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調函

　　　白孟宸還以為他們要堵在下班晚高峰的路上，沒想到那位司機左拐右拐的走小道抄近路，硬是在他以往下班回家的時間把他送到了地鐵站。

　　　「白主任，你可以從這裡直接回家了，還不耽誤買菜。」丁勝輝自以為幽默的說。

　　　白孟宸低頭看了看他身上的白大褂，在工業園區還算是正常，混在人群中就別提多顯眼了。而現在的時間，也不容許他再回實驗室去。

　　　這個時候前邊的司機轉過身來，遞給了丁勝輝一個袋子。丁勝輝從中取出衣物，道：「白主任，這是你的衣服。」實際上他預感到白孟宸來不及再趕回公司，早就派人去取了他的衣服。

　　　白孟宸心情複雜，真不知道該感謝他們的周到，還是厭惡他們對自己行蹤的瞭若指掌。

　　　刷卡進閘，站在車廂裡手抓著扶手，白孟宸終於能放鬆下來理清楚今天的經歷。丁勝輝說得那些話，他聽進去了，卻覺得不會是那麼簡單。

　　　只怕高層想要平穩度過這次危機的決心是真的，卻也未必需要求助夏衍的力量。

　　　他相信，任何個人的力量，都不可能比擬得了集體的強大。只要有準備，即使病毒爆發，人類的社會秩序也不會崩潰。政府有人手，也有能力，儲備的人才那麼多，怎麼可能做不到？

　　　末世中，夏衍是最強的異能者，那地位放到現在就好似核武，不把如此殺傷力強的武器的按鈕掌握在手中，高層的人睡覺都不會踏實。

　　　作為一個政治過硬，思想覺悟高，經受過專門培訓的人，白孟宸理智上能夠理解，情感上卻不能接受。

　　　完全憑著身體的記憶，下車出站，在生鮮超市裡邊隨便選了兩樣菜，白孟宸拿鑰匙開門進家。屋子安安靜靜，本該躺在沙發上打遊戲的人卻不在，客廳裡空蕩蕩。呆了一瞬，他才想起夏衍今天第一天上班。

　　　「這麼晚還沒有回來？」抬頭看了下時鐘，白孟宸皺了下眉毛。他看了一下手機，沒有短信也沒有未接電話，「還是先做飯吧。」

　　　等到飯菜做好了，從熱氣騰騰到快沒了溫度，夏衍都沒回來。白孟宸終於想起要給夏衍打一個電話，卻發現他的手機關機了。

　　　不會出什麼事了吧？他一下不安起來。難道是被抓了起來？

　　　他正想穿衣服出去找，門外鑰匙輕響，他一把拉開房門，門外的人正是夏衍。

　　　「夏衍！你沒事吧？」他抓著他的手臂，擔心的看。

　　　夏衍有些意外的看他，「我沒事啊。」

　　　白孟宸鬆口氣，「你電話關機，我還以為……」

　　　夏衍一笑，走過來靠著他，一邊輕撫他的頭髮，一邊說：「手機關機是因為沒電了。」

　　　「嗯。」不知道為什麼，一種安心感湧上，讓白孟宸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臂，緊緊的擁抱住夏衍。

　　　他的身上有著從室外帶進來的寒氣，還有一股很淡的酒味。夏衍也回抱著他，倆人就在房門口站著，白孟宸完全忘了要去注意鄰里的目光。

　　　半晌，白孟宸放開他，「你吃飯了沒有？怎麼才回來？」

　　　夏衍關上房門，脫外套換鞋，說：「晚上同部門的人給我辦了個迎新會，我推託不過。傍晚手機就沒電了，也沒辦法跟你說一聲。不過我知道你會等我吃飯，刻意留著肚子呢。」

　　　夏衍攤坐進椅子，似乎有些疲憊，白孟宸一陣忙碌，把冷掉的飯菜熱了熱。

　　　「別忙，反正也晚了不差這一會兒。」夏衍拉住白孟宸，讓他坐到自己的腿上，「你的臉色有點不好，是不是血糖又低了。以後要是我又晚了，你就先吃別等我。」

　　　白孟宸不甚在意的說：「沒事。」

　　　夏衍捧著他的臉，凝視著他說：「今天過得怎麼樣？」

　　　白孟宸的目光差點躲閃，頓了一下才說：「就……平常一樣。」他趕緊轉移話題，「你呢，頭一天上班，順利嗎？」

　　　夏衍就笑了，「嗯……當然順利。我是誰啊，人緣好著呢！」

　　　吃完飯時間晚了，倆人也沒有出去散步，就膩在一塊看電視。直到白孟宸睡覺時間到了，才互道晚安。

　　　白孟宸以為他又會失眠，沒想到腦袋挨到枕頭就睡著了。

　　　和夏衍吃過早餐，白孟宸用黑色塑料袋把白大褂套著，拎著去上班了。

　　　和早到的同事打著招呼，坐在實驗室裡他的位置上，白孟宸忽然覺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未來病毒爆發，他們現在的工作只怕都要終止，所有的科研力量必將第一時間集中在病毒研究上。他現在做的項目，將沒有了任何的意義，還有必要浪費時間和精力繼續下去嗎？

