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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人間》第36章
第 36 章 [VIP]

  緣分是個怪東西,江鴿子只在上飛艇那會子見到了關秋安。

  然後,直至一天一夜航程結束,他與這個胖子再無接觸。

  發自內心的,他也實在不想看到那張充滿了資本主義,剝削特色的,流油刻薄嘴臉。

  一堵牆壁,其實隔絕了兩個真正意義上的血脈親人。

  而他們都不知道,就是因為那叫暖陽的年輕人,冥冥之中,命運其實已經將他們緊緊連接在了一起。

  江鴿子更加想不到的是,暖陽就是自己這具身體的親舅舅,並且如沒有那人命運的推動,也許他來不了這異界。

  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

  五年後,關秋安一躍成為九州建築品質監察總局排名第三的大督查,而在那個時候,暖陽已經成為業內一言九鼎的鐵面監察官。

  當他攜著仇恨再臨常輝郡那刻。

  世代在常輝生存的幾家老牌建築企業,被他攪了個天翻地覆,同年,暖陽也發起了全九州建築材料品質大復查的風暴。

  受此風暴影響,有著六百多年歷史,九州老牌的以建築商人組成的雙木商聯党,就永遠的消失在了東大陸的塵埃當中,就此打破了九州建築業被一部分人壟斷的歷史。

  是的,暖陽在復仇,為自己,為他死去的血親,為他的摯友……

  可悲的是,這裏面依舊沒有江鴿子什麼事兒!

  江鴿子姓蔣!

  而蔣家跟邢家,怕是一輩子都不能達成諒解了。

  人的黴運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關秋安遇到了現如今的暖陽,也是某些人惡事做絕的報應。

  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至於江鴿子本人,他自己大概也是萬萬沒想到,他會有這麼一段艱難的長途行程。

  在陌生的星球上,他為什麼不遠行!

  因為在這裏,沒人擔心他是不是有錢花,也沒人擔心他會不會被人坑騙,更沒人擔心他是不是吃得好,穿得暖?

  無牽無掛,自由自在曾是他嚮往的一種生活態度。

  然而真的沒有牽掛了,他卻不敢出門了!

  真的,邁出老三巷,哪怕跨越一條街,他也會因為家裏沒人等待他而悲哀。

  在某些時候,江鴿子就是一個這樣矯情的人。

  在地球,他是成長在一個愛與關懷的家庭,他從不缺乏來自家族家庭的關心。

  也許,這就是他自我封閉的根本原因吧。

  算起來,在這個世界上,大概只有那個傻子,才會在信裏喋喋不休的問自己,吃的好不好,心情不好好之類的廢話。

  所以聽到他不好了,江鴿子才會邁出自己的十裏老巷。

  陌生的城市,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具有壓迫性,前天他還在高高的常青山頂,是貴人的座上賓。

  可是今天,他卻因為連燕子那個傢伙,得穿越半個東大陸。

  這一路他心情也算安穩,不是他沒有心。

  而是他覺著,一個擁有鏢師技能,有著那麼多智力點數的人,要是死在這件未知的事情上,他就當白認識連燕子了。

  他總覺著他會沒事兒的。

  他現在依舊認為,魔魘現象並不是一件值得畏懼的事情,這大概是因為他是看奧特曼長大的孩子吧。

  哥斯拉再厲害,也總有超人會出現的。

  他四處觀望,對新的都市畏懼又好奇。

  形象有點像地球鄉土小說裏的滿倉進城那般姿態,這裏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土地,天空及人群。

  他孤獨的下艇,無依無靠的在隨著人群湧動。

  關秋安與他不同路,那人是屬於特殊階級,他們有優先下飛艇,走特殊通道的待遇。

  江鴿子對他絲毫沒有嫉妒之心,在地球,人類也不是同樣用著金錢去區分階級麼。

  關秋安自然不會照顧江鴿子這個已經被他劃歸仇人圈子的小無賴。他就恨不得,這一輩子再也不跟江鴿子打交道才好。

  眼前一片陌生,江鴿子四處觀望。

  他問自己。

  這裏就是璞倉麼?

  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啊!

