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下午放學，姜雅和幾個小夥伴一起朝著家的方向走，待回到家裡一進院子，姜雅就看見楊貴梅正坐在院子裡剝黃豆，手裡的動作沒有聽，眼神卻略顯渙散，思緒怕是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甚至連姜雅進了院子都沒有發現。

　　看著楊貴梅那模樣，姜雅不用猜就能知道是為什麼。

　　姜雅將書包放回自己的房間裡，然後從床底下掏出一個陶瓷小罎子，這個罎子還是家裡用來醃鹹菜的，後來因為邊緣部分漏氣所以導致醃制出來的鹹菜總是壞掉，楊貴梅本來打算放著給來裝其他東西的，後來卻被姜雅要了過去。

　　姜雅打開罎子蓋，伸手進去掏了一會兒才拿出一個用舊書紙包裹著的一疊拿出來，打開舊書紙，姜雅數了數裡頭的錢，還有六百多。這段時間姜雅陸陸續續用了十幾塊錢，當初吳老爺子和姜滿林一共給了七百，現在姜雅手裡還有六百八十五塊七毛。

　　從裡面抽出三百塊，姜雅轉身走出了屋子，來到剝黃豆的楊貴梅身側，什麼也沒說便直接將錢遞到了楊貴梅的面前。

　　楊貴梅正在為錢的事兒發愁，面前突然多了一疊錢，楊貴梅愣了片刻，緩緩抬頭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姜雅，驀地回過神來。

　　“姜雅，你這錢，哪來的？”楊貴梅臉色一厲，嚴肅地開口問道。

　　“媽，上次吳老爺子和滿林叔給的，你也知道我跟著師傅學了一些，這些是給我的報酬，我知道家裡沒什麼錢，這裡有三百塊媽你先拿去還給小叔他們吧，欠錢總歸是不太好。”姜雅籠統地解釋了幾句。

　　“姜雅你是膽子越來越大了，還敢私底下收報酬。”楊貴梅話雖然是這麼說，但臉色已經緩和了些許，楊貴梅瞥了一眼姜雅手裡的錢也沒客氣直接就接了過來，還當著姜雅的面數了數，確定是三百塊這才松了一口氣。

　　本來楊貴梅還打算回去娘家借錢，但是楊貴梅娘家兄弟姐妹很多，如果回娘家借錢，娘家人勢必會有說辭。現在姜雅給了錢，正好解了燃眉之急，加上楊貴梅自己手裡頭的兩百多，這麼一來。明天就可以還錢了，還可以拿出三百塊買地。

　　想到這裡，楊貴梅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抬頭看著姜雅，開口道：“行，這錢算我和你爸借你的，等將來還你。”

　　姜雅沒回答，這錢竟然拿出來了，她就沒打算再要回去，都是一家人，沒必要計較這麼多。

　　楊貴梅雖然性子大大咧咧的，但此刻也看出來姜雅沒把自己還錢的話當真，遂再次開口道：“姜雅你別傻了啊，家裡可不止你一個孩子，我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是這是你的錢，那就是你的。錢的事兒說了以後會還你，那你就收著。”

　　楊貴梅說完，掐著手心裡的三百塊錢回她屋子裡去了，一遍走還一邊想，自個兒閨女咋這麼沒心眼呢，家裡三個孩子，這錢拿出來買地，那將來起了房子肯定是留給姜松這個兒子的，姜雅這錢出了，沒得到房子，這不是傻，是什麼？

　　也不能怪楊貴梅重男輕女，農村裡都這樣兒，這年頭沒有一個兒子都會被人說閒話，當初楊貴梅頭兩胎生了閨女，村裡人可沒少在背後說道，還是後來生了姜松，背地裡那些碎嘴的才消停了下來。

　　楊貴梅比較疼兒子，但是並不代表她就不心疼閨女，都是她肚子裡出來的，哪個她都心疼，只不過人心都是偏的，楊貴梅更偏心兒子，這也是受了村裡那些婦人家的影響。

　　待楊貴梅藏好錢從屋子裡出來，看到坐在自己原來位置上剝黃豆的姜雅，楊貴梅突然有點心疼起這個女兒了，邁步走過去蹲在姜雅的身側，抬手搶過姜雅手裡的黃豆梗。

　　“你作業做完了？擱這幹嘛呢，這些活不用你幹，你趕快回屋做作業去。”

