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3章
這一個月內,楚宴都覺得渾身猶如被碾過似的疼痛,意識也在混沌之中無法掙脫。
恍惚之間,他感受到了充裕的水靈氣在朝他不斷的湧來,喉嚨裡也被喂下了大量的靈液。
身體在一點點修復,雖然這個過程極度的緩慢。
他像是在黑暗裡走得久了,終於找到了這無盡黑暗的出口,總算是睜開了眼。
「師尊……?」
楚宴身上的溫度逐漸暖了起來,蘇墨垣始終這樣一言不發的緊緊抱著他,仿佛不這樣做他又會患得患失、提心吊膽。
楚宴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朝周圍一瞥,才發現他感受到的濃郁水靈氣究竟是什麼。
四方寶露、萬年寒冰、雙極珠……
蘇墨垣究竟廢了多大的力氣才尋來這些的?
楚宴推了蘇墨垣兩下:「這種水靈氣密集的地方,師尊會很難受的,別在這裡呆著了!」
「……只要你能醒來,這點疼算什麼?」
楚宴發現蘇墨垣眼下的青黑,心一瞬間被刺痛。
只是一個月,蘇墨垣已經變成了這樣。
倘若他完成任務強制離開這裡,那蘇墨垣該怎麼辦?
以往的楚宴從來沒心沒肺,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而現在,他的內心卻浮現起幾分害怕來。
「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蘇墨垣抿著唇,沉默不語。
現在的沒事只是暫時的,喂了那麼多靈物下去,他不惜和整個仙盟為敵,總算是延續了他幾日壽數。只是楚宴的身體還是在衰敗,倒退的修為已經無法彌救。
這些事情,他都無法告訴楚宴。
正當此時,郁寧蒼白著臉急急忙忙走了進來:「尊上,不好了!」
「發生了何事?」
「仙盟……不對,那些被咱們搶走了靈物的門派,集中起來要攻打魔宮!」
蘇墨垣眼底發冷:「盡可來,他們早就對魔宮有所不滿了,只是乘著這次的機會發作罷了。」
郁寧臉上閃過慌亂,他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雖然蘇墨垣是化神期,實力淩駕於眾人之上,卻也敵不過那麼多人的攻擊。
楚宴身體發虛,卻也掙扎起身:「我也去。」
蘇墨垣放開了楚宴,站起身:「你就在落沉宮裡休息,本尊在的一天,一定不會讓你出事。」
楚宴仍然擔心,眼底露出恐懼和不舍來。
「對方來了那麼多元嬰期的修士……」
蘇墨垣輕笑了一聲:「再沒什麼比眼睜睜看著你躺在那裡卻無能為力更可怕的事情了,區區幾個元嬰期修士,耐不了本尊如何。」
他叫上了郁寧,走出去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渾然一變。
「命魔宮上下,迎戰!」
「是!」
楚宴待在裡面,完全無法動用自己的靈氣。
每每一運行,他的胸口就疼痛萬分。
蘇墨垣已經走遠,楚宴無法觸及。從這裡望出去,只看見天邊一片晚霞,像是染了血一般。
他的心頭開始升起許多不安,明明在那樣觸手可及的地方,他卻無法抓住他。
一定會出事!
楚宴臉色泛白:「別走……」
他緊咬著牙關,雙腿發顫的站到地上。
因為使不上力氣,又狠狠的墜落到地上。
楚宴每呼吸一口,胸腔裡都帶著疼痛,他臉色蒼白的望向了自己的腿,雙手緊緊的捏成一團:「動啊……別那麼不爭氣!」
可是這樣,也不會讓失去感覺的雙腿動起來。
楚宴的額頭滴下了冷汗,呼吸也變得急促。
當他嘗試動了下膝蓋,再用力坐起身,楚宴臉色鐵青:「可惡!」
而眼前的畫面,卻看得系統心裡發酸。
這次並不是演戲,宿主真的受了這些罪。
「真是淒慘,還是第一次有人把我弄得這個模樣。」
[這次不是宿主的錯,夏軒的企圖我們也摸清楚了。]
楚宴冷著臉:「嗯,他想借助我一下子除掉兩個人。既能讓沈青陽一蹶不振,又能讓師尊發狂,仙盟不得不派人圍剿師尊。一石二鳥,還除掉了魔宮的化神期,今後魔修就不敢這麼倡狂了。」
說到底,還是為了維護雲仙宗,維護他的兄長蕭存劍。
[可為了能弄清夏軒的企圖,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
楚宴臉色陰沉的看向了自己的雙腿:「動不了了……現在的我什麼也做不到。」
楚宴一早就覺得不對勁,卻故意拿自己做引。
系統也難過:[主人別自責了。]
「不,這次的錯本就是我太自大造成的,若是更加謹慎些……」
正當此時,外面很快就走來一個人。
楚宴連忙閉上了嘴,害怕自己方才和系統的對話被人給聽了去。
