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攔路

　　果然，下方的嬉笑聲還沒過去，就有尖叫聲傳來。

　　顧程站在高樓上，冷漠地看著下方成片倒下去的人。

　　強烈的輻射，正在帶來第一波死亡。

　　實際上顧程現在也感到不太舒服，他們的身體是遊戲資料生成的，比一般人要強大太多，所以這種不舒服並不強烈。顧程很清楚，他們三人也會被輻射改造身體，成為末世中最為有利的新人類，但即便是如此，在這個末世生存仍然很不容易。

　　即便是因為輻射身體開始進化，卻也不是一下子就變得很強，絕大部分的新人類，都是慢慢變強的。反而是啃食者因為失去意識無所畏懼，會比新人類更危險。

　　“走。”顧程說了一聲，他從樓上一躍而下，跳進這棟樓後面的陰暗巷子裏。

　　趙衍之和趙挽之一聲不吭，互相對視了一眼才跟著他跳下了樓。

　　哪怕知道自己現在是遊戲資料的身體，但要克服這種恐懼可不是一般人一下子能夠做到的，某種程度上來說，趙衍之和趙挽之，都不僅僅是膽子大了，有勇氣不算什麼，心志堅韌才是重要的。

　　三人安穩落地，下午的時候，顧程已經仔細查過這座城市，但真正亂起來之後，並不是那麼容易辨認——尤其現在還是在晚上。

　　一開始，他們還能聽得到呼嘯的鳴笛聲，不管是120還是警車，到後來，街上有的只有淩亂的腳步聲亂響的車喇叭和隱隱約約的哭聲尖叫。

　　顧程走了兩步，低下頭去，看到腳下有一顆不起眼的黑色小石頭。

　　這就是空中落下來的隕石，其實密度沒有那麼高，也不會對現代社會造成什麼大的損失，就算是砸死幾個人，也不是大事。問題就在於，它的輻射可以穿透一切，任何物質都無法阻隔消融。

　　“就是這個？”趙衍之走到他的身邊，看向那顆黑不溜秋不起眼的小石頭。

　　“嗯。”顧程抬起頭來，“很快這裏就會食物短缺，我們儘快趁亂再收集一些。”

　　照理絕大部分的人死去之後，短時間內是不會太缺食物的，可問題是絕大部分的基因變異者，都成了能夠吃下任何東西的啃食者，他們除了吃全無意識，慢慢的，這座城市都會被他們吃空，包括那些來不及逃走的人。

　　啃食者之間不到迫不得己的時候不會互相吞噬，他們有判別容不容易吃的本能，在他們心中，同類屬於“不容易吃”的類型，既然有其他容易吃到的東西，那就可以暫時放過同類。

　　所以，這座城市的食物，絕大部分都會被啃食者吃掉。

　　顧程正要往前走，旁邊的趙衍之忽然伸出手來，放在了他的額上。

　　趙衍之的手微涼，顧程的眼睫毛顫了一下，並沒有避開他。

　　這具身體，已經完全習慣了趙衍之的親近。

　　習慣深入骨髓，哪怕現在這個趙衍之……與他根本沒有那麼親密，顧程卻下意識的根本不會避開他。

　　“這個基因變異的過程，是會發燒的？”趙衍之的手慢慢放下來，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顧程垂下眼瞼，“嗯，放心，只是低燒。”

　　對於他們三人來說，低燒不會太影響他們的行動，普通人不一樣，這會兒不管是啃食者還是新人類，都開始陷入發燒的痛苦中。

　　這一場低燒，熬不過去的會死，熬過來了，基本都會變成啃食者，只有小部分像他們一樣，基因一步步進化強大。其實這種輻射，對原本人類的基因，是一種非常厲害的破壞，能夠完全毀壞人類的基因鏈。

