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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人間》第163章
第163章

  隨著民眾恐慌的從常輝逃離,不到三個小時的功夫,熱鬧的古城已經成為死城一樣的地方。

  能夠想像的到這古城有多麼的乾淨,天空沒有飛鳥,地下沒有昆蟲,空氣裏沒有蚊蠅,甚至這裏的細菌都會在深淵的擴張當中消失,世界正逐漸變的極致“潔淨”。

  一根困住深淵的木釘崩斷,發出巨大的脆響,木屑飛濺在空氣當中化為粉塵。

  而這,卻是女貞樹最後的藤釘了……

  深淵又擴大了幾米,而隨著它的擴張,隔斷遊戲世界與現實世界的屏障終於開始一塊塊的碎裂。如一扇完美的玻璃被打出無數的空洞,碎裂越來越大,現實當中的人最終看到了那個世界,那個……一直跟他們共存的世界。

  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世界十分昏暗,光線十分勉強,然而依舊能夠看到連綿不絕的山峰及山峰附近的野生動物。

  那些動物是奇特的,龐大的,猙獰的……

  看到這一幕的士兵十分慌亂,有人指著那邊大聲問:“快看啊!那是什麼?”

  不用招呼,其實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在一起看著。

  遊戲世界裏,一群七八級的山豬圍堵了新手村的獵戶,獵戶躲避在簡陋的半殘掩體當中,正在拉弓射箭。

  野豬倒下,沒有流血,沒有哀嚎,卻留下了整整齊齊被切割好的肉塊還有肉皮,甚至還有一地的銅錢兒在閃著寶光。

  這非常不正常,怪異極了。

  恐慌的時間緩慢的延續著,跌落在地下的戰利品消失,一隻新的肥碩的野豬被刷新出來,繼續襲擊獵人……獵人的弓箭就像是用不完一樣,它按照設定好的套路,不停的在還擊……

  連燕子彎腰從地下撿起一個石塊,甩手丟到那邊,石頭在接近屏障的一瞬,又被勉強的反彈回來。

  是的,勉強!

  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層隔膜是沒有力的,如疾病纏身的暮年老人,它正步入命定的消亡……

  而這時候,人們又都忽然領悟一件事,他們能感覺到那屏障在起著保護作用,如果這層隔膜消失,那山坡上的動物就會沖到這邊來……對吧?

  有人驚懼的大喊起來:“那是什麼?是什麼啊……”

  連燕子看看著那邊觀察了一會,他小聲說:“是……魔魘吧。”

  時間到達正時,野豬王被准點刷新出來,它露著獠牙,呼出巨大的濁氣,獵人射向它的箭弩像蜜蜂叮人的針,它死不了卻被觸怒了,於是調轉巨大的身軀,向著簡陋的掩體沖了過去……

  那一路亂石擊飛,高大腰粗的樹木被輕易的犁出兩條道路,掩體的屋子飛向天空,獵人倒地,發出了求救的任務……

  連燕子看看恐慌的士兵,還有自己的小巫們。

  士兵們沒有感覺,可是所有的巫都在兩個世界連接的一刹那,感覺到了巨大的吸引力。他們就覺著自己不再屬於蓋爾,屏障那頭的世界才是真正屬於他們的。

  時間推移,深淵裂痕越來越寬,屏障的世界更加清楚,人們甚至能感覺到山那邊的未知之物,它每運動一步,這邊就是一場地動山搖。

  留下的幼軍年紀不大,已經有膽怯的少年開始哭泣,他們用那種忍耐的,壓抑著的顫抖聲問自己的教官:“先,先生,世界要毀滅了麼?”

  而他的教官也在震撼當中,也在無助的看著那兩個站立在深淵附近一動不動的人。

  該怎麼辦?世界要毀滅了麼?

  連燕子到底站了出來,他命令所有人,包括失去牽絆植物的幼芽一起撤離常輝郡。因為是軍令,沒人在此表現什麼偉大的情懷。

  他們奉命列隊,上車,徹底消失在了這個城市。

  常輝終於變成了鬼城……

  深淵面前,江鴿子聽了俞東池帶來的消息消息後,先是覺著這是個荒謬的事情,然而他認真思考,隨著各種線索串聯起來,便無言以對一直沉默著。

  他覺著這是個笑話,而自己是笑話當中笑點,簡直太噁心……再沒有比這更加噁心的事情了。

  他不知道說點什麼好,沉默許久之後,竟問俞東池:“哦,她這樣說啊,那~她呢?”

