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他花了極大力氣才讓思緒穩定下來，手扶著車子，四下看了看，略顯老舊的停車場是熟悉的，當年的老房子。

　手中握著的摩托羅拉還有些份量，屏幕隨著他按下的手指而點亮，鎖屏背景時間裡，2011年4月底。

　他想起不久前的夢境，同樣的老房子，同樣的摩托羅拉，以及鎖屏背景裡的2011年3月，還有記憶裡相親桌上的夏言，她遞給他的童童畫像，問他知不知道童童。

　那張畫像當時就真真切切地躺在他的書桌前，然而他並沒有見到夏言。

　夏言……

　喉結微微滾過時，沈靳打開了手機，屏幕上，最新通話記錄裡，是她的電話。

　他下午才給她打過電話，他知道，只是那個時候，他並沒有記起來，她是他的妻子。

　為什麼會……忘記她……

　沈靳揉著眉心，試圖捋清這其中的緣由，以及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又陷入了另一場夢中，還是回到了認識她的2011年？

　手機響起的鈴聲打斷了他的沉思，姜琴打過來的電話。

　他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媽”，嘴角抿緊時，他掐斷了她電話，盯著手機看了會兒，他試著撥了夏言的電話，她手機已經關機，顯然已經入睡。

　沈靳記得，他是送她回家的，不是學校。

　他轉身上了車，半小時不到便到了夏言家裡。

　她家的燈還沒熄完，她父母房間的燈還亮著。

　沈靳去敲門，沒一會兒，門被人從裡面拉開，徐佳玉站在門口，打著哈欠，詫異看他。

　“媽我找……”未盡的話在徐佳玉倏然瞪大的眼眸中生生停下，沈靳輕咳了聲，“我找夏言。”

　徐佳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剛睡下了。”

　“我就找她幾分鐘。”歉然頷首後，沈靳繞過她，進了屋。

　他腳步急，走路又快，徐佳玉還沒來得及阻止，他沒幾下便上了樓，輕車熟路地往夏言房間去。

　人在門口敲了敲門後，擰開了房門，摁亮了電燈開關。

　夏言驚坐起身，下了床，看向門口站著的……陌生男人。

　他也正在看她，動也不動地、死死地看她，像要將她看穿般。

　她能清晰看到他瞳孔裡掀起的波濤，以及他上下劇烈滾動的喉結。

　“你……”他的眼神讓她心裡發毛，不覺往後退了一步，未及退到安全距離，他突然上前，張臂，將她緊緊圈入了懷中。

　夏言整個僵住。

　他卻似失控了般，手臂越收越緊，臉頰蹭著她臉頰，低下頭，想吻她，嚇得她急急推開了他的頭。

　她的母親徐佳玉也已上樓來，看到緊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驚得一下摀住了嘴。

　夏言動也不敢動，僵直著身子，求助地看向徐佳玉。

　“媽……這人哪來的啊？”軟軟的聲音裡，聽著像要哭出來了。

　沈靳動作一僵，垂眸看她。

　她眼神裡藏著驚懼，還有一絲怯生生，不太敢迎向他的目光，全無稍早前她安靜看他時，眼神裡藏著的故意。

　徐佳玉也有些懵：“沈先生啊，剛……不是他送你回來的？”

　夏言：“……”

　她……好像不記得她是怎麼回來的了。

　沈靳沒放過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神色，分明是他當年認識她時青澀的樣子。

　“夏言。”他輕輕叫她名字，嗓音微啞，“還記得童童嗎？”

　她一臉茫然：“什麼童童？”

　沈靳眼眸重重閉了閉，手掌輕壓在了眉骨上。

　她的記憶裡沒有他。

　他的唐突顯然嚇到了她。

　沈靳鬆開了抱著她的手：“抱歉，我……有點情難自禁。”

　夏言：“……”

　徐佳玉眉眼裡露出喜意，對於沈靳，她向來滿意，看沈靳沒有要走的意思，乾脆對他道：“沈先生先到樓下客廳坐會兒吧，我去泡壺茶。”

　又叮囑夏言：“言言，你先陪沈先生坐會兒。”

　轉身下樓了。

　夏言一臉茫然地看向沈靳。

　“你好，我是沈靳。”他朝她伸出了手，夏言看著那隻手，沒敢伸手與他交握。

　對於這個半夜莫名闖入她房間的男人，她的感覺很奇怪，並沒有該有的恐懼感，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和窘迫，興許是因為他是她母親熟悉的人，才對他生出了信任感。

　沈靳並沒有逼她太緊，他收回了手，轉身看向她滿架的作品，借聊她作品緩和氣氛：“這些都是你親手做的嗎？很漂亮。”

　夏言遲疑看他，遲疑點頭：“嗯……”

　沈靳隨手拿起一個藤編托特包：“這也是你親手設計的嗎？”

　“……”夏言遲疑了下，點點頭，“嗯。”

　“你知道Bottega Veneta，寶緹嘉嗎？一個來自意大利的世界頂級奢侈品牌。他們最經典的產品也是手工編織包……”將她那日與他說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出來。

　她防備的眼神裡果然湧出絲絲光亮：“你也知道寶緹嘉啊，我也好喜歡他們的編織包。你是做什麼的啊，怎麼會懂這些？”

　沈靳看向她：“我也是編織工藝設計方面的。”

　“真的啊？”她眼睛裡的光亮更甚，純粹是找到知己的驚喜，年輕的她還很單純，對他也沒有一絲絲防備，輕易落入他刻意挑起的話題中，害羞而侷促地和他聊手工藝，聊編織家居和編織包，所有她想到的卻沒人願意聽的想法，她都不吝於和他分享，她母親上來叫他們下樓時她還有些意猶未盡。

　沈靳沒在夏言家叨擾太久，坐了會兒便走了，卻沒離開，人在車裡，看著她房間方向，捨不得閉眼，也舍不得離開。

　那是夏言，活生生的夏言。

　屋裡的夏言也一夜沒睡著，這個莫名闖入的高大男人擾亂了她的睡眠，他對於她所有想法的支持和見解讓她莫名興奮，這種興奮持續到東邊天空漸明也沒能入睡，她乾脆直接起身洗漱吃早點，而後去學校。

　人剛走出大門便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黑色車子。

　車裡的沈靳也看到了她，坐了一夜的他精神依然很好。

　他車子緩緩駛了過來，在她身側停下：“去學校嗎？”

　夏言遲疑點頭。

　沈靳開了副駕駛車門：“我送你吧。”

　夏言有些遲疑。

　徐佳玉剛好從廚房裡看到了沈靳，衝他打了聲招呼。

　沈靳也和她打了聲招呼。

　兩人顯然很熟，能讓她母親放心的人……

　夏言不大好意思地上了車。

　“你快畢業了吧？”車子開到一半時，沈靳突然問。

　夏言遲疑點頭：“嗯。”

　沈靳：“找到工作了嗎？”

　夏言搖頭，聲音輕了下來：“還沒，我這樣的，不太好找工作，我媽也不太想讓我出去工作，她就想讓我早點嫁人。”

　沈靳扭頭看她，她有些窘迫，耳垂都紅了：“其實我比較想出去工作，”

　“我們公司還在招設計師。”沈靳抽了張名片遞給她，“有興趣過來嗎？”

　她有些驚喜：“可以嗎？”

　沈靳點點頭：”當然，我昨晚看過你的作品，很有想法。”

　“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先簽勞動合同，或者，”沈靳感覺他像在誘拐無知少女，“你可以先去公司看看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