　　不過，也有十分之一的人，不會發燒，這種輻射對他們幾乎沒有多少影響。

　　但這也並不是什麼好事，啃食者和新人類，都會比普通人強大太多，要在這個末世生存，即便是這一次活下來了，面對的卻將是更糟糕的情況。

　　一旁的趙挽之見趙衍之和顧程親近的模樣稍稍挑了挑眉，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果然有點發燒。對了顧程，我們現在的身體，會生病嗎？”

　　這在末世也是個大麻煩，食物什麼的還能找，沒了和平的環境，藥品的獲取會更難吧。

　　“基本上不會，但是不排除一些特殊情況。”哪怕原本是資料，他們的身體素質要遠遠高於常人，可不管怎麼說，他們現在也是血肉之軀。

　　“街對面有一家藥房。”趙衍之看過來，“我建議先不要去找食物了，我們搜刮一些藥品。”

　　“嗯。”

　　事實上，新人類生病的概率都會降低，雖然不是完全不生病，但是，一天天下去，新人類會越來越強，在顧程重生之前，新人類已經完全……算不上是人類了，和那些末世裏的異能者可不一樣，這種基因進化，使得新人類外表還是人類，內裏卻已經成了顧程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存在。

　　不過，在近幾年中，藥品確實會越來越短缺，所以顧程沒有反駁趙衍之的話。

　　三人如同暗夜中的幽靈，在混亂的城市中穿梭。

　　最先被淘汰的那一撥人，已經迅速死亡了，在那場美麗的流星雨結束之後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內，一座城市已經死亡了五分之一的人口，而且這個數字還在持續上升。這種狀況太驚悚了，驚悚到哪怕有應急預案，都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市長、市委書記包括絕大部分的領導，全都倒下了，唯一沒有發燒的市委班子成員是一位平時不大管事的副主任，這會兒也只能被迫扛起責任來。

　　“上頭怎麼說？”別看有了平時沒有的權力，這位副主任卻滿身焦躁，額上的汗大滴大滴往下掉。

　　站在他面前的秘書哆嗦著，絕望地開口，“不是只有我們這裏這樣，是、是全國都——”

　　副主任踉蹌了一下，一下子坐倒在了沙發裏。

　　他本人沒有多少能力，這會兒慌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醫院根本塞不下了，到處都是人，每一秒都有無數的人死去，一開始還能統計資料，到後來，連資料都統計不出來了，這一夜過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這種莫名其妙的死亡不分貴賤全憑運氣，哪怕你再如何是天之驕子，沒有被選中，也只能無奈死去。

　　“給我聯繫軍區的人。”副主任總算抬起頭來，做了一個決定。

　　那些都不關顧程的事，到天濛濛亮的時候，三人已經收集了不少藥品，至少短時間內，他們不會缺食物、水和藥品，甚至多餘的藥品他們可以拿出去和人做交易。

　　其實除了顧程，這會兒的趙衍之和趙挽之，都對現在的情況沒有多少真實感。

　　直到天亮的時候，看著蕭瑟的街道到處透著一股死亡的氣息，才感到那股寒意漸漸侵蝕身體。

　　城市一角的殯儀館裏堆滿了屍體，滾滾濃煙讓這一片區域都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

　　軍區那邊兒的人還算雷厲風行，現在最重要的是將屍體趕緊處理掉，哪怕現在才四月，但天氣已經漸漸熱了，死了那麼多人，會出事的。

　　這一場劫難現在還有行動能力的人太少了，不是已經死去，就是正在發燒，能夠活動的，只有那十分之一不受影響的人。

　　現在，他們以為自己是倖存者，但很快會發現命運和他們開了個大玩笑。

　　舊人類，十分之一的人口，基數遠超新人類許多倍，卻要在啃食者的手中逃生，又或者尋求新人類的庇護，一天天在這個末世中耗去生命，艱難生存。在末世初期，他們還能夠活下去，越往後，啃食者太強，新人類也太強，哪怕他們手中握有最先進的武器也無法抗衡，到那一刻，他們才會絕望地發現，自己不過是被淘汰的存在。