  雖然他並不在乎前皇帝是死是活,可他也沒啥好說的了。

  俞東池表情平淡,像說一個陌生人般的回答:“她精神出了一些問題,我跟李拓商議了一下,以前王姐住的療養院還是不錯的……”

  那樣的瘋子還是囚禁起來吧,雖然他現在對自己的前路也是一籌莫展,他甚至懶的告訴江鴿子,在送走那人的時候,他的屬下與前女皇的屬下發生了交戰,他親手送關山阿黎上了天……可現在~說這些有意思麼?

  沒有意思了,他現在簡直不敢看鴿子的眼睛,甚至為曾經那個繼承了籍道記憶而沾沾自喜的自己而感到噁心。

  連燕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朗聲說:“那就是魔魘吧!其實,我早就分析出一些真相,可是您卻閉口不言,我也就沒有問您,現在……您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了麼?”

  這個世界真的要走向末路了麼?

  江鴿子雙手插兜的扭頭,他看著連燕子竟像沒事兒人一般的笑了笑說:“~真相?對,真相!其實現在我也挺糊塗的,要是按照他們說的真相~這話就長了。”

  連燕子徒手從老戲臺搬來一塊青石沉重的丟在地面上說:“沒關係,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說。”

  就這樣,他們三人一起坐在了青石頭上。

  江鴿子憑空取出大堆的牛肉幹,還有一些遊戲當中的老酒。

  而這種隔空取物的手段並沒有引起連燕子的驚訝,他只是揚了一下眉毛看看江鴿子。

  江鴿子笑了:“你不是最喜歡吃麼,今天可以吃個夠了。”

  連燕子多聰明的人,他立刻問:“今天?您的意思是~明天我就吃不到了?”

  江鴿子想了一下,認真的點點頭:“是,按照他們說的,我想……我是沒有明天了。”

  俞東池的心猛的被割裂一般,那裏沒有流血,就只有生生的疼痛感。他抬起手捂向心臟,彎下腰沉重的呼吸起來。

  連燕子看看他:“跟他……有關?”

  江鴿子扭臉看向俞東池笑了,他一伸手摟住俞東池拍拍他的肩膀,還遞給他一罐老酒道:“別這樣,跟你沒關係的,你很努力了。”

  俞東池緩緩呼出一口氣,接過酒罐拍開上面的老泥,仰著脖子灌了下去。

  看他這樣,江鴿子就有些遺憾的聳肩扭臉對連燕子說:“唔……從哪兒開始說呢,真相……恩~是這樣的!其實我~不,應該是我的靈魂吧,我的靈魂並不屬於這裏。”

  連燕子困惑的眨眼笑話這個消息。

  江鴿子緩緩呼氣,放鬆的捏下鼻子笑說:“對,我的靈魂不屬於這裏,我來自地球!”

  “地球?”

  連燕子重複這個名稱,而這兩個字被蓋爾人說出來,令江鴿子倍感親切。

  “是啊,我的老家在地球呢,那是一個沒有魔魘,沒有奇怪的國際法,貴族保護法,沒有太大的階級隔離的地方,恩,它不是很大,有很多地方沒有這邊好,甚至,它比蓋爾小的多了……”

  “哦……”連燕子覺著自己應該反抗一下這種荒謬的說法,可是他所看到的,感覺到的卻證明這就是一個殘忍的真相。

  又是巨大的斷裂聲響起,江鴿子扭臉看了一眼,又很自然地回頭跟連燕子解釋到:“那是地球網路遊戲世界的碎片,而這個玩意兒……算是遊戲世界的錯誤吧,呃,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它好,總而言之這就是個錯誤。”

  “網路遊戲?”連燕子有些驚訝。

  江鴿子點點頭:“對,地球年輕人成長道路的三件伴生物,網路遊戲,減不掉的體重,還有肥宅水……我這麼說你可能不相信,不止那邊,甚至你存在的這個世界,整個蓋爾除了星球內核之外,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一個人的妄念而產生的世界,我跟它都來自地球。”

  “那個人?”

