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3的坐標點,在湖南。
徐望不知道他是真的振作起來了,還是將更多的情緒埋進了心裡,可人生就是這樣,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日歷都在一頁頁往前翻。
“和你哥聊過了嗎?”這麽重要的事情,徐望總覺得該讓親人知道。
池映雪卻淡淡搖頭:“什麽時候回北京,再說吧。”
這是人家兄弟間的事,徐望沒再多話。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徐望和吳笙訂好了去湖南的高鐵。
酒店天台。
這棟酒店位於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扶著天台欄杆,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此刻,這座城市正在蘇醒,路燈一盞盞熄滅,建築從黑暗中走出,熙攘和喧囂慢慢升騰。
可池映雪不看這些。
他坐在天台角落唯一一張沙發裡,靜靜望天。
沙發半新不舊,不知是特意供客人休息,還是被酒店遺棄了,但此刻,他和身下的沙發,和諧得像一幅畫。
大半個天空已經亮起來了,今天的雲有些厚,可陽光還是執著地穿透雲層,灑向人間。
況金鑫來到天台的時候,先看見了日光,然後才是沐浴在晨光中的池映雪。
感覺到有人闖入,池映雪轉過頭來。
“火車票訂好了,”況金鑫來到沙發旁邊,“下午三點的。”
池映雪看著他,說:“哦。”
本以為例行通知,通知完了人就走,可況金鑫反倒坐下來了,自然得仿佛沙發的另外一半,就是特意給他留的。
“美。”況金鑫忽然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池映雪茫然:“嗯?”
況金鑫望向終於在雲邊冒頭的旭日,真心道:“日出真美。”
池映雪沒有和人談風景的愛好,尤其現在,他隻想一個人待著。
毫不猶豫起身,池映雪連招呼都沒打,就往門口走。
“以後沒人保護你了。”況金鑫望著他的背影,忽然開口。
池映雪頓住,過了幾秒,才緩緩回頭,眼底沉下來:“你說什麽?”
“我說以後沒人保護你了。”況金鑫一字不差重複一遍,聲音更大,更響亮。
池映雪危險地眯起眼睛,一字一句:“我不需要任何人保護。”
“那閻王走了不是更好,”況金鑫說,“反正你不需要他保護,也再沒有人和你搶身體了。”
池映雪沉默半晌,忽地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對啊,走了更好。”
況金鑫定定看著他:“那你這兩天慌什麽?”
“誰告訴你我慌了。”池映雪仍笑著,聲音卻微微發冷。
況金鑫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我在暗格裡做了什麽夢,你知道嗎?”
池映雪愣了,話題太跳躍,他抓不住。
“我夢見了父母出車禍的時候。”況金鑫神情平靜,坦然,“隊長、笙哥、錢哥他們都知道,但你一直在暗格裡沒出來,所以我再給你講一遍。”
池映雪皺眉:“也許我並不想聽。”
“不聽不行,”況金鑫理直氣壯,“我把你的噩夢走完了,真要論,你得再走一遍我的噩夢才公平,我現在都不用你走,只需要你聽,你還討價還價?”
池映雪:“……”
總覺得這個“公平交換”怪怪的,可一時哪裡不對,池映雪又說不上。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我都沒有記憶,所謂的車禍,都是聽爺爺奶奶說的,然後我就自己想象……”
像是料定了池映雪不會走,況金鑫望著逐漸湛藍的天,自顧自道。
“我真正開始有記憶,是挨揍。其實就是一起玩的半大孩子,什麽都不懂,整天傻跑瘋玩的,但他們就專門欺負我,打我,因為我沒有父母……”
“我印象特別深刻,只要一下雨,他們就非把我推到泥坑裡,然後圍著哈哈大笑……”
他苦笑一下,可這苦澀很短,就像一閃而過的陰霾,再去看時,已明媚晴朗。
“後來有個鄰居大哥哥,發現我總被欺負,就幫我出頭,他比我們都大,那時候已經念初三了,一個單挑一群小孩兒沒問題。自從他罩著我,我就再沒挨過打……”
“運氣不錯。”池映雪終於給了一句不甚熱絡的回應。
他站在距離沙發兩米的地方,沒再繼續離開,也沒重新靠近,只是轉過身來,就這麽不遠不近地看著況金鑫,像是百無聊賴,那就索性聽個故事。
“我也覺得自己運氣很好,我當時幾乎把他當成親哥哥了。”況金鑫看向池映雪,燦爛一笑,“然後不到一年,他考上了重點高中,要搬家到離學校近的地方。”
池映雪蹙眉。
他果然不喜歡這個故事。
“臨走的時候,我抱著他哭,不讓他走,誰勸都不行……”
況金鑫再次陷入回憶,明明望著池映雪,可目光,卻落在不知名處。
“我說你走了,以後就沒人保護我了。他說,其實在這個世界上,能永遠保護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後來他還是搬走了。他一走,那些人就打我,但我還手了,我發了瘋似的,不要命地還手,最後把他們都打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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