　　“我作業在學校就做完了，媽，咱兩說說話唄？”姜雅說著，又伸手抓起一束黃豆梗，一顆顆將裡頭嫩綠的黃豆剝出來。

　　聽見姜雅作業都做完了，楊貴梅沒再說什麼，伸手拉了一張小凳子走出來坐在了姜雅的旁邊，這才開口道：“說啥？”

　　姜雅抿了抿唇，猶豫了片刻才試探性地開口問道：“媽，你和我爸打算買那塊地？”

　　“對啊，那地也不算貴，買了地等將來建房子，你們就可以城裡上學了。我和你爸也沒有別的念頭就想著你們將來能好，我們沒啥本事，這好不容易有機會在城裡落腳，能不抓緊機會嗎？”

　　“媽，那地我覺得有點怪啊，要不咱們再等等看？”姜雅偷偷瞥了楊貴梅一眼。

　　聽見姜雅說那地怪，楊貴梅心裡“咯噔”停了一下，回頭緊緊盯著姜雅，開口道：“啥意思？”

　　“就是那地方不乾淨，媽你懂的吧？”姜雅婉轉地解釋了一句。

　　姜漢林提起買地的事兒，吃完飯回學校的時候姜雅特意留意了一下那塊地，然後發現那塊地的四周方圓百米之內都彌漫著一層灰色的霧氣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地肯定是有問題，否則人家又不是傻子，能把地賣的這麼便宜，不過姜雅倒是不清楚姜小叔兩口子知不知道這事兒，如果是知道還慫恿他們家買那地，那可就太缺德了。

　　“不乾淨啊，那這事兒我晚上和你爸說說，讓他和你小叔提一句，別到時候地買下了，反而撈不著好。”楊貴梅對於姜雅的話沒有任何懷疑，實在是上次姜文明那事兒給的刺激太大了。

　　聽見楊貴梅讓父親提醒小叔，姜雅眸光微閃，嘴角扯了扯最終沒開口說什麼。

　　“媽，我回來了，你看見我姐了沒？”姜松還沒進院子就已經拉開嗓子喊了起來。

　　姜松口中的“姐”指的肯定是姜雅，從小姜松就叫姜雅“姐”，叫姜琴則是叫“大姐”，兩個稱呼間一聽就知道姜松比較親姜雅。

　　楊貴梅抬頭看著跑進院子裡來的姜松，翻了個白眼沒回話。

　　姜雅這麼大個人就在旁邊，楊貴梅才不多此一舉回姜松的話。

　　姜松也沒在意楊貴梅那個白眼，一溜煙兒小跑到姜雅身側，笑眯眯地開口道：“姐，你回來了，我聽說你考了一百分是不是真的？”

　　一百分？聽見兒子的話，楊貴梅也轉頭看向姜雅。

　　姜雅淡定地繼續剝黃豆，笑著開口道：“模擬測試罷了，又不是真的其中考試。”

　　聽見姜雅沒否認，那就是一百分是真的了？！

　　“姐，我也考試了一百分。”姜松一臉期待地望著姜雅。

　　姜雅看著姜松那二哈似的小眼神兒，伸出手擼了姜松腦袋一把，開口誇獎道：“真棒，待會兒讓媽給你炒花生米吃。”

　　“好好好，我還要吃中午的棒棒糖。”

　　“還我剩的，在媽屋子裡，待會讓媽給你拿。”姜雅揉著姜松的髮絲，柔聲哄道。

　　楊貴梅看著兩姐弟，心裡有些失笑，得，什麼都是“讓媽”，合著到最後幹活的還得是她這個老娘啊？！

　　漆黑的夜色下，房子裡點點燈光透過門縫流瀉出來……

　　姜漢林坐在床沿處，面前放著一盆冒著騰騰熱氣的水，姜漢林的腳搭在很盆子裡頭，雙手撐在身體的兩側，腦海中思考著什麼。

　　旁邊的吳湘看見姜漢林那魂不守舍的模樣，伸手推了推姜漢林的身子，開口道：“漢林，你想什麼呢，趕快洗完上來啊，洗個腳也能走神估計也就是你了。”

　　姜漢林聽見吳湘的聲音，這才從思考中回過神來，抬眸看向已經躺在床上的吳湘，姜漢林有些猶豫地開口道：“吳湘，你說那地的事兒靠譜嗎？要不然咱們還是把事情直接和二哥他們說了吧，這麼遮遮掩掩，二哥他們也遲早都會知道的。”

　　吳湘一聽姜漢林的話瞬間就不淡定了，“蹭”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在姜漢林腰間的軟肉用力擰了一把，開口訓斥道：“姜漢林你是不是傻，這時候你那兄弟情又不合時宜地冒出來了，這事咱們不是說好了，等地買下來再說，到時候那事二哥知道了，他自己有份兒總不會不管吧？”