  連燕子總是能從一堆資訊裏排列出重要的辭彙。

  “對,那個人,你應該知道它的大名,它算是你們的世界創造者,因為它才有的蓋爾,才有的你們。他曾經化名李籍道在這個世界活過一段時間……”

  “開國帝籍道……”

  連燕子大驚失色,他默念這個名字,看向失魂落魄的俞東池。

  江鴿子看他眼光不對,趕緊解釋:“喂,不要用這種奇怪的眼光看他,按照我的理解,籍道那傢伙應該不屬於人類,而這傢伙的真正先祖已經不可查了。”

  正在喝悶酒的俞東池嗆了一下,他驚異的看向江鴿子。

  江鴿子笑的更勝:“真的,你不會以為我就只是個普通的地球青年吧?我可是地球上的網癮青年!!除了網路遊戲,我還摯愛網路小說,我的特點是幹啥啥不成,可嘴炮還是可以的,按照網路小說的橋段來推敲,你的先祖肯定不是它……”

  俞東池無言以對。

  江鴿子又指指自己的腦子說:“事實上,我也一直在思考,那傢伙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後來我想通了一件事,只有真正的生命才會發育出獨屬於他們的天性,而人類是一切動物當中發育最完全的,我們擁有最豐富的情感,就有了無數活著的樂趣,而那傢伙不屬於人類,所以它才求了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

  他看到了地球的盛景,偷來地球的設定,它創造了人類,創造了蓋爾人類的發展史,卻唯獨沒有發展出屬於它自己的情感屬性,所以它才能在問題發生之後,毫無眷念的任由自己消失,看,它都不屬於人類……”

  大地輕微抖動,周遭氣壓在緊縮。

  江鴿子微微勾起嘴唇繼續說到:“

  不要按照人類的情感要求它,它甚至不值得我們去恨它,最好……”他抬起頭對著空氣說:“最好提都不要提它,只當它不存在好了……”

  他話音未落,大地終於發生了巨大的,沉悶的震動,江鴿子身後的老三巷,還有老戲臺,還有~這個城市就像虛無一樣的風化掉了……

  逃離常輝郡的車隊正在疾馳,而隨著大地震動,頭車猛的停下,老三巷的人紛紛趴在車窗上向後看去……

  家不見了。

  何明川緊緊抱著自己的鐵琵琶,滿面是淚的沖著故鄉的地方嘶喊著:“家……家!!!!”

  四嫂子拉著丈夫的胳膊嚎啕大哭:“家沒了……咱家沒了啊……”

  人們紛紛下了車子,向著消失的故鄉看去,他們嚎啕大哭,卻毫無辦法。

  常輝不見了,常青山不見了,老三巷也不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所有人都在哭,那種失去故鄉,痛徹心扉的割裂令他們無法保持自控,嚎啕聲連成一片……

  老班主站在空中憤怒的指責:“你們……你們這群混蛋,回去啊!跑什麼啊?回去啊……你怎麼敢把咱爺兒一個人丟在那邊……”

  沒有人能看到他,他無奈的罵了一會後,便轉身飄向他“家”的方向。

  他知道他什麼都做不到,但是總要回去的。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何明川丟了手裏的鐵琵琶,他滿面是淚的從地上爬起來對鄧長農說:“幫我照顧好家裏的長輩……”

  說完他吸吸鼻子,義無反顧的向著家的方向沖去。

  等他跑了很遠,鄧長農才反應過來,他對著地面吐了一口吐沫之後,也丟下了自己的行李看看林苑春,而林苑春沖他笑笑之後,他們一起向著故城的地方沖了過去……

  就這樣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老人們跑不動了,也是互相攙扶著,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的抱怨著:“這事兒鬧的,真是傻了一樣,跑……跑哪兒去啊,哪兒都不是咱家啊……”

  “可不就是麼!”

  “咱爺兒還在家裏等著呢,沒了咱爺兒的地兒,還不得給他們欺負死……”

  “就是麼!!”

  惡風吹起漫天的沙,孤單昂長的撤離車隊就像是沙漠裏的廢都……

  那巨大毀滅震動過後,俞東池與連燕子站立起來四處看著,因為沒有障礙物的阻隔,他們能看到很遠的地方……可很遠的地方,也只是頹然的末世黃色。

  江鴿子看著天空笑了起來,他舉起酒罐對著天空比劃了一下:“果然是這樣啊,它應該從未消失,只是換了一種生存方式而已。”

  連燕子惶恐的轉著圈,他想,是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才能造成這樣的破壞?任由他智慧超群,他都深深的畏懼起來。

  他看著周圍不到三米,被故意隔絕出來的安全地帶,愕然惶恐的問江鴿子:“它?”

  江鴿子放下酒罐點點頭:“恩,它,按照地球人的形容,它應該是蓋爾的本源,恩,算是世界之主吧……不不不……這種叫法有些高看它,事實上它連個生命體都算不上,最低級的動物都不是,不不,最低級的動物都比它高貴……索性你就當它是個屁都不如的東西吧。”

  大地又震動起來,深淵周圍的木釘盡數崩斷,它開始迅速擴張。

  其實此刻的江鴿子是矛盾的,他知道它逼迫他與蓋爾融合,這樣蓋爾才能徹底走向正常。

  然而……真的就這樣順著它的安排走下去麼?