  他恍惚著,有種踩在雲霧當中的感覺,感覺……特別,特別的不真實。

  做夢一般。

  是的,面前的一切資訊都與想像的相反,一切證據鋪面向他襲來,向他證明,這裏就是異世,是跟地球完全不同的地方。

  他內心平靜的湖面,恍若重錘敲擊一般,將他對地球的懷念,對蓋爾原有的刻板印象,片刻之間擊打的稀碎。

  直到此刻,他這才感覺到了那種被證明有罪之後,不得不面對現實的麻木感。

  又是深痛,更是深痛!

  他想,我出生懂事之後,盡我一切幻想,大概我也想不到,我會來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城市……

  這個叫璞倉的地方。

  楚國國都璞倉之所以稱為倉,是因為在建國初期,這邊是作為物資後勤總倉而存在,因此叫倉。

  而作為倉的地方,經濟總是寬裕的。

  這座城市,是九州建國之後新城,是經歷了高等建築教育體系當中的城市規劃專家,根據地貌,人口發展,文化發展,特意設計出來的現代化城市。

  而這樣的現代化高科技新都市,在九州,一共有八個,具是九州這個邦聯國家的各國國都。

  所以對於東大陸九州人來說,璞倉是個值得炫耀,值得來一次的,極具近現代化特點,可以稱為國際大都市的好地方。

  可是,就是這樣的地方,卻在出閘口不遠處,立了一個都市簡介石碑。

  那石碑上是這樣介紹的。

  ……璞倉,是一座歷史悠久的文化名城……

  江鴿子也不知道該說點啥好,不足千年的地方,對江鴿子來說,還真的是不值得誇耀的。

  這地方到底沾了正史幾年啊?它也敢說歷史文化悠久?

  他在老三巷,素日不看電視,也不讀報紙,又因心理上的原因,拒絕接收外面一切資訊,因此他對蓋爾的世界觀,其實就是常輝體系作為依據的世界觀,他一直以為自己生存的環境與地球九十年代的華夏相同。

  到了璞倉他才知道,哦,原來這個世界,不是他想的那樣啊!

  人家真正發達的地方,並不比地球發達國家差多少,瞧瞧,人家城市規劃的多麼有意思啊!

  就跟軍訓列隊一樣,橫平豎直的,整整齊齊的回字型三十五層標準樓房聚攏起來的都市,人就連個三十六樓都沒有。

  鋼筋水泥的石糞都市,也是有著自己的藝術特色的。

  這是為什麼呢?

  要把自己的城市,修建成這樣有規則的樣子?

  許多年後,江鴿子有一次無意問俞東池,俞東池才苦笑的告訴他,因為,他家祖先有一位脾性古怪,他就是生日吃壽桃,都要有棱有角四四方方的面桃子……

  大概,偏執狂走哪兒都一樣吧。

  江鴿子不討厭這種整整齊齊的排列,最起碼,看上去,倒是挺舒服的。

  而地球那種因為人多地少,為了節省空間的擁擠的特色建築,如摩天大廈這樣的玩意兒,在人家蓋爾是看不到的。

  人家蓋爾別的沒有,就是地方大,就是空間闊綽。

  整個蓋爾,五十層以上的建築稀缺,甚至,這邊的城市交通也絕對不會因擁擠而堵塞。

  它城市道路竟有六條,那些公路,被夯實的人字形支撐體,由上而下的懸掛在頭部上空,並且一條比一條寬敞。

  而六條道路又猶如一條條玉帶,環繞在都市樓房當中,行人,人力半自動機械,磐能,油能,貴族專用,緊急事務車輛專用通道。

  大家各行其道,互不打擾,絕不擁堵。

  搞不懂這裏的人類為什麼要這樣安排公路,這是有錢沒地方花了麼?難道像常輝那樣不好麼?

  現在,江鴿子算是明白某個笑話的笑點在哪兒了!

  他偶爾看過一本書,那書裏有個城裏人笑話鄉下人見識短淺,就說,你個從一條道兒上走來的人,見過什麼世面?

  自己大概就是那個鄉下來的了。

  他的大常輝,就真的就只有一條公路啊!

  可是,這樣修路真的沒問題麼?蓋爾人傻不傻啊?

  搞點立交橋,多開點岔道,多弄點紅綠燈就什麼都有了,至於開六條公路這麼誇張麼!