　　“燒差不多退下去了。”趙挽之摸了摸額頭說。

　　顧程點點頭，“我們去加油站弄點汽油，往這裏走。”他展開從綜合超市順過來的地圖。

　　趙衍之看向他，“目的地在哪里？”

　　“西北。”

　　橫跨半個國家，即便是在和平年代，開車也得要兩天。

　　他們在這座城市裏停留了幾天，準備多弄一些藥物和食品，在初期，這些東西還能弄到，越往後恐怕越困難了。

　　外面的街道已經冷清了很多，不管怎樣，少了一半的人口，再加上現在這種情況，要熱鬧也不可能。

　　趙衍之在外面弄到了一輛車，顧程看了一眼天色，一縷指風將朝他撲來的兩隻老鼠打死。

　　受到輻射影響的可不僅僅是人類，動植物也是一樣，這些老鼠也是啃食者，或許唯一比那些小說中的傳統末世好的，就是被啃食者傷到不至於也變成啃食者，畢竟是輻射造就的變異，不存在“喪屍病毒”這種東西。

　　城市中最多的動物，大概就是這些老鼠，顧程覺得現在斷水斷電這麼快，大概就是地下線路和水管通道已經被這些變成啃食者的老鼠給破壞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趙衍之看著街上遊蕩的那些人，覺得他們的眼睛都泛著綠光。

　　啃食者……是什麼都吃的，包括人類。

　　整座城市清冷而詭異，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尖叫哭泣充滿了陰森森的味道。

　　開車的是趙挽之，顧程和趙衍之都坐在後座，他們兩人是遠端，後窗的玻璃降下，有什麼情況他們可以隨時掃清。

　　即便是這樣，路仍然很不好走，街道上到處是亂停的車輛，短短一個多星期的時間，頹敗的氣息開始擴散，甚至有一些道路已經有了裂痕——地下的一些動植物開始蠢蠢欲動不甘寂寞。

　　這一天他們的車艱難開了一個多小時，沒有走出多少距離，街邊有幾個人走出來，看服裝和手上的槍就知道是軍隊的人。

　　三人對視一眼，乖乖停下了車。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過來，臉色稍稍有些憔悴，“你們也是倖存者吧，跟我們走。”

　　顧程眯了眯眼睛，上輩子的這時候，他們還沒打算離開這座城市，應該說發生的情況令他們三人也很措手不及，沒有太反應過來到底怎麼回事，所以，也沒有被明顯攔截在主幹道的軍方帶走。

　　三人下車，這一小隊士兵愣了一下，沒想到車上下來的三個人，個個都好像電視裏的明星一樣，這好看的都要發光了。

　　“去哪里？”

　　“城東，那裏有倖存者基地。”軍官乾脆俐落地說。

　　顧程不動聲色，趙衍之湊到他的耳邊，“去嗎？”灼熱的呼吸拂過顧程的耳朵，顯得既親昵又有些曖昧。

　　憑三人的實力，哪怕對方有槍，幹倒他們離開也不是什麼難事。

　　“去吧。”顧程說。

　　反正也不著急，只要半年內能夠到達那個目的地就夠了，他們有足夠的時間。

　　只是這一次，想要算計他們絕對不可能再成功了。

　　顧程垂下眼瞼，臉上笑得溫柔如水，眼神卻凜冽如刀。

　　“去的話，說不定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事呢。”

　　他的嗓音本就清潤多情，這會兒說來，帶著一股意味深長的戲謔，竟很有幾分勾人。

　　趙衍之忍不住看他一眼，眼眸微深。

　　離得遠還好，畢竟隔著網路呢，頂多忍不住的時候聽一聽他的聲音。

　　可這樣朝夕相處的話，果然能忍得住才有鬼。

　　趙衍之無聲地笑了笑。

　　不知道重生前的顧程，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喜歡他。

　　喜歡到，只聽他的聲音就無比興奮。

　　無法抑制、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