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若不想活大可以直說,沒必要繞這麼大彎子找死。
余睿皺了下眉,又悄悄按下釋放按鈕。
左前方車輛打著遠光燈疾馳而來,宴錦書下意識偏了下頭,方向盤一轉,黑色卡宴沖過機動車道護欄,飛速駛過逆行車道後又跨過綠化隔離帶,在人行道上兜了一圈再度沖回機動車道,反向行駛。
路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轉瞬被拋到身後。
「哎,駕照肯定會被吊銷。」宴錦書迅速從倒車鏡裡掃一眼後方的兵荒馬亂,一打方向盤,車身緊貼護欄朝前駛去,宴錦書一臉肉疼的表情,「我上個月剛提的車!」
「沒關係,你車多,不差這一輛。」余睿一手緊抓駕駛座椅背,一手撐在中控臺上,身體往宴錦書那邊傾斜,聲音冷靜,「前面右轉,往圍牆上撞。」
「好啊,聽你的。」
行人發現不對,尖叫著四散跑開。
「這就對了。」宴錦書大大鬆了口氣。
失控的轎車右拐撞倒一塊廣告站牌隨後疾沖上人行道,卻並未直接往圍牆上撞,而是前行近百米後才猛地一頭斜撞上去。
在最後一刻,宴錦書選擇讓駕駛室承受所有衝撞力。
砰——!
可怖的撞擊聲後,失控的黑色卡宴終於停了下來。
宴錦書從短暫的昏迷中清醒過來,睜開眼,視野裡是余睿放大的臉。
他的嘴唇在動,可宴錦書聽不到他的聲音。
輕輕眨了下眼,只覺胸口窒悶得厲害,張嘴咳了兩聲,這才覺得疼,頭疼腿疼肩膀疼。
「錦書,你怎麼樣,沒事吧?」
這下能聽見了,宴錦書動動肩膀,搖頭,「沒事。」有溫熱黏膩的液體落在臉上,抬手一抹,指尖鮮紅,是血。
余睿握住宴錦書的手,低頭在他肩上蹭了蹭,「別怕,是我的。」
就因為是他的宴錦書才害怕。他的指尖顫抖起來,「余睿……」扭頭一看,見車頭凹陷下去,駕駛座的車門嚴重變形,擋風玻璃裂成蜘蛛網狀,駕駛座車窗碎片散落在兩人身上,余睿右腿跪在座椅上,膝蓋緊貼他大腿,手臂護住他左肩,背朝車門方向,整個人呈保護姿態嚴嚴實實將他護在懷中,宴錦書眼眶發熱,提了一口氣,「余睿!」
鮮血源源不斷從頭上創口流出,順著額角滑落,余睿難受地眨眨眼,隨手一抹,「我不介意你叫老公的。」試著動了下身體,方向盤牢牢頂在後腰處,那錐心的痛楚讓他嚴重懷疑自己的腰椎骨斷了。
操!腰可不能斷,真斷了眼前這朵小浪花可就真成小幹花了。
余睿低頭用力在宴錦書唇上親了一口,「我不管啊,無論如何都不許背著我偷漢子。」
「說什麼呢!」宴錦書輕輕推他一下,「能挪一下嗎?」
「嘶——!不能!」
「喂!你們還好嗎?」外頭有人在喊。
宴錦書扭頭看去,是幾個年輕小夥子,「被卡住了,麻煩幫下忙。」
一人伸手去抓副駕座的門把手,被燙得嚎一聲猛收回手,另一小夥子見狀立馬脫下身上外套按到把手上。
幾個人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宴錦書和余睿從嚴重變形的駕駛室拉出來。
「已經幫你們叫救護車了,估計快到了。」
「謝謝。」
幾個人邊走邊回頭,離開了。
余睿臉頰、手臂、肩背滿是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在淌血,整件襯衫幾乎都被染成了紅色,宴錦書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脫下西裝外套披在余睿身上,扯下領帶綁住他被碎玻璃割了一個大口子的胳膊,接著拿手帕按住他頭上不斷出血的傷口,聲音微有些發顫,「撐得住嗎?」
余睿又往臉上抹了下,隨手把掌上的血擦在褲子上,「看你臉色白的,怕什麼,流點兒血而已,死不了。」
宴錦書用發紅的眼狠狠瞪他。
「好吧,說實話,你可能還得再給我找條領帶,沒有的話就把襯衫撕了吧,哎喲我操,想想都心疼,你這一件襯衫都五位數了……」
「余睿!」宴錦書都要急瘋了,「傷哪兒了?」
余睿側了下身,指指右腿後外側,宴錦書忙探身過去,看清傷口,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黑色西褲破開一道長口,腿部肌肉被銳物割開,那傷口足有十五公分長,皮肉外翻,深可見骨,大量鮮血從傷口湧出,看起來猙獰可怖,宴錦書伸手順著他大腿往下摸,整條褲子都是濕的。
因為褲子是黑色的,宴錦書又被白襯衫上的血跡弄得心神大亂,所以才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這道最嚴重的傷口。
救護車上,宴錦書緊抓余睿沒插吊針的右手,像哄孩子一樣安撫他,「別怕啊小刺蝟,我在這呢。」
余睿:「……」
這人怎麼這樣說話,邊上還有人呢!要不是失血過多實在提不起力氣,余睿真是恨不能跳起來將宴錦書壓身下狠肏一頓。
不就輸個血插個針,誰他媽怕了?!
