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雖然已經可以確定地圖的指向沒有狐尾石像,但是黃玉良還是主張去探查,至少可以查出該處是什麼部族,不論前兩代燕子的石像是否從此處取得,他們保存這張地圖肯定有意義。如果石像真的是從這個部族被奪去,那麼姜勝作為夸父族去結盟也是有力的後盾。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李焱大致看了一下六張地圖的所在,然後安排了一下路線,雖然不用全部提前訂好車票,但是方向的先後順序還是要大體定下的,粗略算下來,也是一趟時間不短的旅程。
必要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之後,轉眼也到了李焱的生日,李焱的朋友很少,也就是晚飯跟同事們聚了一下,飯後跟幾個哥們去酒吧喝點小酒。
沒打算玩到太晚,踏著午夜的點,李焱開了家門,與此同時手機響起來。整整一天都沒信兒,李焱本以為他忘記了。
“餵?”
“生日快樂。”
“差一點就過了。”
“我就是想做最後一個。”
“嗯……”李焱倒在沙發上,“謝了。”
“車票訂好了嗎?”
“訂了,後天晚上,臥舖。”
“答應我一件事,”電話那邊的黃玉良頓了一下,“如果情況有任何不對,馬上逃走。”
“知道,我沒那麼傻。”
“如果,我是說如果,當你遇到一件危險的事情,需要犧牲掉什麼人來保全自己,就比如姜勝吧,你會放棄他自己逃走嗎?”
李焱有點納悶為什麼黃玉良這麼說,“不會……吧……如果到那種地步的話,兩個人一起努力跑才更有機會吧。”
“我懂了。”黃玉良的聲音透著一絲笑意,“很晚了,睡吧,後天我去送你們。”
“晚安。”
“生日快樂。”
在給李焱和姜勝送上車後,黃玉良驅車赴另一個約,在接到電話的時候是有一點意外的,或者說,此時此刻的他並不知道要用什麼態度來應對。
名為“C”的咖啡館前,濃密的夜色已落在小巷的每處角落。黃玉良走到門前推開,風鈴的聲音告示著來客。
“您好,黃先生。”咖啡館內是那位常明瑾唯一聘用的服務生,名叫楊堯,清瘦的臉上顯得有一絲木訥,但是很顯然他對常明瑾有一些了解,很多時候常明瑾並不刻意避開他,算是心腹,至於楊堯是否為人類黃玉良倒不清楚,“常哥在樓上洗澡呢,應該快出來了,您坐這稍等一會兒吧。”說著,楊堯就準備好一杯咖啡擺上桌來。
“謝謝。”
稍坐了一會,二樓傳來開關門的聲音,常明瑾探出半個身子,象牙白的身子明晃晃出現在燈下,“來啦?”
黃玉良一挑眉,“如果不是還有人在,我還以為你要邀請我上去。”
“正相反,我想請你下去。”常明瑾對楊堯點點頭,楊堯對黃玉良比了個“請”的姿勢,示意讓他到後面去。
黃玉良見識過常明瑾的手段,若是他真想除掉某個人可以毫不費力,完全不需要變更地點。隨楊堯走到咖啡館的後屋,這裡有一道鐵門,走過門後兩層不長的階梯,來到一個地下儲藏室。
一絲絲腐肉的氣息。
黃玉良下意識皺起眉頭,非常不對勁。
楊堯掀開一層布,後面是一具大冰櫃,打開之後,裡面赫然躺著一具已有點腐爛跡象的屍體,粗略來看,已經有一些時間。
黃玉良後退一步,“這是什麼意思?”
“他已經死了快兩年了。”
常明瑾隨後走進來,披了浴袍到冰櫃前站定,抱起冰櫃中屍體的頭顱,原來這具屍體是頭身分離。
“簡要來說,就是這個男人被他上一個男人殺了。”常明瑾指了指楊堯,沒有絲毫責怪或安慰的情緒,“我倒是有法子能讓這屍體保存的時間更長一些,但是意義不大。”
黃玉良仔細看了看,這男人如果真的已經死去近兩年,光憑冰櫃也不會保存至此,被常明瑾施了什麼藥物或妖術都極有可能。
“我可沒有辦法讓他活過來。”即便是保存再完好的屍體,也是沒有生命機能的死物,在黃玉良的認知中,沒有什麼法術可以逆轉這種變化。“就我了解的來說,幾乎所有的妖術都是基於幻術的基礎上,即便是再真實、再能夠影響現實的妖術也是這個原理,你都沒有辦法復活他……”
“我有辦法。”常明瑾把頭顱放回冰櫃中,“不過我很清楚就算是讓這座肉身恢復到完好如初,他的三魂七魄也早就入了輪迴,怎麼也是召不回來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
“不管你是通過什麼渠道,我覺得你應該已經清楚了七座狐尾石像的來歷,當然,不清楚也沒關係,”常明瑾頓了一下,“這七座石像源自一隻黑狐,當初沒有連同它的肉身一起挫骨揚灰,根本原因是沒辦法清除它的邪念和妖力,然而我現在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我有方法可以消除它的邪念,所以想跟你達成一個協議。 ”
聽到此,黃玉良心中不由得一凜。
“胡家的來歷,比外界所說,還不簡單吧?”
