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發現徐正傑注意到自己，曼德爾遲疑了三秒鐘，終於還是走了過來，站到徐正傑的身邊。

　　　「他怎麼了？」曼德爾聲音清冷，彷彿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但同樣擔憂著喬喬的徐正傑卻完全看穿了他的憂慮。

　　　「放心，只是太累了。」抱著喬喬在長椅上坐下，徐正傑側頭打量著這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少年，微帶疑惑，「你是……？」

　　　徐正傑從未在孤兒院中見過這個孩子，否則憑藉對方的樣貌與氣質，他絕對不可能毫無印象——縱使穿著打扮與普通的孤兒並無差別，但以徐正傑閱歷極廣的眼光來看，這名少年絕非池中之物，哪怕現在龍困淺灘，也總有一天能夠縱橫九天。

　　　……真是個神奇的孤兒院啊，不僅出了喬喬這麼一個四五歲就精神力S 、前無古人的「小怪物」，竟然還藏著另一個令人不能小覷的少年——扭頭又看了一眼操場上彷彿不知疲倦的奔跑著的張傑，徐正傑挑了挑眉——那個張傑也是一個值得培養的人才，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體力，這身體素質估計能夠達到B級、甚至更高。

　　　明明自己不過是隨便選了一個偏遠的宜居星球打算休養一下，又因為對於幼子亡故的移情作用而隨手在自己住所旁選了家孤兒院資助，沒想到如此隨性而為，卻竟然讓他一下子發現了這麼多表現不俗的孩子，真是讓徐正傑感覺又是驚訝又是微妙。

　　　……難道華夏聯盟裡的小天才們都跑到孤兒院裡去了不成？他是不是也應該到其他孤兒院探索一圈，以免更多的天才埋沒在孤兒院內，給聯盟造成巨大的損失？

　　　——如此思考著的徐正傑陷入了對華夏聯盟深切的擔憂之中。

　　　當然，這些紛雜的念頭不過轉瞬即逝，坐在長椅上的徐正傑依舊一臉沉穩，等待著面前少年的回答。

　　　曼德爾並不太希望與徐正傑有什麼交集，但既然已經主動走了過來，他自然也不能認慫。

　　　「我叫曼德爾。」朝徐正傑點了點頭，曼德爾冷淡的回答。

　　　徐正傑恍然：「原來你就是喬喬經常提及的哥哥？」說著，他笑了一下，由於愛屋及烏，徐正傑原本較為疏遠的態度驟然緩和下來，「聽說你一直在指導喬喬的功課，謝謝。」

　　　「不必道謝。」曼德爾微微蹙眉，即使徐正傑的語氣頗為親近，但他卻並不太喜歡對方的口氣——徐正傑的口吻，就彷彿喬喬是他的所屬物那般。而他又有什麼資格、什麼身份來代表喬喬對自己道謝？

　　　不過，雖然心中不愉，但曼德爾卻並未表現出來：「喬喬很聰明，我很喜歡教導他。」

　　　「對，他的確聰明。」徐正傑並沒有感覺到曼德爾隱隱的排斥，與有榮焉的笑了起來。

　　　越發不爽的曼德爾：「………………………………」

　　　不打算繼續與徐正傑交談，曼德爾垂下視線，仔細觀察起喬喬的狀況。

　　　曼德爾一直知道喬喬到底有多喜歡粘著自己，他有一種莫名的自信，自信只要自己在孤兒院內，喬喬便會想方設法的待在自己身邊。

　　　昨天喬喬回到孤兒院，再加上正直暑假學校停課、自己返回孤兒院居住，曼德爾原本還在頭疼該如何支開對方，不曾想本應該像是一根小尾巴一樣追著自己的小傢伙，卻一早晨都不見人影。

