眼,在心裏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試著叫他:“輕舟。”
只叫了一聲,清秀面龐立刻從造型考究的相機後探出來,陸輕舟望著他,水洗的黑眸幾乎能照出人影。
“你之前——”
顧溪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字斟句酌,語氣柔和得自己都一無所覺:“幹過這行嗎?”
陸燈搖搖頭,聽話地起身過去。
別的行當可以慢慢熟悉,這樣做狗仔,出去說不定是會挨打的。
顧溪挑挑唇角,騰出些地方讓他在身邊坐下,抬手想接過相機替他調成靜音,陸輕舟卻把相機往懷裏護了護:“還沒修好……”
現在的狗仔,偷拍居然都附贈精修了。
立刻被對方的專業態度引發了深刻自省,顧溪輕笑起來,妥協地輕輕點頭,舉起雙手:“好,我不看。”
陸輕舟放鬆手臂,坐回他身邊。顧溪彎起唇角,側了側身,抬手揉上他的頭髮:“下次偷拍,記得不要出聲。”
掌下的短髮和猜測的一樣溫軟,那雙眼睛抬起來,將他的身影落在清透眸光裏,坦白地直戳到心底:“拍你也不行嗎?”
“……”
顧影帝的心口不爭氣的一跳,輕咳一聲,掌下囫圇揉了揉:“……行。”
別說出聲,擺拍都行。
自己真是沒有一點原則。
得到了承諾的小狗仔似乎很高興,翹起唇角貼著他坐下,好奇地看著他的劇本。
清新氣息貼上來,身體暖暖貼在臂側,安靜地一動不動,只有均勻輕緩的呼吸。
顧溪背了幾頁臺詞,覺得自己更容易分心了。
不能這樣。
劇本背不完了。
難得地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顧影帝合上劇本,拍拍身旁貼著的脊背,忍痛開口,催著他先去洗澡睡覺。
陸輕舟似乎也已有些困了,那雙黑眸裏的光亮也跟著朦朧了一點兒,在他臂間輕輕打著哈欠,眼裏水光一閃,像是把小鉤子,在顧影帝心口輕輕一扯。
……要命。
看著他迷迷糊糊起身,聽話地走向浴室,顧溪又翻了幾頁劇本,把紙頁翻得嘩嘩作響,就這浴室裏傳出來的淅瀝水聲勉強看了一陣,終於痛苦地一把拍在了臉上。
心裏遲遲靜不下來,顧溪摸了摸口袋,指尖觸上那一包香煙,想起陸輕舟不適的輕咳,遲疑片刻,還是把那包煙塞了回去。
在圈裏待久了,學了些不好的習慣,以後有必要改改。
打開窗讓夜風吹了一陣,顧影帝轉身回屋,打電話給前臺,要了杯加糖的熱牛奶。
夜已過半,月色愈清。
陸輕舟舒舒服服沖過了澡,又被顧溪看著喝了杯牛奶,囫圇塞進了被窩裏,依然抱著相機修了一陣照片,才終於安安穩穩地闔目睡熟。
艱難地啃下了那一段臺詞,顧溪長舒口氣,摸出手機打開,密密麻麻的未接來電轉眼湧了進來。
顧溪隨手清除,點開消息翻了翻,手機忽然嗡嗡震了兩聲,是今晚被他套話的那個年輕導演發過來的消息。
「梁遠:你小子人呢?真想不開了?!真跳崖也回來跳啊,帶著威亞砸死那群敗類!」
梁遠是最近聲名鵲起的年輕導演,在和他一個學校畢業,在學校裏沒什麼交集,倒是出來之後合作了幾部片子,也是一起喝過酒的交情。
都是摸爬滾打過來的人,再年輕也摔過十個八個跟頭,哪有那麼容易就被他把話套出來。梁遠是借著機會把實話說出來提醒他,在這種敏感的時候冒了多大的風險,顧溪還是知道的。
他出道得早,一門心思好好演戲,在圈子裏的人緣向來不錯,到頭來卻只有梁遠一個敢和他透幾句實話。
除了公司裏的人,對方是唯一知道他今天開了助理和經紀人的。現在忽然給自己大驚小怪的發消息,只可能是事情又出了什麼新的變化。
顧溪點開微博,刷了幾次,果然在熱搜裏發現了一條別具一格的新聞。
翊坤娛樂的老總報案某藝人失蹤。警方發佈緊急聲明,稱尚在搜索中,在該藝人住處突擊搜索,居然還抓住了一群私闖民宅的不明人員,目前不排除惡意綁架可能。
居然鬧得這麼大,連熱搜都沒撤,估計是那些暗中對付自己的人還沒開始上班。
這群“不明人員”,估計就是陸輕舟讓自己避開的那些那一群人了。
顧溪扯扯嘴角,退出新聞,指尖敲上螢幕「沒事,被打劫了。」
沒隔幾秒,對面就發來了整整三行問號。
「梁遠:靠真劫了?快報警啊!劫匪呢?跑了沒有?你現在在哪??」
顧溪敲敲螢幕,思索著抬起頭,望向陷在被褥間安然熟睡的身影。放緩腳步過去,把相機從他懷裏拿出來放好,輕輕握住搭在外面的手臂,小心塞回被窩裏。
劫匪被自己拐著開了房,剛洗過澡,喝了熱牛奶,現在睡覺了。
這麼報警,自己多半是要被抓起來的。
顧影帝捧著手機,沉吟半晌,敲下回復。
「騙你的,我帶人出來開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