  這是錢多,地方大,把腦袋燒壞了吧?

  於是,江鴿子站在飛艇站門口,像個傻瓜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搞的路人以為他是個神經病一般。

  直至此刻,江鴿子還不知道,除了這地面上的六條懸空公路,真正大城市的地下,人家還有三條不常用的公路。

  而這三條公路,通常稱為,戰爭預備緊急通道!

  它們依舊是,履帶車有履帶車的路,輪子車有輪子車的路,步兵有步兵的路……

  蓋爾人的腦回路,跟他們的邏輯性,就是這麼有意思。

  概因為球情不同,于江鴿子的眼看異世,還真是處處笑點。

  也不知道,真正對比起來,到底哪球人才算是傻瓜來的。

  他本懸掛的那顆小心臟,都不知道是該擔心那個傻子的好呢,還是應該進城溜達一圈兒,笑個夠本才好。

  其實,這裏一點兒都不東方。

  整個璞倉,城市並無江鴿子印象當中,東方人那種該有的飄逸靈動,它們更類似於地球歐洲大工業時代那種建築特色。

  穩重,夯實,深沉,笨拙裏卻也露著新城的奢華,它的建築款式統一,道路交通順暢迅速,那是相當的規範,便是鄉下人進城,也絕無迷路的可能。

  曲裏拐彎這樣的辭彙,大概跟這個城市是沒啥緣分了。

  很多東西是江鴿子沒見到過的,包括在飛艇站邊緣相當先進的,可以自己搭配選材,調味的一體烹飪便當自動販賣機。

  在書報亭,選擇一家出版社,將自己希望知道的新聞關鍵字錄入,便能買到特定的雜誌。

  這一切,都屬於蓋爾特殊的腦回路產品。

  當然也不是說一切就是好的,這裏也有不如的地球的地方,這裏的通訊設備,那是真的很一般,這裏是個連BB機都不襯的破地方。

  越是出門,江鴿子越想地球的手機,然而在蓋爾,他們一條街只有一部通訊器,還是那種輕便裝置,而是要把腦袋放到個巨大的,猶如焗油機一樣的玩意裏,才能正式通話,且費用超高。

  可江鴿子若想發財,可他在地球就是個普通人,對一切現代科技,壓根只知道概念,要是具體上手製作,更是想都別想。

  難不成見天兒看電視,就懂得電視機原理麼?

  這是不可能的事兒!

  所以,地球也好,蓋爾也好,人類走到任何地方,社會發展,思維開發,也都是因為需求而推動。

  蓋爾人不需要摩天大廈這樣的東西,也發明不出火車,更沒有地下鐵。

  人家卻也因為磐能的優越性,而全球極少污染,又因為地方寬敞,公路太多,蓋爾人于思維當中就沒有擁擠這個概念,所以他們做事脾性不緊不慢。

  當然,也不是說一切人都寬敞了,全宇宙的貧困者都一樣,所以老三巷的人們,才會對拆遷那麼介意在乎。

  沒有的總想有,得到了還盼望……這好像是句歌詞兒吧!

  這都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江鴿子站在哪兒,看了二十多分鐘之後,他才轉身回到了飛艇站大廳。

  這也算是見到了,來過了,開了眼界了吧?

  他想著,等到他回到老三巷,他可以坐在舞臺下面,跟那些土包子吹牛了。

  他會說,你們這群鄉下人見過啥啊!那城裏人忒傻了,修個公路都得十幾條那樣修!以後,還是少出去吧,省的傳染上傻氣!

  還是不出去的好,老三巷那種水準到這樣的城市,大部分的人,壓根是沒有什麼競爭力的,餓死也是早晚的事兒。

  這是別人的城市啊!

  再三慶倖自己穿越到了一個有人味兒的地方之後,江鴿子總算將目光轉向自己該去的地方。

  他很輕易的就找到了那兒,因為靠著飛艇站右邊邊緣的通道門楣上,黃色的標語醒目,那上面大大的寫著,“東岸災民家屬緊急通道”。

  並且,通道那邊人群擁擠,不斷有人被抬出去,架出去,放到警車或救護車上被帶走。

  有好幾台新聞採訪車,就在不遠處停放著,只是沒有看到記者在哪兒採訪。

  大概……時間長了,懶得理會了吧。

  江鴿子回避人群,沿著那條通道邊緣才走了沒多遠,就遠遠的他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喧嘩聲。

  那些喧嘩,若春雨之前的春雷,沉悶,憋屈,嗡嗡嗡的,一陣陣襲來。

  當江鴿子步入一扇門,進入那個巨大的等候大廳,他便看到了……人山人海!

