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七章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
屋裡陷入了冗長的寂靜。
葉遇白的魂魄重新回到身體,東坡沒了剛回來時的焦灼,這會兒人冷靜下來了,想說話緩和下氣氛,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大事已成,東坡的性格也跟著重新暴露,那就是,他一看到葉家人就不受控制的緊張。
他又變成了沉默是金威嚴八方的東坡大師。
對視半天沒看出個結果來,東坡索性就不看了。
他檢查了下葉遇白的情況,看看他需不需要翻身或者是擦擦身體什麼的,不過葉家一直雇了護工,雖然躺了幾個月,葉遇白還是乾乾淨淨的,也沒見一個褥瘡。
東坡找了個椅子,坐下了。
對視結束。
葉實看看葉開,「你回去吧,今兒我在這兒。」
葉開不放心的看了眼葉實的手,「能行嗎?」
「人要真怎麼地,再來兩個咱倆也不夠用,別操心了,有事兒我喊你。」葉實看了眼自己通紅的手腕,上面的皮膚很熱,表面已經腫了,他還真得謝謝東坡手下留情了,要不就不是腫這麼簡單了,估計都得讓他掰折了,他從來沒見過手勁兒那麼大的人,就跟機器似的。
「那……」
「不用,你去睡覺就行。」葉實知道,葉開是問他用不用再找幾個人來,「咱爸媽在醫院鬧的那一出就夠了,別大哥住個院咱家成人民公敵了,還不至於。還有這事兒,先別讓爸媽知道。」
葉開抿了下嘴,這事兒他們爸媽要是知道了,準保第一時間殺到醫院來,顧醫生的事情讓他終身難忘,所以他決定接受葉實的提議,暫且保密。
萬一,東坡真能把葉遇白弄醒呢。
葉開又嘆了口氣,「那也行吧,我不和他們說。」
「好。」
葉開又往東坡那掃去,東坡背對著他們正在看葉遇白,他小聲提醒, 「你小心。」
「嗯我知道了。」
葉開走了,葉實沒攔著東坡不讓他靠近葉遇白,自己拿了個報紙到一旁看去了。
中午的時候,護工來了。
他來的時候還順帶送來了午餐。
一看屋裡還有個人,護工愣了愣,「沒說今兒多個人,我就帶了一份兒的……」
葉實剛想說待會兒再去買一份,醫院附近什麼都有,再不濟就叫外賣,就聽東坡那邊道,「我不餓,不用管我了。」
葉實就把嘴閉上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護工把飯遞給葉實,葉實也不客氣,打開飯盒蓋就開始吃。
一直背對著他的東坡始終沒有回頭,待看到護工到床邊後他問人家,「你要幹嘛?」
護工讓他問的一懵,「不幹嘛,日常護理啊。」
不然他以為自己要幹什麼?他能對一個病人幹什麼?再說他是專業的他穿著制服呢!
「哦你誤會了,」東坡趕緊解釋,「我不是問你要對他做什麼,我是想知道,你都要做什麼,用我幫你打下手嗎?」
「那倒不用,您一旁歇著去吧,在這兒還耽誤我工作。」
東坡看了看他,心想著是怕自己偷師學藝了,早知道他剛才不那麼問了,不過算了,護工不想教,但他要想學一樣能學著。
「我去廁所,你忙吧。」東坡起身,「哦對了,待會兒你工作的時候注意點他衣服裡的符,那是求平安讓他快醒來的,碰到了就不靈了,千萬別讓它掉了。」
護工點了點頭,他沒多問一句話,為了讓病人醒來,他什麼樣的招數都見識過了,這只是冰山一角,比他誇張的多了去了,「我知道了。」
東坡大方的進了廁所。
然後他往馬桶上一坐。
「你也去看,幫我記住他的動作,不然的話用你的樹枝做殘影記錄。」東坡對樹精說。
樹精點點頭,回到病房中去。
東坡開始使用馭靈眼。
護工先是給葉遇白做了全身按摩,東坡看的很仔細,連他大概用了多大力氣都通過葉遇白的身體反應做出判斷。按摩之後護工又給葉遇白擦了擦身體,他用的是專門的擦拭液,東坡看了眼牌子也牢牢的記在了心裡。
最後他連手腳指甲也檢查了遍,並每個指頭都做了揉按,這些全弄完了差不多快兩個小時。
東坡等人走了才出去,一開門就看葉實在那瞪他。
葉實的飯還放在桌上,基本沒動幾口,邊上一個打開的水杯。
葉實見他出來,幾步就進了衛生間,關門的時候東坡聽到他嘟囔,「痔瘡犯了麼這麼長時間……」
東坡愣了愣,很快明白葉實是要上廁所。
去廁所就去嘛,病房裡的不能用不是還有外面的麼。
大概是把葉遇白一個人留這不放心吧……
葉家那對雙胞胎挺提防他的。
東坡對此到沒有任何的情緒不滿,倒是那句痔瘡讓他想起了飛機上林守恆說的染血的屁股……
東坡的臉瞬間就紅了。
他沒痔瘡他真的沒痔瘡。
……
東坡沒吃飯,就一直在葉遇白邊上坐著,葉實也不知道他坐個什麼勁兒,反正每次抬頭東坡都是用不同的姿勢坐著,但表情始終如一,痴傻的笑著。
葉家一直認為東坡是葉遇白找來逃婚的藉口,但他和葉開卻感覺葉遇白對這人不一樣。
那絕對不是一個藉口那麼簡單。
葉遇白兜了一圈子,連自己性功能障礙都敢往出說,他不是不想結婚把自己弄的可憐兮兮,他有另外的目的,他無非是想讓家裡人接受東坡。
讓父母面臨太多次的打擊之後,讓東坡成為一股清流,一下子就流進他們心中。
不過……
葉家夫婦沒人喜歡東坡。
這股渾湯要變成清流目前來看有點困難。
東坡這小子脾氣太臭又喜歡給人下馬威擺臉子,讓葉先生最接受不了的一點是,這人他降服不了。
素來是他說上句的,在東坡那裡一點用處都沒有。
不得不說,東坡算是葉先生人生中難得碰到的勁敵了。
所以能喜歡才怪了。
葉遇白對東坡是認真的也是上心的,那東坡呢?