　　　沒來由的，曼德爾感覺有一絲不爽，又有些擔憂，他害怕喬喬是否身體有恙，這才沒有辦法從床上爬起來尋找自己。

　　　在圖書室坐立不安半晌，曼德爾終於決定去瞧一瞧喬喬的情況。沒想到在前往宿舍的路上，他就看到喬喬正踉踉蹌蹌的跑圈，還差一點摔倒在地。

　　　明明對方有人在照顧，但曼德爾卻仍舊還是無法按捺自己的擔憂，主動走過去詢問，然後的得到這個小傢伙「只是太累了」的答案。

　　　——跑了沒兩圈就累成這樣，沒開玩笑？從小到大都身體健壯的曼德爾完全無法想像一個人能弱雞到這樣的地步。

　　　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喬喬汗濕的額髮，曼德爾的動作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味道，彷彿生怕把這個軟綿綿的脆弱的小東西碰壞掉。

　　　感受到自家宿主的氣息，喬喬抽了抽又胖又短的四肢，終於從昏昏沉沉中掙扎著清醒過來、努力睜開了眼睛。

　　　迎上宿主關心的目光，小心魔下意識露出一個笑容，抬起手軟綿綿的抓住曼德爾撫弄自己額髮的手指，撒嬌般晃了晃。

　　　「……醒了？」見喬喬睜開眼睛，曼德爾稍稍鬆了口氣，反手握住他糕點般柔軟的小手，嘴上卻忍不住毒舌，「跑個圈都能累昏，你真是太弱了，果然必須要多鍛煉一下。」

　　　剛剛甦醒就被宿主人身攻擊、眼淚汪汪的小心魔：「………………………………」

　　　默默收起笑容，氣哼哼的將自己的爪子縮回去，小心魔在徐正傑懷裡翻了個身，留給曼德爾一個抗議的背影。

　　　——身為偉大的心魔大人，怎麼可以被說「弱」呢？！這絕對是赤裸裸的污蔑！就算弱……那也是原主的鍋！心魔大人可不會背的！

　　　看著小心魔賭氣的模樣，曼德爾輕輕莞爾，眼神柔和。

　　　徐正傑也好笑的摸了摸喬喬的腦袋，抬頭剛想對曼德爾說什麼，腦中卻突然閃過一絲靈光：「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曼德爾瞳眸猛然一縮，面上卻雲淡風輕：「在孤兒院裡見過吧，或者是在我上學的路上？」

　　　「……不對。」徐正傑沉吟著搖頭，「不是我來到C13星之後的事情。」

　　　身為一名優秀的指揮官，徐正傑的記憶力與觀察力十分出色，從初次來到C13星至今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幾乎將期間發生的每一件事情記得清清楚楚，絕不可能錯過這麼獨特、引人注目的少年。

　　　「到底……是在哪裡見過你呢？」徐正傑輕聲低喃，努力挖掘自己久遠的記憶。而聽著他的自言自語，曼德爾的身體逐漸緊繃起來，面上的表情也稍稍有些不太自然。

　　　徐正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太過關注曼德爾的反應，不過一直將心神放在自家宿主身上的小心魔卻立刻注意到了他那緊張中帶著一絲慌張的情緒波動。

　　　迅速意識到這絕對又是一個刷好感的好機會，小心魔顧不上跟自家宿主鬧彆扭，連忙撐著徐正傑硬邦邦的大腿翻身坐起，用力拉了拉他的衣袖。

　　　比起不知在哪裡見過一面的孩子，自然還是自家小天使更加重要一些。徐正傑連忙將自己的思緒拉回來，低頭看向喬喬：「怎麼了？」

　　　喬喬撇了撇嘴，一臉幽怨：「以後……我能不能不跑步了？」如此說著，他卻偷偷朝曼德爾遞了個眼神，讓對方知道自己是在幫他解圍。

　　　——身為心魔，喬喬無利不早起，絕對不會「隱姓埋名」的做好事。既然他做了，那就一定要讓對方知道，並收穫對方的感謝。

　　　果然，看到喬喬主動吸引了徐正傑的注意、讓他無暇再理會自己，曼德爾悄悄鬆了口氣，對著喬喬感激的微微點頭。

　　　接受了自家宿主的謝意，小心魔心滿意足，轉而將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徐正傑身上，努力替自己爭取福利——剛剛提出那一個問題，為曼德爾解圍是一方面，對於跑圈的排斥也是真心實意的。

