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在回去過年之前，柳澤和李志誠談成了三筆投資，不但把前期投資給撈回來了，也終於有了一點不會需要回家搬救兵的希望。

　　柳澤收拾好了行李，給傢俱蓋上一層防塵布，儘量給之後會出來幫忙打理家裏的管家機器人減少一些工作量。

　　快過年了，最近村裏陸陸續續的有了不少人回來，孩子們也放寒假了。

　　比較可惜的是今年還沒有下雪，寒風呼呼的刮著，村裏雖然多多少少熱鬧了一點，但路上依舊沒什麼人。

　　柳澤去小廢物裏拿了自己準備好的年貨出來，挨家挨戶的送了一份。

　　年後他就該搬走了，在這裏呆了這麼久，住得也很安逸，雖然跟鄰里沒有多熟悉，但有數的幾次接觸感覺都相當的不錯。

　　臨近過年，收到禮物大家肯定會很高興的，佳節在即，能讓大家高興一點多好。

　　反正這些年貨都是小廢物出品，對他來說根本沒有損失。

　　倒是最近太忙，到了時間也沒能在這邊掛上臘肉讓柳澤多少有些遺憾。

　　小廢物裏比較注重環保和乾淨，是沒有柴火飯的餐廳的，也沒法兒熏出柳澤熟悉的那種臘肉來。

　　柳澤把年貨送完，自己也收穫了一堆糖和堅果之類的小禮物。

　　本來還有一些老母雞和幾個熱情邀請他留下吃飯的，不過都被柳澤婉拒了。

　　上午九點之前把東西都送出去，柳澤就回了家，把行李放進車後備箱裏。

　　他提前春運高峰幾天走，趁著高速上還沒堵死的時候，趕緊開著車回去。

　　他沒準備搶票，畢竟有車能提前走，實在是沒必要跟別人搶這麼一張票。

　　反正開車回去到老家也就十幾個小時，累了就抓柳歸出來幫忙開會兒就好了。

　　柳澤關上後備箱，發動了車子。

　　有個加在了自主情緒模組的人工智慧的管家機器人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就是他會無微不至的照顧你。

　　比如，在剛開出村口的時候，柳歸就從小廢物裏跑出來，然後搶走了柳澤的駕駛位。

　　柳澤被攆到副駕駛上待著，還抱了桶爆米花手裏拿了杯肥宅快樂水。

　　柳澤看了看柳歸，剛想說他自己來也行，柳歸就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車窗邊緣，旁邊抽空了露出了一塊小桌板。

　　然後管家機器人把電腦捧出來，放在了小桌板上。

　　柳澤瞅了瞅那個小桌板，說道：“你這不符合交通安全的規定……”

　　他說到一半頓了頓，覺得管家機器人開車大概是不會遇到什麼安全隱患，於是轉而問道：“你們什麼時候改裝了我的車？”

　　“之前柳嘉改的。”柳歸毫不猶豫的出賣了柳嘉，“他有的時候會一邊開車一邊寫東西，圖方便裝的，他跟您彙報過的。”

　　柳澤頓了頓，估計是他在柳嘉之前念經的時候自動自發的過濾掉了。

　　他看了看小桌板，又看了看電腦，把手裏的可樂爆米花放到一邊，電腦合上放到了後座上，又從後座裏拿了幾本書出來。

　　柳歸偏頭看了一眼那一疊書。

　　《經紀施工與業務管理》、《建築材料與構造》、《場地設計知識》、《一級註冊建築師考試建築方案設計（作圖）考點解析與應試指導》……

　　現在柳澤手裏拿著正翻開的，就是那本考點解析和應試指導。

　　柳歸輕嘶一聲：“不看點電影什麼的娛樂一下嗎？我在電腦裏載入了一些外星風光片……”

　　柳澤輕咦一聲，好奇的抬頭看他：“有建築結構設計講座嗎？外星的。”

　　“……有。”

　　“那幫我載入一下吧，我之後有空看，現在還是得先看這些書。”