  怎麼這樣憋氣呢!!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指著深淵對連燕子說:“瞧,它還是個小心眼兒,一個自己闖了禍兜不住就設下圈套的小心眼兒!”

  它更加憤怒了,將周圍的黃沙卷成了巨浪。

  終於,那遊戲世界的隔膜徹底消失了,無數的怪物從屏障後面沖出,奔向可憐的蓋爾世界。

  江鴿子舉起酒罐子對空中敬了一下道:“來,我敬你這個卑鄙無恥,沒有下限的傢伙,我們一起慶祝這個世界正式進入末世……”

  大地再次出現一道憑空的深淵,那些沖出去的遊戲怪紛紛跌入深淵消失不見。

  江鴿子對滿面驚愕的連燕子眨眨眼說:“瞧!它在乎的~它只是在威脅我罷了。”

  說完他仰頭灌下最後的酒,又取出幾罐子放在地上。

  俞東池心如刀割疼痛無比,他站起來,一伸手撕開上半身的衣服,如瘋子一樣對著天空比出小看人的手勢,他來回晃悠,卻引不起更多的動靜。

  江鴿子看他這樣,卻只能同情的搖頭對連燕子說:“想聽聽我以前的事情麼?”

  連燕子此時已經心靈麻木,他坐在江鴿子面前看著他,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問他,為什麼擁有這麼強大力量的蓋爾本源,卻要用這樣的方式?威脅鴿子?

  他不理解,也想不明白。

  江鴿子沒有去照顧連燕子的想法,他只是自顧自的嘮叨說:“恩,說說我以前吧,我那時候是個有點二憨的快樂青年,呵呵,每天莫名其妙的傷悲春秋的,我曾以為我是不幸福的,因為父母需都不跟我商議一下我就出生了,我被全世界的壓力逼迫著,努力做個好孩子,我上學,我畢業,我找工作,我在地球的人生每一步都受制度與規矩的管轄。那個時候的我是具有很多抱怨的,我怨恨那些破規矩,怨恨一切的不公平,人生每走過一段路,我都有怨恨的物件,我就是不努力……”

  他想起許多的事情,忽然鼻子就酸了。

  連燕子小心翼翼的問他:“那您還怨恨麼?”

  江鴿子失笑:“當然不!我那時候只是看不到我有多幸福罷了,事實上被迫被這傢伙拉到蓋爾,我就知道曾經屬於我的人生是那麼的豐富了,豐富到幾近奢侈呢……而那個時候的我是多麼無恥……”

  他幸福的笑著說:“我有真正的父母,愛我的父母,還有屬於我的真正朋友,那些曾經被我認為是負累的情感,豐富到能安排好我每一天的行程,我要為他們爭氣,要討他們歡喜……在蓋爾我有什麼?甚至這傢伙……”他指指天空說到:“他想讓我做點奉獻,都要寫個周密的劇本欺騙我……”

  江鴿子不想說了,他住了嘴,看著依舊在原地挑釁的俞東池對連燕子說:“有點~可愛是吧!”

  連燕子完全不覺著俞東池有多麼可愛,他甚至悲哀的想,北燕皇帝大概是瘋了。

  江鴿子拿起牛肉幹放在嘴巴裏咀嚼了幾下後笑著道:“這玩意兒,在地球挺貴的,在淘寶上要買一百多一斤呢,可憐那時候的我一個月的薪水也就是幾十斤的牛肉幹的樣子。”

  他站起來走到小傻子面前,拉住他的手,將他拉回安全地帶,並強硬將他按著坐下來。

  “別鬧了傻子,它壓根不在意你,你何必呢?”

  俞東池無奈的仰天躺下,瞪視天空。

  連燕子的大腦飛速運轉,不斷的從江鴿子的話裏找出一些有用的資訊,最後他問:“那麼~您能告訴我,有關那個遊戲,對!就是魔魘這個東西,還有,這場威脅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道~您死了~它就滿意了麼?我想不通,畢竟~它擁有的力量……”

  連燕子看看天空,咽下後半句話。

  是呀,按照連燕子的想法,殺死像鴿子亦不過是刹那的事情,這個世界本源它應該擁有這種力量吧。

  江鴿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天空,接著嗤笑一聲:“嗨~這不是明擺著麼!我必須用我的思維自主的跟遊戲世界連接,所以我必須心甘情願的去死!明白了麼?我想~最初的時候,它發現了我這個意外產物,而它又無法殺死我,所以它只好壓制我的靈魂一直到我逐漸清醒有了自主意識,它才被迫安排了這場大戲。”

