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災來襲
只有師父好,這句話絕不是戰魁梧屢次被李長定和周向晚調戲後的氣話。
暮守一拿戰魁梧比自己的兒子也不差了。
戰魁梧比他小一輪還多,可不就和兒子似的。
戰魁梧得到李聖平親口允諾,可以參加下午的軍政小朝會,於是他每天去將學宮上課,下午進宮觀政。
暮守一是學宮總裁,兼任大略科的師長,每天早上上參政完,用完膳就要去東宮上課——當然一般李聖平也會跟他去,美名其曰關心學生的學習情況。
理事完畢,暮守一就會親自帶著戰魁梧進宮,路上還會和他交流今日學習的成果。
議政時,戰魁梧但有不懂,暮守一都會仔仔細細地與他講解;每日練武,便將一身本事悉數傳授;戰魁梧溫習功課,暮守一必定抽出時間考校檢查;至於軍政大事,只要李聖平說可以告訴外人的,他都會拿來與戰魁梧參詳,力圖早日培養他的眼光和心胸。
為大將者,不可不算大華百年氣運,不可不訣斷千里之外,這就要求他們必須得有長遠的眼光和宏大的心胸。
暮守一自己是沒有的,但李聖平有,他聽李聖平的就行了。戰魁梧沒有這樣一個幫著他的人,他就得自己學會思考。
李聖平瞅著暮守一和戰魁梧一口一個「師父~」「魁梧」地火熱,心下快醋淹宣政殿了。
偏有時候戰魁梧還住在宮裡,秉燭夜談都發生了好幾回。
周向晚則與李長定同進同出,當然也就不可避免地知道了小今生的存在。
李長定沒說小今生的來歷,周向晚也沒問。李聖平估計周向晚知道,這世上的事,恐怕沒有瞞得過周向晚那一雙眼睛的。
還好他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而戰魁梧,終於知道了暮守一晚上住哪。
李聖平從不掩飾他和暮守一的關係,或者說從不遮掩自己單方面的寵愛。
戰魁梧從起初的驚嚇,慢慢的竟然也接受了,還有不滿,也只是覺得李聖平對暮守一不夠負責,有一日李長定說漏了嘴,提到李聖平和暮守一的那場昏禮,他連這點不滿也沒了。
李聖平不是拿暮守一當一時玩樂的男寵,他們兩個相處起來而是正兒八經的老夫老妻,戰魁梧彆扭了幾日,也就習以為常了。
只是有機會讓李聖平吃醋的話,他還是願意摻一腳的。
歡樂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找事的就來了。
這也在李聖平的預料之中。
科舉考試進行期間,為避免過度得罪他,幾乎所有反對者都沒了聲音。
現在科舉結束,各人也各有各的安排了,勢必會有人看他舒心日子不高興,要跳出來給他添堵的。
時已過溽暑,大火漸漸西下,氣候還帶著些最後的暑熱,夜晚已經漸漸轉涼。
長安是一片福地,去年雖旱,究竟有渭水在,大家的日子是清苦,但總還是能支撐。
北方三州則從春季一直旱到夏天,算上去年秋冬的旱情,實打實地旱了一年,中間雖有幾場雨,到底杯水車薪。
之前零星的幾處小蝗災,也終於慢慢地發展起來,最後徹底爆發。
雲幽燕三州,蝗蟲如烏雲般鋪天蓋地而來,朝野上下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陸陸續續的都得到了消息。
若是以前,司天監等觀星望氣的官署不在李聖平手裡,此時早就鬧起來了。
如今司天監唯李聖平之命是從,始終保持沉默,即使有人花重金賄賂想掏出些不利於李聖平的風聲,也是枉然。
直至此時,長安豪門才知道李聖平當初為何對司天監發難,不得不佩服他算計得長遠。
如今李聖平想要提拔的人才也提拔了,想開的學宮也開好了,不怕長安幾個世家和他硬頂,自然也不會示弱。
每天皇帝、皇帝心腹、世家、世家門人以及其他有打算的人都在朝會上掐得天昏地暗。
要賑災,就要掐賑災的錢糧撥多少,從哪撥,誰監督,誰到北三州去賑災,當地官員的升貶獎懲,當地富豪的處理,流亡百姓能不能進城……每一件都足夠眾臣和李聖平對掐一整天。
李聖平卻出人意料地收起了他的牙齒和爪子,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出手迅猛,一招致人死地,而是和他們打了好些日子的口水仗。
李聖平在等,他在等,等一個時機發難。
現在贏,只能贏一場口舌之爭。
等到了時機……他要把北三州的豪強,全部連根拔起!