　　　「不跑步可不行，這是最基礎的鍛煉方法。」徐正傑被喬喬祈求般盯著，縱使有些心軟，卻絲毫沒有動搖。

　　　小心魔眼淚汪汪，一臉的生無可戀，特別特別想要捅自己一刀，讓這具該死的身體立刻死翹翹。他咬了咬嘴唇，不死心的追問了一句：「除了跑步，就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

　　　「有，我會教你軍體操、搏擊術之類可以強身健體的技術，但就算如此，也仍舊需要配合跑步、舉重這樣基礎的訓練方法。」徐正傑摸了摸喬喬的腦袋。

　　　小心魔「嚶」了一聲，表情絕望的再次倒進徐正傑懷中。

　　　——這個該死的沒有靈氣的世界！否則博學的心魔大人早就利用記憶裡的煉體功法洗經伐髓、一飛沖天了！

　　　徐正傑好笑著哄了這個裝死的小傢伙幾句，餘光看到默默站在一邊的曼德爾，不由出言邀請：「我準備教導喬喬和張傑訓練，你要不要也一起來？」

　　　——雖然與曼德爾接觸並不多，但從他俐落的步伐與筆挺的身姿來看，徐正傑覺得這也應當是一個值得訓練的好苗子。

　　　聽到徐正傑的詢問，曼德爾連忙搖頭。笑話，他剛剛逃過一劫，生怕對方再注意到自己，哪裡還敢在徐正傑面前晃悠？

　　　「不了，謝謝，我還有功課要做。」他簡潔的拒絕，隨後向徐正傑微一頷首，便乾脆俐落的轉身離開。

　　　徐正傑有些遺憾的目送他離去，並未出言挽留，而喬喬也扭頭看向快步遠去的曼德爾，微微瞇起了眼睛，漆黑的眸中意味深長。

　　　雖然幫助自家宿主打斷了徐正傑的回憶，但小心魔卻並沒有錯過方纔那一番互動所暴露出來的訊息。

　　　以喬喬對於曼德爾的瞭解，他已然確定對方的出身絕對不一般。

　　　舉手投足間的良好教養、高貴氣質；懂得比學校教授的高明了不少的精神力與體能訓練方法；還有因為他人的貪婪嫉妒而家破人亡的身世——這些都表明曼德爾十之八九來自一個十分顯貴的家庭。

　　　而徐正傑，也是同樣隸屬於社會上層的勳貴。喬喬去過徐正傑在中央星的住所，也充分享受過一個高級軍官所擁有的種種特權，如此的身份地位，毫不遜色於原身記憶中「尊貴」的父母。

　　　比起數以億計的茫茫民眾，權貴的圈子並不算大，而且彼此間聯繫密切、休戚相關，牽一髮而動全身。即使是沒有太多利益糾葛的人，也會因為經常在眾多場合中會面而混一個臉熟，見面時含笑打聲招呼是必然的禮儀，以免引人不滿。

　　　倘若曼德爾的父母與徐正傑同處於一個權貴圈子，那麼他們之間必然是見過面的。哪怕身為子女的曼德爾與徐正傑沒有什麼交集，但那承襲自父母、迥異於華夏聯盟大部分黃種人的銀髮灰眸也必然十分引人矚目，輕易便能讓人分辨出來。

　　　能夠讓徐正傑隱隱有些印象，卻又無法確認其身份，那就說明曼德爾的家庭與徐正傑僅僅有過極為短暫的接觸，只能讓這個記憶力絕佳的軍人留下十分模糊、似曾相識的印象。

　　　而如果將種種線索結合到一起……小心魔歪了歪腦袋，隱隱有了一種猜測。

　　　——自家的宿主，也許並不是出身於華夏聯盟的居民，而是在家破之後為了躲避仇人的追捕，逃來華夏聯盟避難的。

　　　——如果按照這個思路查下去的話，說不定會有一些很有趣的收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