  一直沒有說話的俞東池忽然哈哈笑著搖頭到:“是,大戲……好一場大戲。”

  他恨極了,就恨不得這世界毀滅了最好。

  他看著江鴿子,眼神各種不舍,最終,他釋放了心裏的惡魔對江鴿子說:“鴿子。”

  江鴿子笑著看著他回答:“哎!我在。”

  俞東池面露苦笑著說:“其實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就讓這個世界毀滅吧,它自己都解決不了這事,又憑什麼拉著你陪葬……走吧鴿子,你……你去佛偈艾利吧。”

  沒有人比俞東池更加清楚他對佛偈艾利的感覺了。

  作為繼承那傢伙記憶以及一部分力量的他對佛偈艾利都無法控制,所以佛偈艾利必然安全。

  他話音剛落,大地再次震動,消失的老城牆在常輝周圍迅速聳立起來。

  天空空氣緩慢的抹上薄霧,霧氣中出現了海市蜃樓,而老三巷的街坊正扶老攜幼的在往故城飛奔。

  看到這一幕的江鴿子無奈失笑搖頭:“我周圍怎麼總是有傻子呢!你們看這傢伙,他藝術創造力基本是零,這城牆的款式是我們地球華夏的萬里長城吧?”

  俞東池木然的點點頭。

  看著滿面震驚的連燕子,江鴿子拍拍他的肩膀說:“我來這個世界~其實最初只是個個意外事故,恩,地球那邊的我算是死了的,我的血液就潤在我電腦的機箱上,我想是這個原因吧!我的靈魂與這個世界連成一體,所以就影響了蓋爾的發育……你看,一切都失去控制了,它的力量在慢慢弱化,而遊戲世界在掙脫它的束縛,我想它是沒有辦法了,也是個可憐的傢伙呐……。

  它現在用你們威脅我,強迫我心甘情願的獻祭自己,將自己的靈魂與蓋爾大陸連接在一起,這個世界才真正算的上是大圓滿……所以……”

  江鴿子說到這裏,忽然身體停頓了一下,他想起什麼,眼神一亮的抬起頭看著天空就笑了。

  “我想,它肯定是怨恨我的……對,明明是它為了這個世界勞心勞力,最後卻拿我毫無辦法,它把我送到老三巷,送到這人世間最有人情味的十裏人間,然後我按照他編好的劇本與這裏產生牽絆,再後來就有了你們,你看~它是多麼周全,地球電視劇一定看的不少!真是太他媽的狗血了……瞧!老三巷代表親情,你代表友情,這個傻子又代表愛情,我想那傢伙在暗處一定不斷的告訴自己,它對我夠好的了,而我……我和該為這些情感付出自己。”

  俞東池確定自己對江鴿子的情感絕對不受任何人,任何力量的支配,所以伸手拉住江鴿子的手滿面悲愴的看向他。

  他說:“鴿子~你確定了?”

  江鴿子確定的點點頭笑著說:“對,確定了!不然怎麼辦呢?多麼可怕,如果我不融合,就要拉著全世界去死了!”他難得的情感外露,伸出手捏著俞東池的面頰說:“我就是捨不得啊,你就是少了一根頭髮絲兒,我想我也是不願意的。”

  他是個虛偽的人,虛偽到總是拒絕俞東池一切的好。

  如果這場夢可以做的更加久一點就好了。

  俞東池一直忍耐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他伸出手擁抱江鴿子,他親吻他的髮絲,額頭,鼻尖……連燕子在一邊無奈的撇嘴:“這酸臭味兒……”

  他扭過頭,對著空氣有些憤恨的無聲嘀咕。

  為什麼我代表友情?

  身後寂靜無聲,沉悶的驚愕聲忽然響了起來。

  “鴿子……不要……”

  連燕子猛的回頭看去,卻看到江鴿子抱著已經昏迷過去的俞東池,還小心翼翼的慢慢將他放在平地上。

  “你……你也要打暈我麼?”

  連燕子磕磕巴巴的問。

  江鴿子笑著問他:“你會為我死麼?”