　　畢竟他明年就想嘗試一下考證，就算明年不能一次過，那後年把沒過的部分考過了也是好的。

　　柳澤這麼想著，拿出了筆和本子。

　　“您很喜歡您的工作？”柳歸問。

　　“嗯？還算是喜歡。”柳澤答道，“準確來講，我喜歡慢慢達到目標的感覺，就是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收穫的那種成就感。”

　　柳歸點了點頭，說道：“老闆，您很適合在宇宙時代生活。”

　　柳澤不解的看向他。

　　“在我真正生活的地方，雖然也有很多被人工智慧養廢的智慧生命，但也有很多智慧生命依舊在不懈的追求自我和宇宙的進步，他們都像您一樣，總是無時無刻的思考著如何成長和提升，如何去解決問題。他們都很棒。”

　　柳澤聽完思考了兩秒，發現柳歸這是在誇他。

　　“沒有的。”柳澤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其實我最終目標是功成身退回老家種田。”

　　柳歸聞言，驚奇看了看他那一疊書：“看這些對種田有好處嗎？”

　　“當然沒有，回老家種田本來只是我規劃中的養老生活而已。”柳澤回答道，“因為我本來覺得我至少得到四五十歲的時候才能達成我的目標，不過最近又覺得目標好像觸手可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膨脹了。”

　　也主要是因為他一直以來憋著一口氣埋頭努力堅持的理由就是那個度假村，一想到如果能夠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完成它，那……

　　柳澤仔細思考了一下，發現自己對之後竟然真的是沒有過任何想法。

　　他以前也想不到會突然空降外掛和牛逼哄哄的好朋友啊。

　　辭職的時候他還在覺得糟糕了，目標可能要推遲到六十歲。

　　誰能知道突然就峰迴路轉柳暗花明了呢。

　　“這麼一想，好像得找個新的目標才行。”柳澤嘟噥了一句，隨手翻開了手裏的書。

　　柳歸沒有再搭腔，專心的開起了車。

　　柳澤戴上了耳機，開始看書刷題。

　　近年來春節年味漸漸淡了，尤其是城市裏，連貼春聯福字之類的人家都漸漸少了起來。

　　柳澤乘著夜色回到了老家，遠處隱約傳來幾聲犬吠。

　　他打開了自家的電閘，並不意外的看到家裏還是乾乾淨淨的一片。

　　快到十一點了，隔壁爺爺家大約是聽到了外邊的動靜，原本黑漆漆的屋裏亮起了燈。

　　柳澤頓了頓，把手裏的行李放進屋裏，趕緊跑去了隔壁。

　　老人家剛套上棉襖下了床來，家裏燈光並不亮，他夜裏看不清東西，明明開著燈手裏還得拿個高瓦數的手電筒。

　　“爺爺我回來了！”柳澤說著，把拄著拐杖還有些愣的老人往屋裏推。

　　老人身體雖然還依舊健朗，走個幾裏山路也不見累，但畢竟還是上了年紀，長時間待在外邊這麼冷的環境下總歸不太好。

　　老人喊了一聲：“澤伢子？”

　　“哎。”柳澤應了一聲，把老人扶上床，往被子裏一摸，發現被子裏的熱水袋已經只剩下溫溫熱了。

　　柳澤把熱水袋拿出來，發現還是那種頗為原始的灌熱水的那種熱水袋。

　　“我之前給你買的電熱餅呢？”柳澤問。

　　“不要那種。”老人家在被子裏搖頭，“會爆炸！”

　　柳澤：“……啊。”

　　柳澤也不反駁老人的話：“那我去燒壺水。”