  是的,這是一間巨大的,可以容納上萬人的等候大廳。

  它滿員了,甚至超員了。

  在東岸的魔魘現象災區,有著三萬六千名生死不明的災民,而這些災民後面,就有無數的親戚朋友。

  除了這些,還有大量的採訪單位,各種投機商,甚至,還有各處捐贈的物資在等候運送。

  楚國這邊也一樣,有大批的跟災民有關係的家屬,需要奔赴東岸。

  可惜的是,東岸的暄綡是個旅遊城市,那地方容納不下那麼多災民的親戚朋友。

  相關部門就被迫臨時啟動了應急措施,規定一位災民,只能有三位直系親屬朋友可以到達暄綡現場等候消息。

  就這樣,那些去不了的人,只能等候在這裏,給自己,給官方,給看到的所有人在製造著麻煩,發洩著自己的情緒。

  面前一片人海,空氣也不是很新鮮,耳邊到處都是失控的悲泣聲,呐喊聲,爭論聲,甚至,還有要死要活的威脅聲。

  穿著裝備的士兵,神色肅穆的背著手,站在等候大廳的二層向下看著。

  江鴿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行李簡單,本想靠著力氣擠進去,然而……具有超越常人力量的他還是失敗了。

  他被人群帶著,按照半圓的旋轉規律,不斷的被轉著甩出去。

  最後,他只兩眼呆滯的看著前方,想著……不然,我就承認自己是個家屬?

  他實在不想承認跟笨蛋有關係。

  正在此時,一位脖子上掛著捐助箱子的女孩子走到他面前,神情悲哀的說:“先生,請您為東岸的災民,捐獻一些愛心吧。”

  江鴿子眨巴一下眼睛。

  這個情景是熟悉的,因為地球人類也這麼做,這令他感覺親切。

  也直至此時此刻,魔魘現象這個辭彙,在他的內心,才緩慢的生出力度,才最直觀的在江鴿子面前,露出它危險的觸角。

  因為,截止目前,他所看到的一切與災區有關的行為,都只是結果的辦法,而沒有絲毫阻止事態發生的手段。

  似乎……魔魘現象,還真是個很嚴重的事情呢!

  飛艇站的大螢幕上,東大陸九州各國皇室成員都在祖廟祈禱,各種巫師裝備齊全的在上躥下跳,宗室捐款,世家捐物,全世界各國不斷發來慰問的資訊……

  還有專家在螢幕裏,手裏拿著絕對的資料,信誓旦旦的說,魔魘的活躍期,再一次到來了,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不然,他也不能上國家新聞了。

  真的是這樣麼?江鴿子不知道,他只是將手放入懷裏,取出一卷十貫一遝子的現金,全部都塞到了小姑娘的捐贈箱內。

  這一卷,大概有二百多貫,小姑娘嚇了一跳,真誠道謝之後,給他的胸口貼了一顆紅色的小星星。

  江鴿子覺著,他有親人在東岸暄綡,所以,他感同身受,應該捐贈。

  那個傢伙……他還活著吧?

  他想他現在開始,已經焦慮了。

  到底他被飛艇站的這種壓抑,悲哀的氣氛而影響到了。

  猶如天上住著一位命運安排者一般,有意無意當中,江鴿子看到的電視轉播,均……都沒有災區實況。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般巧。

  他在腦袋裏不斷的在幻想著,也許,那是個會隱形的哥斯拉?

  然而,蓋爾的超人在哪兒,鋼鐵俠在哪兒?蜘蛛俠在哪兒?孫悟空在哪兒……

  這時候,總該有個英雄站出來吧?

  沒有英雄,所有的資訊都在告訴他,你等著吧!

  總會過去的!

  當江鴿子第四次被人群推出去,他抬頭看看政府安排的免費飛艇航班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就要起飛,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只好將那封來自暄綡的黃色通知信函高高的舉國頭頂喊到……

  “請讓我過去……我是家屬!!!!”