就在黃玉良得知九尾狐有赤白玄三隻靈狐徒弟的時候,就將常明瑾和胡家的所有風評整理了一遍,那足以說明胡家就是三尾赤狐的後代。
因得半妖有幻化獸皮作衣袍的能力,作為半妖圈子數一數二的宗族,誰都知道胡家是赤狐之後,但世上赤狐千千萬,能收納一座狐尾石像的,又豈是普通的無名野妖?更別提胡家再是沒落也仍站在金字塔尖,靠的就是神出鬼沒的過人咒術。
而當年九尾狐留下的最寶貴的遺物並非是後世誤傳的狐尾,而是其創作的號稱可以逆轉萬物常識的《逆方玄經》。半妖所存的咒術典籍成像方式極為特殊,多為如狐尾石像的封片那般表面不可見。而常明瑾讓李焱從胡家盜出的墨漬紙張,只能是匯集了數不勝數咒法密語之故,以至於濃重到肉眼可見。
作為赤白玄之一,繼承部分玄經也是情理之中,而李焱就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盜走了胡家的至寶。
常明瑾此刻,如此張狂地說出有方法消弭石像的邪念,黃玉良不禁想像那殘卷上的咒語有多神秘危險,但是他並不傻,當年紅白二狐合力都沒能消除黑狐的邪念,他不相信憑藉流傳下來的殘卷就可以做到,常明瑾如果不是自大,就是另有它法。
“我並不認為能夠幫助你什麼。”黃玉良笑著,“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常明瑾直接笑出聲,“人類,當然。自我跟你接觸以來,我確實還沒有發覺你有什麼過人之處,但是每當我回想起來,就發覺在不知不覺間你從我這得到了不少消息,而且並非是平等的信息交換,該怎麼誇獎你呢?或者說,該怎麼定義你這種能力呢?”
“有嗎?”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知道的事情相當多,裡面也絕對有可為我所用的內容,只看你願不願意與我分享。”未等黃玉良作答,常明瑾拍拍楊堯,示意讓他出去並帶上門,隨後拋出一個炸彈問題,“你對玄經了解多少?別說不知道。”
果然如此。
“傳得神乎其神,但是對我這個人類來說沒什麼意義。”
“該怎麼解讀你話裡的意思呢?”常明瑾假裝思考著,“作為人類,在直接修習的方面沒有意義,但是如果你作為情報商,玄經對你有沒有意義呢?”
對常明瑾也確實不用再裝什麼小白兔,“進貨不代表一定要使用,重點是能賣出去。”
“那麼商人,我現在請你估價,你說狐尾石像和玄經哪個更有價值?”
很顯然,《逆方玄經》的殘卷是所有知悉這個信息的異族人士競相追尋的對象,石像這種不祥的事物,稍有了解就會退避三舍,二者的價值不言而喻。
“看你的表情,應該是很明朗的了。”地下室的線路有些接觸不良,燈光忽明忽暗,常明瑾吹出一團沒有溫度的火簇,幽藍將狹室映出更冷冽的氣氛。“我沒有直接竊取你腦中的信息,是相信你能幫我蒐集更多,做個交易吧,我想要所有的石像,不管你給我確切的信息還是實物,代價是我母親家的玄經殘卷。”
黃玉良此時才正式意識到母親當初告誡他不要和常明瑾打交道是什麼意思。
常明瑾利用李焱從胡家偷出玄經殘卷,胡家暫時不敢找他的麻煩,但是對於膽敢闖入胡家的李焱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場交易的代價是將一座石像給李焱;而後常明瑾又以玄經為籌碼來跟黃玉良做交易,代價是要所有的石像。
如果黃玉良不答應,李焱會隨時處於胡家的威脅,答應了,就可以有談判的籌碼,但是等他找到所有的石像,相信常明瑾已經學會了殘卷上所有的內容,反正不管怎樣,常明瑾既有了玄經,也有了石像。
李焱與常明瑾暗中交易這件事,只要完成了就根本不在乎黃玉良是否知曉;因為如果是出於保護李焱,黃玉良肯定答應,更別說石像換玄經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怎麼都不會虧本,尤其在其本身就在追尋石像線索的前提下,根本沒有理由拒絕。
“你怎麼會確定,我會為了李燕子跟你做這麼危險的交易?”
“就算你不知道石像出處,也知道那不是集齊成仙的法器,你的目的不在這裡,你只是在找收集石像的人,對嗎?”常明瑾看著黃玉良,“我聽到你心跳變快了,”常明瑾走近黃玉良,雙手攀在他脖子上,冰冷的手指撫上跳動的脈搏,“是覺得這麼好的事兒有圈套嗎?”
“我覺得我有點兒玩不過你,我認輸好嗎?”
常明瑾直接笑出來,“我才不信呢。”放開黃玉良,常明瑾笑中還以些微的正色,“黃玉良,你不必在心裡罵我陰險狡詐,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雖然不是什麼正義人士,但也不會是你的敵人,跟我結盟可能會吃點虧,但是至少不會沒命。”說著,指了指冰櫃,“七座石像的力量可以幫助這屍體恢復肉身的機能,我也有方法一舉消除石像的邪念,至於我想要這沒有靈魂的肉體做什麼你不需要知道,怎麼樣?”
黃玉良伸出一隻手,“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