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章:惡臭二 (樊華和薛家“大小姐”)
第二天下午,樊華把沾著啤酒漬的西服送回家裡,正趕上母親拾掇園子裡的七合木非子,讓樊華意外的是,這火爆脾氣的娘,居然還沒嘮叨他。
“發生什麼事了?”這情形絕對不正常,樊華把母親拉到園子的長椅上坐下,“昨天跟薛家怎麼談的?”
樊母看了看兒子,嘆了口氣,“他家的聘禮,要藥方。”
這藥方對他家來說,重要也不太重要,他姥姥是多七竅玲瓏心的人物,不可能算不著這種事,“那就給他們好了。”
“她們要一千張啊,咱家哪兒有那麼多?”
“找我二姨問問?”
“我不去......”樊母扭過臉,“多少年了,我處處都不如她,要是這事兒還去求她,得讓她把我踩腳底下一輩子了。”
“姥姥也不給啊?”
“藥方早就分完了,我一個嫁出去的女人,敢動本家的東西?那以後誰都得回娘家要東西了,我是老大,更不能這麼乾了。”
樊華翻了個白眼,“行了,藥方我搞定,您別操心了啊。”
“你上哪找去啊?”
“甭管了,還差多少吧?”
“七百多”。
“也不算太多吧,”樊華算了算心中的幾個人選,“這事兒我來就行了,他們這麼著,也是想看看咱家實力。”
“你......還真是挺喜歡薛家那位啊?”
“不喜歡啊,這不是姥姥的意思麼?”
“嗯......倒也是,就是......你們倆都聊什麼了?怎麼聊的?”
“她幾乎都沒說話,怪怪的,”薛青楠那種神態總是讓他不舒服,“反正您就等著抱大孫子就行了。”
樊母眨巴眨巴眼,“啊......啊?你們......還真是沒聊什麼啊。”
“啊,是啊。”
從家出來後,樊華直接去了姥姥家。
樊母家姓胡,在半妖的家族中是一等一的聲望。所有的半妖族氏,都有專屬的家門燈籠,什麼時辰掛,什麼時辰點,什麼顏色的紙糊,用紅燭還是白燭,配短穗長穗......這都有著細緻的規矩,胡家輕易不掛燈,只要掛就是紅燈紅燭全天燃著,那意思是告訴大家胡家查案渾身都是血,不想沾身上全避讓,然後所有半妖家都會收了燈籠以示清白。
半妖中,妖術,法咒,源力是三大異術,幾乎都有但各有所長,除此之外可能會有其他的招牌,比如西城白家的劍法,槐房董家的針灸,平谷關家的剪紙等等。
而胡家的一門絕學,就是妖術跟武藝結合的妖技,這一絕學原理簡單易於掌握,但粗通皮毛助益不大,唯貫通精妙才有奇效。
胡姥姥將幾門學問平均分了兒女們,傳到老大那的就是妖技,然而大娘資質有限,兒子樊華卻屬上乘,這妖技的套路就都傳到了他那。
樊華永遠都記得姥姥家這小院的恐怖,千萬別小看這一畝三分地,這被四棵高大的柿子樹圍繞的院落,有著外人難以踏入的感覺,就彷彿這一空間從人世間割裂,生出多般莫測的變化。
胡姥姥躺在搖椅上,在院子中喝著茶曬太陽,不必轉頭也知道是誰來了。
“姥姥”。
胡姥姥睜開眼扭過頭來,樊華只感覺姥姥身後有只巨大的狐尾影子掃過來,夾著鋒利的壓勢。
這是每次見面都不能少的。
樊華雙手握拳,衣袖中露出的小臂部分爆出大片的花團,就在一瞬間,姥姥的狐尾已經掃到,樊華雙手接下,硬生生被橫著掃出三步。
隨後這只若有若無的狐尾分作數十隻,幾乎是將樊華的四方圍困逃脫不得,說時遲,樊華手臂上的紋身又開出不同花團,任由這些鋒利的狐尾劈刺,身體皮膚亦是鋼鐵般突破不得。
一瞬間這些狐尾就消失了,胡姥姥揮著手讓樊華過來。
樊華根本不敢卸除武裝,一步一挪地走過去,他的姥姥,他的親姥姥,這老太婆有多奸詐全世界都知道。
胡姥姥招呼著外孫坐下,“沒事練練別的吧,挺簡單的戲法兒,還動出百花帳”。
“學不會啊,我不像明瑾。”
“小婧語文考了全年級第一,數學全年級倒數第一,開家長會,人老師說這叫偏科,明白不?”