  這也是江鴿子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承認他是連燕子的家屬。

  刹那,那邊人群分出一條通道來。

  有人大喊著:“這裏有災民家屬,飛艇就要起飛,讓一讓!請讓他過去!!”

  有人哀求!

  “先生,您是一個人麼?我的妹妹就在暄綡,我可以給您錢,您可以帶一個人上飛艇麼?求您了!”

  “請跟我來,馬上就要關閉艙門了……”

  耳朵邊全是聲音,江鴿子被人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向最裏面走去。

  其實,他走的動,那些人不必這樣。

  而他卻不知道,就因為他一下子拿出了一大卷鈔票捐贈,他又被盯上了。

  那人不是別人,卻是那位慣騙,毛尖先生。

  遭遇到打擊的毛尖先生被氣的一夜未曾好眠,他自出山,還從未遇到過敗績,也不知道這位先生為什麼要起這種莫名其妙的勝負心。

  總之,自打江鴿子下艇,他就一直悄悄的跟著。

  他看他毫不避諱的拿著現鈔在飛艇站的書報亭買了好些雜誌,書籍。

  轉身,他又一點兒都不心疼的將那些鈔票,全部都丟入了募捐箱。

  擁有更多的人,才會眼睛都不帶眨的丟出那麼多鈔票。

  他更加不想放過他了。

  就這樣,當江鴿子被扶著向裏走,毛尖先生一抖手,從懷裏拿出一個精緻的手帕,輕輕一眨眼睛,頓時淚如泉湧。

  他極其自然的就快步跟在了江鴿子身後不遠處,而這個距離,恰好就是人類思維裏,將兩人納入一個圈子的距離。

  他一邊走,一邊擦著眼淚,這便引起大量的同情,旁人都以為他是江鴿子一夥的。

  又有人上前扶著他,毛尖先生將全部的重量放進身邊這人懷裏,看上去,真是無望悲切到了頂點。

  不斷有社團的慰問品被塞到他的手裏,毛尖先生來者不拒。

  “您要堅強,一定會好的!!”

  “您要有信心!”

  “可憐人,來!拿著這些錢!這是新生教捐贈的!大地之父保佑你,可憐的孩子,新生教瞭解一下,一切災,均因為奢侈,嫉妒,貪婪,這是報應來了孩子,你需要有個信仰!!!”

  比起面無表情,什麼都不要的江鴿子,毛尖先生來者不拒,錢他收下了,慰問品他也收下了。

  至於信仰!還是算了吧!

  每個信仰都要安排個地獄嚇唬他,他還是不信的好。

  就這樣,騙子毛尖跟著江鴿子登上了發往東岸的飛艇,並且他們住在底艙的蜂巢鋪位裏,兩個位置上下連接,江鴿子住在上面的蜂巢,他住在下面。

  所謂蜂巢鋪,跟地球膠囊公寓是一模一樣的狹窄鋪位。

  當飛艇再次升空,江鴿子關了壁板,打開壁燈,從行囊裏取出有關魔魘現象的書籍報紙,開始認真攻讀起來。

  他迫切的需要知道那玩意兒的來歷。

  而就在此刻,毛尖先生已經跑到一等艙附近,他癱坐在地上,跟一位六七十歲的大媽緊緊擁抱,哭做一團,最後他們哭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還一起暈了過去,又被齊齊抬去體檢。

  他剛才支著耳朵聽了,據說身體不好的災民親屬,可以得到全身免費體檢的機會。

  毛尖先生覺著,既然來了,那就查一下吧!

  那之後,是三天兩夜的艱難而哀傷的旅程,一整艘飛艇的人,心情都一模一樣的絕望,所以,每當打開壁板,江鴿子就能看到太多絕望的面孔。

  總有人失控,想找個發洩的地方。

  然而,飛艇上的船員,也始終都是那句話,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只是臨時被抽調來的,您請冷靜,我們只能等待。

  在飛行當中,每一天,每一天,都有最新的倖存者的資料被送到家屬手中。

  直至江鴿子下艇,東岸臨海暄綡海岸線災區,倖存者,已經不足千人。

  幾乎每個人,都在那兒絕望的巴望著,這萬分之一的倖存者,也許恰恰好就是自己的親人呢?