　　姜漢林腰間一痛，抽了一口氣，避開吳湘的視線撇了撇嘴角。

　　實際上當天那塊地動工的時候姜漢林也跟著幾個男人一起去湊熱鬧了，他可是親眼看著從那地底下挖出一坑的白骨，就連現在想起來他都忍不住心頭泛起陣陣寒意。

　　那件事當初也沒傳出去，但是隔了幾天突然傳出消息說要買地，而且價錢相對來說很便宜，不過一千多塊一般人也沒有這麼多錢，就算有，那也不一定捨得拿來買地啊。

　　後來回家吳湘突然說想買那塊地，當時姜漢林就給吳湘說了挖出白骨那事兒，結果吳湘眼珠子一轉就把主意打到姜漢生他們一家人身上了。

　　姜漢林也不知道吳湘從哪裡打聽來的消息說是姜漢生後面有高人，姜文明身上的晦氣已經沒了，最近混得風生水起呢，這姜文明身上一定是發生過什麼事兒。而且吳湘暗暗思索了，當初姜松走丟那事兒挺邪門的。

　　這年頭孩子走丟按理來說十之八九是找不回來的，這姜松怎麼可能運氣那麼好才一天時間不到就找回來了，這裡頭要是沒有貓膩，吳湘就敢用巴掌煮飯。

　　經過一連串的思考，吳湘確定姜漢生他們家身後一定有人，而最近姜雅也變了，聽說村裡突然多了個老頭兒，那老頭兒還和姜雅關係很好，姜雅經常去找老頭兒，所以吳湘懷疑那個高人很有可能是老頭兒。

　　至於那塊地，吳湘和那家賣地的人家口中套出話兒來了，說是地裡有不乾淨的東西，吳湘算盤珠子扒拉的可響了，便暗暗想把這事兒弄到姜漢生家，到時候那老頭兒肯定得出手不是。

　　吳湘甚至都計畫好了，姜漢生和楊貴梅一定拿不出那麼多錢來，等到明天還了錢，吳湘就準備做個好人替姜漢生出買地的那三百塊錢，姜漢柏和清婉那份兒也是吳湘墊出來，等到地買下來，事兒解決了，吳湘可不打算將地分一杯羹給其他人，反正到時候錢都是他們家出的，那地自然也就是他家的咯。

　　吳湘收回手瞪了姜漢林一眼，開口警告道：“姜漢林這事兒你就別管了，按照我的計畫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朝我娘家張口借錢起房子了，房子弄好還不是你兒子的，等你兒子將來長大了，結婚娶媳婦就不用為房子發愁了。”

　　腦海中想到自家乖巧可愛的白胖兒子，姜漢林猶豫了片刻，最終抿了抿唇沒再開口，拿過一旁的帕子擦拭乾腳上的水漬，起身穿上鞋走到一旁關了燈，這才轉身回到床上，身體剛躺下，姜漢林就感覺旁邊的吳湘那軟軟的身體貼了過來。

　　“漢林，你得為兒子的將來想想，你以後可是靠兒子，等你老了你兄弟可不會養你，懂不？”吳湘軟著嗓音開口道。

　　姜漢林沉默了片刻，才悶悶應了一聲。

　　吳湘聽見姜漢林應聲，這才松了一口氣，躺了回去，沒過多久，房間裡便傳來兩道沉穩的呼吸聲……

　　翌日清晨，姜漢林一出門就聽說了一個消息，昨天工地那邊開挖機的男人不見了。

　　明明昨天晚上還聽見了挖機挖掘的聲響，可到了今天早上挖機還在工地上，男人卻不見了，問過男人的家裡人，男人並沒有回去。

　　所以，一個大男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姜漢林快步走到工地那邊，看見旁邊已經圍了不少人，姜漢林走過去便看見穿著制服的員警正在工地裡。

　　這是……真出事兒了？

　　姜漢林看了幾眼，驀地轉身朝著家裡的方向返回去了。

　　回到屋子裡姜漢林倒了一大杯水仰頭灌進去，水從嘴角漏出來姜漢林都沒理會，任由水順著脖頸流下弄濕了衣領。

　　吳湘從房間裡走出來看見還在家裡的姜漢林，開口問道：“你咋還在家裡，不是出門去了？”

　　姜漢林放下被子，抹了一把臉，轉頭看向吳湘。

　　“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