　　　思考了一陣，白孟宸的目光堅定了下來，不管將來如何，重要的是要有始有終。

　　　心神安定下來後，白孟宸又投入到新論文中去。中途，他起來上了個廁所，發現實驗室裡邊少了一個人。

　　　「趙馨嵐呢？怎麼沒有來？」他奇怪的問道。

　　　「BOSS，她昨天突然有事，請了好幾天假。你沒在，就直接找所長批的。」

　　　白孟宸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坐回位置上還沒有五分鐘，實驗室的門框再一次的被敲響了。他抬起頭，站在門口的秘書一臉的無奈。

　　　白孟宸的表情瞬間嚴肅，他緩緩的站起身，摘下金邊眼鏡。秘書衝他點了點頭：「還是所長找你。」

　　　這一次，辦公室裡沒有外人，只有所長一個。他坐在老闆椅上，憤怒的像是一隻棕熊，拍著桌子怒吼：「挖牆腳挖到我頭上來了，這幫人真是太過分了！」

　　　白孟宸坐在他的對面，手上拿著一張紅頭文件。這是一封正式的借調函，調動白孟宸前往第十七區研究所工作一陣子。

　　　他工作的地方是母公司轄下的生物技術分公司的研究部門，算是附屬機構，所屬確實是國有資本，可人事檔案也不是能隨意調動的。必須有至少六個人的簽字，才能從企業調動到機關單位，難度比公務員調動都要高。

　　　可唯獨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在特殊情況下，政府有權對記錄在檔的儲備人才進行徵召。白孟宸的恩師是級別相當高的學者，他那次跟他參加項目研究，就經歷過了考察和培訓，被記錄在了這份檔案之中。

　　　如果是普通的人事調動，所長還能動用手中的權利，阻止白孟宸的離開。可唯獨這張借調函，他不能也不敢阻止。

　　　所長趴在桌子上，伸長手臂，也不嫌肉麻的握著白孟宸的手，哀求的說：「孟宸，你不會走吧？你走了，咱們所這年的論文任務可就完不成了！你可千萬不能走啊——」

　　　白孟宸負責的項目泡湯還算是其次，這塊金字招牌一走，他們所在業內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地位，也要丟了。

　　　白孟宸心中也是吃驚，他想不到末世危機工作小組的動作會這麼快！昨天的參觀和交流，算是展現了他們的誠意，今天的一紙調令，就是在向白孟宸顯示他們的能量了。

　　　白孟宸一嘆，說：「很抱歉，所長。看來你只能找繼任者，來接替我了。」

　　　別說他不能拒絕，他也不想拒絕。白孟宸想得清楚，既然已經身在風暴之中，何不早早的找好位置。這樣在危機來臨的時候，才能更好的保護夏衍。

　　　即使前方荊棘遍佈，他也義無反顧。

　　　白孟宸沒有不管哭喪著臉的所長，從他所知的同行中，給所長推薦了一個能接替他工作的。他仁至義盡，能不能把人請過來，就要看所長自己的了。

　　　得知他要走，實驗室的研究員們都很不捨，白孟宸拒絕了他們散夥飯的邀請。不用再顧及士氣問題，白孟宸直指他們的缺點，每個人勉勵了幾句。科研狗們激動的哆嗦，眼含「感動」的淚花，目送他離開。

　　　借調函上寫著報到日期，白孟宸有兩天的時間準備。

　　　如果他所料不錯，第十七區研究所就是昨天他去過的地方。那個地方距離城區很遠，每天通勤上下班不方便，白孟宸只能選擇搬到那附近居住。

　　　如果他搬家，夏衍怎麼辦呢？

　　　他抱著個人物品箱，走了一陣，忽然自嘲一笑。他忘記了，自始至終丁勝輝的目標就是夏衍，他不過是附帶的。要是能把夏衍打包一塊，丁勝輝肯定雙手雙腳贊成。

　　　可現實的問題是，丁勝輝他們不可能露面，這個難題只能由白孟宸自己解決。

　　　從來沒有處理過這麼複雜的難題，白孟宸一時之間糾結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