東坡給葉實他們的印象也是十分嚴肅,和葉開所說的能穿著豹紋小褲衩去勾引葉遇白的形象完全不符,葉實也一度認為那是個玩笑,但是今天看到這樣的東坡,他覺得那個大概也是可能的……
在東坡把他遺忘的時候,他看葉遇白的眼神傻了吧唧的又充滿愛意。
可每次發現他東坡就像換了張臉似的,什麼表情都沒有了。
那大概就是在真實與虛假中切換的東坡。
在葉遇白面前才是真正的他,面對外人他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人。
但假裝這東西,遲早得讓人拆穿。
就好比現在……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東坡對葉遇白的態度不一般,大約也是真的喜歡吧……
所以這倆人,應該是臭味相投真正相愛。
可葉實不懂,葉遇白車禍這麼久這個人為什麼一點都不著急?
放棄了?在知道葉遇白大概會醒來覺得有利可圖又回來了?
但通過葉遇白做的那些和他下午的觀察又不太像……
還有下午那一出……
葉實弄不清楚,可在東坡與那個陌生人在病房裡折騰的時候,葉實感覺到了風貼著地面刮,他的褲腳被吹起來了,風從褲筒鑽進衣服,有種說不上的寒意。
十分真實。
……
晚上。
葉遇白的病房裡有兩張床,一張專門是用來陪護的。
不過這裡只能睡兩個人,葉實不想和東坡在一起,於是遲遲沒有上去。
「你睡吧,不用管我,我得看著他,我不能睡。」東坡見葉實不停的打呵欠就說了句。
「你不睡?」
「嗯不睡。」
葉實皺皺眉,這人坐了一天了,一口飯沒吃就喝了瓶水,晚上再不睡的話能熬住嗎?
「今晚很關鍵,我得把他看住了,等他的魂魄完全和肉軀融合了就好了,我這麼說你大概不懂,你睡吧,過程不重要,我們等他醒了就好了。」
「那……我先睡,半夜你睏了我換你。」葉實猶豫著說。
東坡笑了笑,就算他睏了也不能換,葉實什麼忙也幫不上,不過這一天了,葉實能跟他開口說句話也不容易了,相當大的進步,「嗯行,我睏了就喊你。」
葉實沒再說話,倒下就睡了。
他和葉開一直換班看守葉遇白,雖然晚上有病床可以過夜,但要時刻觀察葉遇白的情況,所以這覺睡得很不踏實。
現在也是,只要聞到醫院的味道,葉實的覺就很輕。
午夜剛過,東坡趴在床沿邊上打盹,有樹精和守護靈看著他小睡一下沒事兒,但他必須得在邊上,寸步不離。
就在他睡的正香的時候,守護靈猛地飛進他的身體,東坡幾乎是連眼睛都沒睜就把陣法放出來了。
七結繩捆住葉遇白的上身,將要脫離的魂魄困在裡面。
葉遇白的身體又開始抖動,東坡壓著他,一邊往他胸前的符上增加靈力。
葉遇白身上的紅繩不時冒光,在魂魄出現的瞬間又被勒回。
「哥,葉哥,你堅持住,不要出來,你一定要回到你的肉軀中,堅持住不管多大的抗拒你也不要被彈出來了,你可以的我知道。哥……我還等著你醒過來抱我呢,哥你堅強點千萬千萬不要放棄……」
東坡不停的安撫著,一旁的葉實在他蹦上床的時候就醒了,他也看到葉遇白又開始抽搐,這是以前沒有過的。
「用我幫忙嗎?」葉實趕緊下床。
「沒事,只是他的魂魄和肉軀發生了抗拒,一會兒就好了,我把他的魂穩住就沒事兒了。」東坡咬著牙說。
葉實瞬間就不睏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走了兩步又靠回到了床邊,好半晌之後,一直掙扎的葉遇白突然不動了。
東坡鬆了口氣,「七結繩還是綁著吧,今晚不知道要來多少次呢。」
「那東西幹嘛用的?」葉實指指葉遇白身上的繩子,如果說是用來捆人的,那隻綁著上臂也太敷衍了。
「是鎖他的魂魄,不讓魂魄從身體中離開的,他的魂魄才剛回去,肯定是要有抗拒反應的。」
葉實不太懂,但也還是點了頭,「那白天你怎麼不綁?」
「白天沒事兒,」東坡說,「到了晚上陰氣重,魂魄就被外界吸引,再加上肉軀的拒絕就要分離,就像咱們生病一樣,一到晚上病情就會加重是一個道理的。沒事兒了你繼續睡吧,我在邊上打個盹兒,現在情況特殊,有空就抓緊時間休息養精蓄銳,這幾天有得忙了。」
葉實看著東坡,東坡又趴回到葉遇白手邊了。
東坡真不像是個騙子,他對葉遇白,無論是白天的表情還是此刻的真誠都沒辦法讓人懷疑……
如果說是假的,那他這戲也太足了。
一場說不定要無疾而終的風險投資嗎?
一個騙子會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兒嗎?
「東坡。」
「嗯?」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