樊華笑著點頭,“練,肯定練。”
常明瑾是樊華二姨的兒子,百年難出的狐蛇混血半妖,都說沒落的常家要蓋過胡家的,憑藉這種天生強大的妖力,常家祖上那些艱澀的法咒是有人會使了,加上蛇屬本性的陰毒冷酷,從來沒人敢招惹;胡婧是老舅前妻的閨女,身世挺可憐,好在三項基礎資質都屬優,又從小與常明瑾交好,多數都認定她會蓋過異母弟弟胡彥,成為胡家的下任掌家。
“親定得怎麼樣啊?”
“您這證婚人都沒來,不怎麼樣。”
“怎麼了?”
“聘禮要一千張藥方,”樊華沒等姥姥說話,“我也不是來朝您要,我是想,您給我幾個名單,我自己搞來。”
“嗯,還行,可以給你。”胡姥姥點點頭,“這門親是我定的,有什麼困難找姥姥說,你想先自己想辦法,也依你。”
半年後,樊華湊齊了八百張妖術藥方,讓薛家讚賞不已,證婚人胡姥姥補齊了剩餘的二百張,一切皆大歡喜。
選了個良辰吉日,兩家準備了訂婚儀式,請了諸多道上相熟的親朋,酒店裡一邊是人,一邊是半妖,按鐵山的話說:那氛圍老刺激了。
飯吃到一半,樊華待得實在無聊,看了邊上一直從容不迫的未婚妻,也感嘆不愧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閨秀,這麼無聊的場合都能始終保持微笑。
“哎〜”
薛青楠微微偏過頭。
“咱倆溜出去吧。”
薛青楠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吃驚,“去哪兒?”
“隨便啊,就跟他們說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樓上歇著,然後溜出去逛逛。”
“真的?”
樊華有點不明白薛青楠這種躍躍欲試的興奮感,後來忽然想起來,今天是這大小姐生平第二次出家門。忽然間確實來了點興致,還真有點打破禁忌的感覺呢。
說辦就辦,薛家父母看樊華這麼體貼,還很高興很放心地讓倆人上樓去了。
一到樓上,倆人就分別回房換了套便於行動的衣服,約好在薛青楠房間見面,一碰頭,薛青楠就犯愁了。
“樓下有好多保安,怎麼避開?”
樊華打橫抱起薛青楠,推開了窗戶,“別害怕。”
還沒等薛青楠喊出這是十二層,樊華已經一步躍出了窗戶,嚇得薛青楠直閉眼。
只感覺臉旁的風吹得緊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幾乎是毫無感覺的,樊華把薛青楠放在了地上。姑娘一睜眼,看了看腳下,居然已經到地面上了,而且也沒有任何聲響,地上也沒有那種受衝擊砸了個坑的跡象,不禁抬起頭看樊華,心裡感嘆半妖果然很神奇。
“你怎麼那麼瘦啊?”樊華手臂上還留著薛青楠的觸感,他也抱過女孩子,別的女孩都是軟軟的跟羽毛被一樣,這薛青楠簡直是白骨精一樣。
“快走吧。”
倆人溜出酒店,打車就去了後海,薛青楠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活人,以往在電視上看到外界的場景,根本想像不到置身其中是什麼感受。
這一天,薛青楠感覺到自己是活在這人世的,第一次感覺到真實。
兩人也並沒有在外面逗留太久,近十點的時候就回了酒店。這回薛青楠沒有閉眼,親眼看著樊華抱著自己,一溜煙順著酒店的牆壁跑上了十二層,然後一手抓著窗沿翻進了屋內。
進屋後,樊華小臂上的花團漸漸消失,薛青楠摸著那些花紋,眼中有種說不出的迷戀。
“真神奇......”
“我先回房間了。”
看著眼前這個英俊孔武又甚為神奇的男人,薛青楠對著那背影露出一抹笑。
“哎,”薛青楠叫住樊華,“我覺得你有件事還不知道。”
“什麼?”
“你先去換衣服,我給父母打個電話,免得他們起疑,一會兒你來找我。”
樊華點點頭,這期間自己手機沒響過,應該是沒人發現他們不見了,不過保險一點也好。“如果他們說剛才來敲過門,就說你睡著了沒聽見。”
“快去吧。”
等樊華出了房門,薛青楠從一旁的行李中翻出了香爐和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