  連燕子認真的想了一下,搖搖頭。

  是,他就是這樣的一個冷靜的傢伙,他不會如地面這個傢伙一般,可以為了江鴿子獻祭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江鴿子一攤手,無所謂的笑了一下。

  深淵無聲的擴張,距離安全的石台不足幾米的距離。

  從石台的位置已經能看到深淵處,各種資料的火點正在凌亂的亂竄,它們迫切的想連接成一片整體,卻苦惱於找不到正確的路徑。

  江鴿子背對著連燕子說:“能對我發個誓麼?”

  連燕子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江鴿子,其實有句話他沒有說出來,他想說,如果鴿子去了,他會拼盡全身心的力量為他復仇!即便他如此的弱小!可他願意奉獻出整個的人生為他復仇,即便那傢伙是創世主又如何?!

  “您~說。”

  “如果~我說如果,如果我不在了,就勸勸他,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帶著他復仇也可以啊,總之別讓他死了……”

  “抱歉,我做不到。”

  連燕子果斷拒絕了江鴿子,這是自他們相識以來,他第一次拒絕江鴿子。

  江鴿子叉著腰看著天空無奈的笑了,他說:“呵!傻子!”

  然後……大地一陣震動,周圍塵埃飛揚。

  等到連燕子眼睛再次看清楚整個世界,江鴿子已經失去了蹤跡。

  兩行淚水從連燕子臉上流淌下來,他捂著胸口疼的哭不出來。

  “為~為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後來,天空忽然巨變,風雨雷電一起出現,疾風席捲狂沙撕裂世界,而深淵內火花四濺著……連燕子艱難的撐開護盾,將俞東池與自己罩在當地。

  而這種激烈異常的天氣終於將俞東池從昏迷中喚醒了。

  他坐起來,左右看看後問連燕子:“鴿子呢。”

  連燕子沒有說話,他的眼睛呆滯的看向深淵。

  俞東池無奈的撓撓頭,晃了幾下使得自己更加清醒,他苦惱的說:“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說完,他很自在的拍拍身上的灰塵,大概覺著這樣不好,就毫不客氣的搶奪了連燕子的外衣,他披好衣服轉身走向深淵,直至……消失在這個世界。

  連燕子看著他消失,最後,他憤恨的看向天空,將自己的腮幫子肉都咬下一塊,嘴角流出大量的血液……

  大地失控的震動,在常青山消失的地方,忽然有火山岩衝破阻礙,向著天空噴發起來。

  火山岩帶來的巨大的粉塵將幾公里遠老三巷人徹底湮滅……就在他們消失不遠的地方,毛尖先生背著幼軍的一個孩子一邊奔跑,一邊聲嘶力竭的喊:“後面的棄車……趕緊棄車……孩子們,到我這邊來……”

  他伸出手儘量摟住更多的孩子,然後一起被湮滅在蓋爾的地面……

  又是劇烈的一震,蓋爾失去了吸引力,無數建築,生命都緩慢的向著天空漂浮著。

  前皇帝狼狽的趴在緊鎖的城堡車上呐喊:“放我出去!!你們這些該死的!!放我出去……我是偉大的籍道後裔,你們怎麼敢這樣對我!!”

  她越飛越高,有些怨恨的看著天空無聲的問,不是說……只要那小杆子與蓋爾融合……就一切都會好起來麼?

  深淵深處,江鴿子漂浮在空中,他看著懷裏緊閉雙眼的俞東池真是很苦惱了。

  俞東池他……他已經死了,在他掉入資料深淵那一刻,屬於他生命的一切跡象就迅速從他身上剝離了。

  江鴿子對對面的那個傢伙說:“你在逢年過節享受他香火的時候,不覺著慚愧麼?”

  對面的資料迅速凝結成一張面孔,它有些不屑的說:“他的確不是我的後代。”

  江鴿子有些珍惜的收攏手臂,撫摸著俞東池的臉說:“其實~在你算計了我之後,我是沒有生氣的,我只是~有些小小的憤怒。”

  對面那張臉得意的笑看起來。

  江鴿子顯然是不想讓它得意的,所以他抬起頭對這傢伙說:“咳~你先別高興啊!其實~有件事你好像沒注意到,為了讓你更加鬧心,哦,鬧心是我們那邊東北地區的詞兒,你知道鬧心是什麼意思麼?”

  那張臉沒有回答,只看破一切的冷笑。

  一些資料觸手纏住了江鴿子腿,它們將血肉之軀吞噬,身上的亮點越來越順暢。

  江鴿子歪歪嘴巴歎息了一聲:“可~真疼啊!”