司天監不會主動上書指責李聖平失德引發蝗災,長安的王翦沈劉等七家無法——他們既不負責望氣觀星,也沒有文聲清名,不夠資格出來指責天子失德,真惹惱了李聖平,李聖平甚至敢說失德的是他們,他們也無法證明不是自己,誰讓李聖平霸佔了司天監呢?
此時想再用蝗災一事非議李聖平,除非是民意了。
然而李聖平為政能力極強,百姓望風歸附,憑七姓如何煽動收買,流言蜚語總如風中游絲,不過三五日便盡數消散了。
如此直到流民在城外聚集起來,因北三州實在旱極苦蝗,又未曾受李聖平恩德,比不得長安之民和李聖平自己帶來的民眾,七姓世家的謠言這方有了流傳的途徑。
流言在長安的大街小巷飛竄的時候,李聖平終於等到了他要的消息。
那個凌晨下著暴雨,窗外的電閃照著夜空如晝,雷鳴震耳欲聾。
李聖平和暮守一從睡夢中醒來,來不及更衣起身,先看了北方涿郡傳來的消息。
涿郡的郡守是一個名叫范瞻的青年人,天問公的關門弟子。
天問先生專長就是巫鬼卜筮推演天理等神奇古怪的技能,偏范瞻是不信天道神鬼之說的。
有了李聖平臨行叮囑他的話,他就更不信了。
到了涿郡之後,他立馬挽起褲腿衣袖,和當地百姓一起投入到抗災之中。
他不信鬼神,所以他不拜蝗蟲廟,他在田野裡燃起火堆,將捕捉來的蝗蟲投進去燒,晚上也不熄滅,吸引蝗蟲自投羅網。
他拿著李聖平的特許,讓涿郡壯丁以捕捉蝗蟲代替徭役,此外,每上交十斤蝗蟲頂一斤賦稅糧。今年免徵,捉到的蝗蟲可以抵明年、後年甚至大後年的賦稅。
在六月底,因為涿郡饑荒,他又幹了一件足以引發一場學說界地震的事——他叫人捉了一籠蝗蟲,放在火上烤了吃了,並且鼓勵百姓捕捉蝗蟲作為充飢之物。
在當時,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多少鄉紳名士跪求他不要得罪上天,他還是把蝗蟲吃了,還推倒了蝗蟲廟。
蝗蟲廟倒,蝗蟲從天罰的象徵,變成了飢民的食物。
那一時那一刻,天下為之靜默,只有久違的暴雨突至,雷聲如吼,祥瑞降人間。
這消息三天後就傳到了宣政殿。李聖平精神為之一振。
他終於等到了他需要的消息。
李聖平和暮守一匆匆洗漱更衣完,又把長定、令德等人從被窩裡拖出來,趕著時間商議一番,踩著點就上朝了。
這一日是小朝,只重臣到齊了。
核心議題還是蝗災。
李聖平耐著性子聽底下人吵,吵吵未完,便有監察御史張以申奏道:「啟稟陛下。蝗災突至,大華朝野同勉,上下一心,共渡此劫。值此危時,竟有為官者不以百姓為念,不以國運為重,不以陛下為先,為洩一己之怒,絕於鄉紳裡老,罪於上天。」
「果真有這樣的人,你說說是誰,怎麼個得罪上天、絕於鄉里法?若果真如此,朕絕不饒他!」李聖平聽得渾身振奮,趕緊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