  然後呢……飛艇到達目的地。

  他們又一起茫然的踏上了他們一起期盼的土地,一窩蜂一般的下了飛艇。

  飛艇閘口,周圍土地一片混亂,無數不知道作用的帳篷在四下分散的支撐著。

  也許是沒看到最後的結果,先來的人已經熟悉環境,還來不及悲傷。

  那下面,是沒有哭聲的。

  有的還是那句話,等待!

  胸前掛著服務條幅的工作人員,在給每位挨個下艇的家屬發著一般配給。

  “先生,這是您的帳篷,還有五天的冷餐盒,您可以帶著它們在海岸線隨意紮營,因為您是家屬,您可以去禁區附近居住,請保重身體,注意安全!如果物品有問題,物資使用完畢,請到附近紅色帳篷領取……”

  一副單人帳篷,一個手提三層速食盒,一個有著感冒藥片的急救包,一本災區須知,十斤飲水。

  這就是這裏能給與的全部了。

  海岸線安置不下那麼多家屬,就只能放他們隨意在城市裏漂泊。

  江鴿子抱著這三十來斤的東西,有些茫然的問:“然後呢?”

  是啊,他身後的人也在問。

  “然後呢?”

  “我們應該去哪兒等待?”

  “請問官方最新的營救計畫是什麼?”

  那位工作人員,面目麻木的說:“對不起,我們只能等……”

  是的,只能等待。

  自魔魘現象出現至現在,已經整整二十五天,禁區內生存的希望越來越小。

  而透過禁步光幕向裏觀察,魔魘依舊活躍,它上躥下跳的到處遊走著……

  很活潑!

  很絕望!

  沒有終點……

  不知道結果……

  聽到工作人員就這樣輕易的打發自己,自然有家屬忍耐不住的爆發了。

  一位身材健碩的壯漢分開人群,他大步走過去,用雙手擰著工作人員的衣襟,將他舉的高高的大聲質問:“就這樣?二十五天了!整整二十五天了!!你們什麼辦法都沒想過麼!!!”

  那位工作人員搖搖頭,臉上平靜,毫不畏懼。

  其實,他盼著這位家屬可以打他一頓,他很累,累的都不再悲哀了。

  “抱歉,您知道的,這就是魔魘,我們……沒有辦法。”

  那大漢伸手要打,卻被身後一隻滿是泥巴的手忽然拉住了。

  大家又一起看去。

  那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人家,他穿著一雙滿是泥巴的雨靴,身上,臉上也滿是淤泥的痕跡,總之狀態十分之狼狽。

  並且,這位老人家的手裏還提著一把大鐵鍬。

  他抓住這位大漢的手,當他回過頭的時候,這老人家便滿眼篤定,態度熱切對大漢說:“跟我來,咱們……一起幹吧!”

  他揮舞了一下手邊的鐵鍬。

  那漢子有些迷茫,搞不懂這老頭兒要做什麼?

  他將這位工作人員放回大地。

  工作人員依舊一臉麻木,回手一指身後說:“那邊可以領到免費的挖掘工具。”

  那老人家丟下鐵鍬,拍拍大漢的胳膊說:“年輕人!一起幹吧!”

  大漢磕磕巴巴:“幹……幹什麼?”

  老人家一臉迫切的邀請:“一起挖坑!看!我們要打開一條通道!你看,我們都計算好了!”

  他伸出手從懷裏摸出一張圖紙鋪開放在地上,對新來的這些家屬說:“各位看,這是他們弄到的禁區禁止射線進入地下的米數,我們也打聽到了內部消息,暄綡這套設備是要更換的老舊設備,它的米數不過二十五米……這邊的海岸地質情況,恰巧又是淤泥段,所以……一起挖吧……我們一起挖到二十六米的時候,就可以打一個洞穿進去了!!”

  那大漢茫然的四處看看,他看到越來越多的家屬眼睛越來越亮,接著,人們就像被打開了某種機關一般,他們紛紛丟開自己的行囊,飛一般的向著那工作人員身後跑去……

  江鴿子向後倒退兩步,足有半飛艇的人在他面前疾奔著,他們手裏提著各式各樣的原始挖掘工具都向著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而那個方向,可怕的爆炸聲,撞擊聲,依舊隱隱約約的在響著。

  難道,那些政府的救災人員不懂得挖掘麼?