  那張臉扭曲幾下,帶著笑意說:“那,還真是對不住了。”

  江鴿子忍耐疼痛,也跟著它一起笑。

  “沒什麼對不住的,說起來~你辛辛苦苦創造了這個世界,要說對不住,也應該是我對不住你才是。”

  那張臉困惑了,它看著江鴿子機械音的說:“你,什麼意思?”

  江鴿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他笑了起來,笑的無比暢快,還發出鵝鵝鵝鵝的古怪聲。

  對面的面孔一陣煩躁,機械的阻止:“不要笑了,不要笑了,不要笑了……”

  江鴿子又是一陣鵝鵝鵝,鵝完才如頑童一般的大聲說:“抱歉!討了你這大的便宜,我太高興了,完全不覺的不好意思呢……”

  資料觸手就像餓瘋了的樣子,已經迅速吞噬到了江鴿子的腰部。江鴿子被迫停止笑容疼的呲牙咧嘴,無奈,他只好快速的說:“好吧,告訴你一件事!”他艱難地將俞東池抱在左胳膊上,伸出自己的手臂說到:“這第一件呢,你好像忘記這個遊戲是我的了……”

  對面那張臉不懂他這話的意思,就有些困惑的機械問:“你的?”

  江鴿子又伸出一根手指頭說:“鵝鵝鵝……看到我這個手勢了麼?你肯定看到了,知道它代表的意思麼?對!勝利!噢耶!”

  他晃動手臂,還把勝利的兩根指頭快樂的勾勾著。

  那張臉一臉無奈的忍耐道:“請冷靜融合,保持思維清醒……”

  “沒有冷靜啊!”江鴿子當然不承認自己要瘋了,他看看手指,來回對著那張臉跟自己比劃著嘮叨:“其實~我也是剛才想起來的,恩,應該感謝我在佛偈艾利的行程,在那裏其實我大小還算是個造物主呢,是跟你一樣的社會地位啊……”

  那張臉不屑的嘖了一聲問:“都已經這個時候了,這裏是我的土地,我創造它,給它生命,給它歷史,這裏~不是你的佛偈艾利……”

  黑暗籠罩到了江鴿子的手臂位置,俞東池跌落深淵,身體將資料撞擊出巨大的火花……

  江鴿子滿面遺憾的看著他消失,有些心疼的歎息:“他一定很痛。”

  說完他看跟對面說:“所以我生氣了,恩……不對,這話沒有力度,應該說,天涼了,你~消失吧!你的地方歸我接管了!”

  對面更加不屑,他看著江鴿子剩下的頭顱沒有吭氣。

  它覺著說什麼都是浪費的。

  然而,它的這種冷靜並沒有延續多久,在江鴿子的笑容當中,周遭資料觸手忽然迅速倒退,將吞咽下去的江鴿子一點一點的又“吐”了出來……

  那傢伙震驚的睜大了眼睛,然後那張面孔迅速在對面消失了……周圍資料一陣猙獰的掙扎,巨大的火花積滿了整個的深淵空間。

  江鴿子不屑的看向天空輕笑:“不要掙扎了,你是傻子麼?這可是我的機箱,我的遊戲……我才是這裏的主人……”

  那張面孔從江鴿子周圍迅速出現,又迅速消失,有個聲音憤怒的質問:“說……%……¥……¥……說……說……&&*……”

  江鴿子揉著新長出來的手臂呲牙咧嘴的說:“哦說~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呢,嘿嘿!”

  他不好意思的捏捏鼻子:“有時候下載不好吧,就只能沾點不好的東西回來,病毒你知道吧……”

  “你%…………&*瘋了!”

  它憤怒的質問,可惜語調已經出現亂碼。

  江鴿子理直氣壯的反駁:“我怎麼會瘋了,那只是針對你的病毒,對了,我終於知道如何給你定位了,你不是人類,也不是生命,你就是蓋爾的病毒,雖然殺毒程式也是病毒,嗨,我在胡言亂語什麼啊!所以你需要古老的……恩~卡巴斯基?鵝鵝鵝鵝鵝鵝……意不意外?驚不驚喜?鵝鵝鵝鵝!”

