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李焱和常明瑾爬遍了村落附近的山。常明瑾暗自讚賞李焱,區區一個人類居然能跟得上他;李焱那邊卻是對陸瀟非常不滿,若不是這孩子死活要跟著來,他和常明瑾應該一天半就能搜山完畢了。
陸瀟最後一天,也真是實在抗不住了,怎麼說他還是個孩子,中途返下山去,幫老婆婆幹活去了。
李焱和常明瑾踏著傍晚的暮色回來,陸瀟抹了把臉上的爐灰跑上前去詢問進展,常明瑾沒搭理他。下午時候,李焱聽到了常明瑾與胡二娘的通話,說是已經向陸金翠報備了陸瀟的去處,並讓其暫時放心,可想陸家丟了個孩子得急成什麼樣,然而中二病患者還覺得自己最牛逼最搖擺。李焱知道常明瑾的冷淡其實是不想讓陸瀟知道太多,那樣反而容易讓這不知深淺的孩子因為好奇害了自己。
常明瑾源力化成的蛇群,雖然非常便於搜查,總歸也是范圍有限,經李焱提醒,若讓蛇寄存在活物體內,能夠抵達的地方便足夠遠。這三天來,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常明瑾在抓來的活物體內做了這種設置,他還是第一次放入這麼多能夠通感的蛇,比不得只監控一兩人的視角,以防萬一,還是決定回到住處由李焱把守,以免出現什麼意外。
吃過晚飯,常明瑾回房裡閉目養神,李焱叫陸瀟守在門口。
“一會兒,如果我叫你進來,那就是常明瑾瘋了,需要你進來幫我了。”
陸瀟兩眼放光,“是要做掉他嗎?”
“不,是你幫我一塊兒逃跑。”
“我怎麼認了你這麼個大哥。”
“你有媳婦嗎?”
陸瀟紅了臉,“沒……沒有……”
“我有啊,所以我可不能被常明瑾一錯手給弄死了。”李焱彈了陸瀟一個腦蹦,“好好呆著。”
陸瀟感到一種成年人的惡意,看著關緊的房門,心說可是這外面好他媽冷啊。
李焱進到屋裡,看到常明瑾擺起油燈、蠟燭、手繪地圖,心裡也犯嘀咕,“我要幹嘛?”
“如果我暈過去,以最快的速度叫醒我。”
“就這樣?”
常明瑾輕笑,“你剛不是已經跟陸瀟說了做好逃跑準備了嗎?”
你丫這麼怪物我逃跑怎麼也不丟人。李焱腹誹一句,在旁邊坐下。
常明瑾對著油燈吹了口氣,那橙黃的燈苗染成一抹螢綠,隨即盤腿坐下,合上眼。
屋內一片寂靜,窗外偶有風聲,彷彿磷火般的燈苗撲閃著,忽大忽小。
李焱仔細觀察著常明瑾的狀態,只見其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看這情況,便知道一下透過這麼多活物的視野偵查,當真是困難了。
忽的,常明瑾周身的景像有那麼一絲火焰蜃影般的扭曲,一身厚重的墨黑長袍一下現形披散開來,給李焱嚇了一跳。他曾見過胡二娘的紅袍,想來那正是胡家的狐皮,而這黑袍,就應當是常明瑾的蛇皮了。
緊接著,常明瑾黑袍上纏束的索帶猶如活蛇般自行動作起來,景象無比詭異。
這黑袍一瞬間又消失不見,過不多會兒又出現,一個小時裡如此反復多次,讓李焱也不知道該不該叫停。
常明瑾猛地睜開眼,如他源力幻化的黑蛇一般,眼眸通體血紅,“刀給我!”
李焱將匕首遞過去,常明瑾在自己掌中一劃,將血滴落在紅燭之上,和著蠟油又滴在地圖上,同時口中不住地快速說著什麼。
“給我現形!”常明瑾一掌拍下,地圖上的血蠟飛濺,黑袍最後隱現一次,常明瑾暈了過去。
李焱衝過去扶起常明瑾,掐著他的人中,見常明瑾沒反應,喚了門口的陸瀟進來,“接點涼水來!”
陸瀟趕忙從院中水缸裡舀了一大瓢水遞過來,李焱接過,直接將涼水潑到常明瑾臉上。
被這冬季的冷水一激,常明瑾果然抽著氣醒過來,“你好大的膽子……”
“行了行了行了……”李焱拿袖子抹著常明瑾的臉,“你丫說話怎麼跟皇上似的。”
常明瑾推開李焱的髒袖子,瞥了一眼桌上,油燈和蠟燭俱已熄滅,那手繪的地圖上,在他暈倒之前蠟油飛濺了一桌,而眼下卻只形成了兩個大圓點。
常明瑾露出一絲邪笑,藏得再深,也逃不過胡家的追踪。
饒是祁紅偉已經五十二歲了,也能明白一個人將另一個人設為手機桌面大概是一個什麼意思。這種心情很複雜,他覺得那條路太苦了,想要說點什麼勸告點什麼,但是一想到自己似乎沒有那個立場和資格,便又完全洩了氣。
漸漸冷靜下來,祁紅偉獨自一人坐在窗前很久,還是從窗口看到關樹東帶了黃玉良的那些半妖朋友回到鎮上,他才真正將情緒抽離。
黃玉良對他說了此行的目的,當然包括不少機密及相關的一系列推測,祁紅偉只是聽著,覺得眼前這孩子果真不簡單,他只是個人類,甚至對於很多事來說,他身處局外遠處,在這種既沒有法術秘技,又沒有家族歷史的情況下,順著些微的蛛絲馬跡能夠摸到這裡,是真的不簡單。
祁紅偉動了心思,因為眼前的情況,黃玉良其實已經知曉**不離十,那在他的幫助下,祁紅偉覺得事情能進展得更順利,畢竟他和關樹東已經被困在這裡很久了。
不過事關龍子的秘密,他當然要徵求其他人的同意,這不是他一人可以做主的事情。叫了關樹東和張廣之前來,祁紅偉率先說了黃玉良給出的信息,又說了自己的想法,果然這想法一提出,房間裡陷入了沉默。
“我沒意見,”關樹東想了良久表了態,“指著龍子守著,也不現實,咱們都多大歲數了,也乾不了多長時間了。”
“我有點顧慮……”張廣之持相反態度,“他……我覺得可能還好,但是他認識的其他人呢?我拿不准。”
“二比一,你輸了。”
祁紅偉擺擺手,“在龍子的規矩裡,霸下的意見佔兩票。”
關樹東一拍腦門,想起來,就是因為這勞什子規矩,當初龍子五對四卻是誰也不聽誰,才分裂成兩派。
張廣之如坐針氈,一來是他屁股確實很痛,二來是這兩位他的新同伴中,關樹東掌“睚眥”之名,按照他師父生前囑咐,睚眥雖然在九門龍子中武力不比狴犴的正元金炁,但其掌握秘寶“百兵天錄”,內存各路頂級兵器,善使各路兵器武術,斗勇好戰不死不休,最是危險;他是真怕關樹東一個動怒把他撕了。
祁紅偉對張廣之,“我和老關都已經是五十的人了,人怎麼都爭不過時間去,等我們老了死了只剩你一個的時候,才是真正危險的時候。”
張廣之低下頭閉上眼,祁紅偉說的也正是他師父最為擔憂的事情。
“天機卦象能保霸下,卻是保不了秘密。”
“我答應過師父,石碑……不行,其他的……”張廣之睜開眼,“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