余睿不想在自己媳婦兒面前丟臉,插針時一聲不吭,傷口疼得要死也一聲不吭,硬撐著保持清醒,可到了醫院,被放推車上往手術室推的時候余睿到底還是慫了,抓著宴錦書不鬆手。
「媳婦兒,我……我沒進過手術室啊,你說他們縫傷口用的是什麼針啊?粗的還是細的?」
邊上醫護人員一臉難以形容的表情。
宴錦書笑笑,低頭在余睿滿是血跡的臉上親了一口,附在他耳邊小聲說:「現在醫學發達了,都不用針縫了,鐳射縫合啊你懂嗎?不懂也沒關係,你只要知道不用針就行了。」
余睿半信半疑,但聽了這話還是鬆開了手。
宴錦書看著余睿被推進手術室,看著手術室大門合上,看著門上亮起紅燈。
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盯著緊閉的手術室大門,直到文武趕到,將外套披在他身上,「宴總,您沒事吧?」宴錦書這才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搖搖頭,彎腰坐長椅上,略低著頭,繼續沉默。
文武仔細看了會兒,見他額頭不斷滲出冷汗,覺得不對勁,忙問:「宴總,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宴錦書右手握成拳狠狠抵在胃部,呼吸變得沉重,「……幫我買點解攣藥。」
文武匆匆走了。
宴錦書坐在椅上,冷汗一層層往外滲出,胃裡似有人拿著大把燒紅的鋼針一下下毫不留情地戳著,疼得他渾身顫抖,宴錦書一手用力抵在胃部,一手抓在長椅扶手上,牙關緊咬,硬生生將沖到喉嚨口的痛哼盡數壓了回去。
他從小就這樣,情緒起伏過大就會引發胃痙攣,他知道這時候不應該這麼激動,應該放鬆,這樣會讓自己好受許多。
可他做不到,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渾身染血的余睿。
抓在扶手上的手越收越緊。
「錦書!」
聽到這聲音,宴錦書猛地抬起頭來。
顧錦疾沖過去,彎腰蹲在宴錦書跟前,一臉緊張,「你沒事吧?」
宴錦書直直盯著他,抬手抹去額上冷汗,「沒事。」
他拿開按在胃上的手,站起來。
顧錦扶著他雙肩,語聲關切,「真的沒事?那臉怎麼這麼白,還出這麼多汗?」
宴錦書格開他的手,聲音冷靜而清晰,「是你吧?」
顧錦神色一滯,「……什麼?」
宴錦書閉了下眼,顧錦的反應已經給了他答案。
「顧錦。」
「嗯?」
宴錦書猛地揮出右手,顧錦被一拳砸得倒退兩步,沒來得及說句什麼,第二拳又到眼前,顧錦抬手握住宴錦書手腕,「錦書!」
宴錦書抽手抬腿,閃電般一腳將他踹出數米遠。
顧錦一直在做複建,雖然已能自由行走,但畢竟躺了那麼多年,身體素質大不如前。宴錦書這挾帶滔天怒氣的一腳踹得他當場咳出一口血,捂著胸口半天沒能起來。
宴錦書邁步上前,泰山壓頂一般,一腳重重踩在他胸口。
「你若不想活大可以直說,沒必要繞這麼大彎子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