  他又笑出了鵝聲兒,笑完,那傢伙再也不能說話了……江鴿子捏捏鼻子歎息:“再見,很抱歉,我也想活下去啊,這世界多麼好,誰不想活著呢……”

  他自言自語的嘮叨:“有件事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呢,你知道地球遊戲人最害怕什麼麼?咳……我們最害怕外掛跟倒檔了……好吧,因為這是我的遊戲,所以……我自己就編了個小小的……”他對著空氣豎起自己的小拇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就是個小小的外掛……你沒發現麼……”

  …………

  說,凡人出門,柴米油鹽醬醋茶。

  江鴿子出門,豬狗牛羊,大紅花。

  初春的冷雨,打在牛角巷的青石板路面上。

  眼睛看到的,是巷子口兩棵古老巨槐下,雨霧繚繞小長街,人從裏面出來,帶著三二分仙氣兒。

  耳朵裏聽到的,是路口打牛奶的銅鈴聲,結夥上班的自行車鈴鐺聲,附近工廠大喇叭播報新聞聲,洋傘支開的彭彭聲,還有兒童穿著小雨靴踩水的嬉鬧聲,高跟鞋踏在石板路的哢噠聲……

  而後,不知道哪位老先生打開了洋匣子,古老的戲劇絲弦遠遠近近,熱熱鬧鬧的這老三巷的一天,便慢慢揭開了幕布。

  一座舊城,總有時光眷戀捨不得抹去的痕跡。

  而常輝郡的老三巷,就是這城中人,無論最後走到世界的哪個角落,一說故鄉,能想起來的地方就是牛角頭,牛角尾,牛角街巷合起來的老三巷。

  這一大早兒,江鴿子卸下門板兒,擺好自己的牛肉幹攤子,這才端著碗想吃兩口稀的,就聽到對門段奶奶在陽臺上問他:“呦!爺兒?今兒起得早啊!”

  江鴿子笑的溫柔極了,他說:“早,早!嗨~這不是大集嗎,起早點好多賺兩個零碎花花不是……”

  段奶奶一臉不相信:“看爺兒這話說的,缺誰的~也不能缺您這兩個不是。”

  江鴿子承情的點頭:“那是那是……”

  段奶奶說完,忽然變了表情的說: “爺兒,你知道麼?衙門收異獸肉的價格又跌了!”

  江鴿子聞言一愣,看著段奶奶的表情莫名的微妙起來。

  他輕輕的嘮叨了一句什麼,然而誰也沒聽見。

  “已經這麼久了啊……”

  對面老太太憤怒的伸出胖乎乎的三個指頭,像發生了國家大事兒一般大聲說到:“衙門那邊貼了佈告,大弓野豬跌了三文,酸鳥的毛跌了十文啊!我早就讓你大哥去碼頭攬工,他倒好!非要做祖傳的獵人,我呸!全蓋爾的崽子,落地就能打的破玩意兒,有啥好前途……還不如碼頭開吊車呢,都賴那個……那個什麼黨來著……“

  “奶奶……那是全民進步黨……”

  “呸!對,就是這個什麼進步……哎?爺兒!您哪兒去呀!!”

  “中州……”

  “哎呦,這話說得,大清早的發癲兒了,爺兒你去中州作甚呢,這早飯都不吃了?”

  江鴿子跑的飛快,他要去找個大傻子,恩,捎帶還有個小傻子……

  老戲臺前,三個調皮的崽子跪成一排,薛班主瞪著眼睛嘴角抽搐著。

  鄧奶奶扯著自己家孫子的耳朵,表情好不巴結的對老班主說:“哎呦~我的老哥哥,這幾個崽,也就是您的手段能給磨平了……看在三輩子街坊的份兒上~您就收了吧……”

  老班主一臉橘子皮顫抖著憤怒:“收了?奶奶!!我收個屁!您當我們六順班兒是垃圾堆呢……”

  江鴿子從他們身邊迅速飛奔而過……

  街頭鈴鐺脆響,打牛奶的吆喝在巷子口蕩漾著。

  樹兒子看著老子的背影一陣委屈,又不帶它……於是它把滿樹的枝葉都委屈成一陣清風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親人們,這文正式完結了!深深鞠躬。

  這個時候,我就最後吐下苦水!我可不容易了,從正月開始連排著五個長輩親人住院,手術,我家婆婆幾天前又摔了一腳,腿斷了!

  其實吧,我知道人到中年身不由己,可我就這一點愛好,好不容易抑鬱症從中重度到輕度,我都感恩的不成了,接著我家成群的小朋友就開始排隊給我找麻煩,好吧,八月底我還要嫁閨女。

  這就是生活啊,它到處是壓力,你又不得不接受並努力幸福。

  我的幸福就是你們啊,不管多久,不管多麼艱難,我寫,你們就在。

  十裏長街是我恢復文感之作,它算不上好,咱下本努力。

  人生艱難,我也就這點愛好了!

  最後!我愛你們……虔誠的感激你們的支持!

  等我狀態好了,我一定奉獻更好的作品!

  鞠躬!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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