　　老人應聲，看著柳澤把熱水袋塞回被子裏，然後去燒水了。

　　燒完水回來，老人已經重新睡著了，柳澤灌好了熱水袋，重新塞回老人被窩裏，然後給掖好被子，轉頭關上了燈，悄悄的離開了爺爺家。

　　小廢物裏有床墊和今天晾了一天曬得暖呼呼的被褥，柳澤搬了一套出來，鋪上床，一倒就睡了過去。

　　農村這邊的人向來是睡得很早起得也很早的。

　　柳澤被外邊的動靜鬧醒的時候，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發現才早上五點半。

　　柳澤往被子裏縮了縮。

　　他八百年沒起過這麼早了。

　　柳澤翻了個身，試圖重新睡過去，下一秒就聽到了他家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有他家鑰匙的就爺爺。

　　房門外邊傳來爺爺中氣十足的聲音：“澤伢子！起來搞衛生！”

　　柳澤知道自己大概是睡不了的了，打了個哈欠，慢吞吞的爬了起來。

　　春節將至，講究一個除舊迎新。

　　最基礎的，就是……大掃除。

　　柳澤吃完了早餐，打著哈欠跟在興致勃勃的爺爺後邊，拿著掃帚和撮箕，像是想到了什麼，上爺爺家探頭往廚房裏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煤氣灶依舊沒用，還在燒柴火。

　　廚房房梁上掛了六條臘肉，外表已經熏成了黑色。

　　“今年怎麼掛了那麼多啊？”柳澤問道。

　　爺爺答道：“開年了給你帶去啊，我聽來咱們這兒的團隊說了，是葉老闆請他們來的，你帶點家裏這邊的東西去，他們平時吃不到的……”

　　柳澤應和著點了點頭，跟著爺爺上了二樓開始打掃起來。

　　在打掃到第二間屋子的時候，柳澤看到了放在屋子裏的木棺材。

　　這棺材是爺爺一早就給自己準備好的，棺材上平時裏都蓋著草席，草席上放著雜物，現在上邊卻乾乾淨淨的，還從東牆挪到了南牆的窗戶底下，顯然是已經收拾過了。

　　柳澤老家這邊有個說法，動土不動木，這個土指的是搬家，木指的是棺材，意思就是說，就算是搬家了，搬到新家之後棺材也要放回原來的位置去，不然用這副棺材下葬的時候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爺爺雖然是教書的，但不可避免的會被大環境影響得有點迷信。

　　他是很講究這個的，棺材做好七八年了，請了風水先生來看過之後就放在那兒，再沒移動過。

　　柳澤皺了皺眉，探出頭去看向在比劃著貼春聯的爺爺，高聲問：“爺爺，你這木頭怎麼挪動了？”

　　“啊？”爺爺應了一聲，轉頭看他，“你雄叔回來了一趟，要把裏面東西搬出來啊，我那副木頭礙事哦，就動了一下。”

　　柳澤聞言，又看向房間裏，發覺少了的東西之後，難得的感到了一陣怒氣。

　　“他們把奶奶的嫁妝拿走了？”

　　老人拿著春聯，看向柳澤，臉上滿是歲月的風霜。

　　他低聲道：“我半截入土也帶不走，橫豎都要給他，早晚都一樣，總比他再問你借錢要好。”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柳澤乾脆的問道。

　　“哎？”爺爺擺了擺手，“能有什麼事哦，吃好喝好的。”

　　“……”柳澤看著又轉頭去貼春聯的老人，緊抿著唇。

　　別人不知道，柳澤還能不清楚嗎？

　　就他爺爺那暴脾氣，敢動他棺材和已經走了的奶奶的嫁妝，哪怕是親兒子也要吃拐杖拼命的。

　　現在竟然動了，那絕對是出了什麼事情。

　　但爺爺並不願意說。

　　柳澤沉默的打掃完了二樓，在老人上屋裏去休息的時候，找了個藉口，跑去了河邊的鈴嬸家，詢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去的時候鈴嬸正掃完了院子準備回屋做飯，聽了柳澤的問題，有些不自在的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也沒有大事，你爺爺啊……就是上年紀了，老年病嘛多起來了，你雄叔口袋裏也沒錢……”

　　“對河是澤伢子吧！”對岸傳來一道尖利的女聲，隔著一條河就聽到對面出聲的那婦人高聲道，“你爺爺得肺癌要死嘍你曉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