  江鴿子跟一部分還能保持冷靜的家屬,茫然的站著。

  一直站到那位老人家從地上爬起來,他沖著這些有著足夠冷靜,沒有隨大流走的人伸出雙手合十的拜託說:“總得做點什麼吧?總得給他們找點事兒做吧?

  拜託諸位了,出去不要亂說……我們總要給他們找一些事情發洩一下,不然亂起來,悲劇就不是一件了,如果……什麼都不做……也許……自己那一關都過不去吧?”

  那老人家神情悲哀至極的哀求著。

  然後,又有一些人走了出去,跑到那邊的帳篷裏,領了一些工具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即便是沒用,也總要做一些事情吧!

  毛尖先生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新朋友。

  三天時間,已經足夠為一位騙子先生打開局面。

  這位先生在飛艇上交到了很多,據說是今後要來往一生的摯友。

  毛尖巧言令色,語言系統豐富,無形中,他便慢慢成為了許多災民家屬心目當中的可依賴人物。

  然後……最後的目的不是這樣的啊!

  毛尖先生看著自己新結識的那些崇拜者,他們卷裹著他一起去領取挖掘工具,又卷裹著他一起來到禁區光幕外沿。

  有十分信任他的富裕太太走過來,用了最大的力氣擁抱過他之後,遞給他一個鎬頭說:“孩子,你說得對,不到最後,我們都要懷有希望,總有奇跡會發生的!來,我們一起挖吧……”

  就這樣,可憐的毛尖先生,又被卷裹著,開始咣咣的在禁區之外,挖起大坑來了。

  更可憐的是,他善於跟一切中年以上的婦女太太打交道,於是,無形之中,他就成了某個挖坑小團隊當中的青壯力量。

  兩個消失之後,一群老太太坐在坑邊,一起在給毛尖先生打著氣!

  “年輕人,加油幹!我們不要失去希望,就看你的了!!”

  不是這樣的啊!

  這根想像的不一樣啊……

  毛尖先生在內心無聲呐喊,卻不得不艱難的哐哐哐的勞動著……

  江鴿子背著行囊,抱著配發的裝備,慢慢的向著人流湧動的地方走著。

  越走,他越覺著不對……他越走就越是驚訝……

  這是什麼呀?

  這地方,他來過啊!

  在上輩子加入工會之後,他們常常組團來這個地方。

  他看到了什麼啊!

  這明明就是遊戲世界當中,高等怪的聚集區。

  摩米的樹海!

  遊戲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級的刷怪點。

  江鴿子目瞪口呆,他傻乎乎的站在了那兒。

  就在來時,他查閱了一些資料。

  蓋爾大陸最早的魔魘現象,是出現在萬年前的部落洞□□騰上。

  那時候,野人們不明白魔魘是什麼,所以供奉牲畜,還有小孩給它享用。

  然而……他們依舊滅絕了!

  所以,遊戲世界,比自己早來了上萬年麼?

  自己與蓋爾,與遊戲的時間線,到底是如何排列的?

  而就在此刻。

  連燕子于滿是人體糞便臭味的地下室猛的坐起。

  嚇了海盾一跳。

  海盾關心的扶著他肩膀問:“您怎麼了?”

  連燕子卻表情興奮,他將耳朵貼近牆壁,神情貪婪的趴在哪兒,好半天之後,他說:“我好像……聽到了。”

  “聽到了?什麼?”

  “他來了!”

  “他是誰?”

  “創造我的……神啊!”

作者有話要說:

  先解釋一下來晚的原因,今天下午發生一件事,大概三千多字的時候,我跟三水小草視頻碼字,然後我的電腦本忽然死絕了,取下電池才復活。

  然後機器完蛋,資料全毀。

  我大概八點三十分開始坐在這裏重新開始。

  現在暫時先這樣,心情超級不好!

  真的,文心都毀滅了!

  我今晚熬一熬,這一章,還需要潤色,改錯字!

  大家要看,明天早上吧!`

  (總算……找到原稿,勞煩再看一次)

  啊啊啊,我是電腦白癡!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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