太大意了,因為雙腿無法動彈就惱怒起來。
楚宴深吸了一口氣,方才暴躁的心情瞬間冷靜下去。
他總是帶給系統驚喜,常人在這種時候,能夠瞬間掌控自己的情緒太少了。
可這樣的成熟穩重也讓系統覺得心疼酸澀,看來它真的該回主神空間殺殺毒了,竟然學會了那麼多人類的感情。
當那個人走進,楚宴才發現來人是沈青陽。
「你不是在凜冰崖下?」
「一個月,自然夠我逃出來。」
沈青陽的臉色也顯得憔悴,楚宴看見他之後,立馬就明白了他在崖下的日子並不好受。原先是金丹巔峰修為,現在已經降到了金丹初期。
沈青陽朝他苦澀的笑著:「不過逃出來,也算付出了些代價。」
楚宴對他的態度仍舊戒備,沈青陽更加難受。
「一路上我已經聽說了……沒想到夏軒的手裡早已經握著另一株碧落草,還故意引我同他合作。」
楚宴也覺得惡寒,若真的如同他猜測的那樣,夏軒的確太能隱忍,城府太深了。
和他比起來,沈青陽完全是個半吊子。
「清寒,你為何一直坐在那裡?」
楚宴臉色一僵,瞥開了眼:「不用你管。」
沈青陽卻不能不管,他呼吸微顫:「你雙腿不能動了?」
楚宴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沈青陽。他現在狼狽的樣子,不想給沈青陽看見。
沈青陽又是一陣自責,走過來將他抱起:「是我的錯,才讓你變成這樣。夏軒如果不是恨我,根本不可能對你動手。」
楚宴就連掙扎也掙扎不了:「放開!」
沈青陽笑著看向了他:「清寒,你知道嗎?我的靈骨受損了。」
楚宴一時之間放棄了掙扎:「……怎麼會這樣?」
「我想把欠你的都還給你,那是我親手挖的。可挖了一半真的太疼了,我當年是怎麼這樣狠心,竟然能把你的靈骨全都挖出來。」
他依舊在笑,端得是溫潤如玉。
楚宴聽出了他語氣裡充斥的心疼,這讓楚宴覺得不可思議。
眼前的人,還是沈青陽麼?
楚宴安靜下來:「就算你這麼做,我也不會原諒你。」
「我知道,可我只是想嘗嘗你當初嘗過的疼。」
「……包括去凜冰崖?」
「包括去凜冰崖。」
他那日主動跳下去,就是為了這個。
楚宴也不想再計較這些了,在此之前,他得去找蘇墨垣。
「沈青陽,我想見師尊!」
「外面很危險,況且你現在都這個樣子了!」
楚宴深深的凝望著他,半咬著唇幾乎羞恥的說:「……求你。」
沈青陽渾身一震,自從兩人反目成仇以後,楚宴從未有過向他低頭的時候,可如今……卻為了另一個男人求他?
他感受到了一陣疼痛,他的態度雖然軟化,卻像是致命的毒/藥融進他的心臟,讓他痛到難以忍受。
可這終究是楚宴的請求,是那個救過他的哥哥的請求。
沈青陽沉沉的說了句:「我帶你去。」
楚宴像是松了口氣似的,全身都沒那麼僵硬了。
—
當他們走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這次來的人究竟有多少,密密麻麻的幾乎佔據了整個魔宮的天空。
當然,其中不乏他們魔宮弟子出去迎戰的,可那總數還是驚人。
楚宴四處尋找起蘇墨垣來,他指著更遠的天空:「那邊!」
真是卑鄙,竟然十個元嬰期的人圍攻蘇墨垣,饒是蘇墨垣化神修為,在靈氣大量消耗的此時,逐漸落了下風。
楚宴越發心急起來,恨不得立馬就朝那邊走去。
「快些!」楚宴催促起沈青陽來。
沈青陽縱然心痛如絞,也只能帶著楚宴快速朝那邊禦劍而去。
雙方戰況激烈,看樣子是魔宮落了下風。
楚宴的眼神一直盯著那邊看,當他們臨近的時候,楚宴才發現那些元嬰期的人已經控制住了蘇墨垣,用一個巨大的網將他鎖住。
「師尊!」
楚宴喊了一聲,企圖讓他們的注意力朝他這邊看來,讓蘇墨垣能脫離險境。
「那邊不是林清寒麼?」
「他醒來了?」
「咱們門派的靈物興許在他體內還沒消融,抓他過來興許能逼出來一些!」
眾人四目相望,瞬間朝楚宴的方向沖了過去。
蘇墨垣臉色蒼白,他明白楚宴的想法,又心疼又惱怒。
當他們快要衝到楚宴這邊來的時候,周圍藍蓮火燃了起來,把楚宴和他們隔開了一層。
「什麼情況?」
那些人忽略了一件事,就算是困住了蘇墨垣,乘蘇墨垣靈氣消耗極大的時候過來圍剿魔宮,他們也有另一化神期。
當傅雲蕭緩緩走來的時候,他們都感受到了強烈的威壓。
「那是誰?」
「不清楚……化神期修為啊!」世上可僅有蘇墨垣和蕭存劍兩人,如今又出現了第三人。
雖然只是化神初期,可他身上縈繞的藍蓮火,足矣震懾眾人。
「放開我師尊。」
誰?
當眾人還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藍蓮火已經熊熊燃燒了起來。
半空之中,幾乎燒灼一片。
傅雲蕭的眼神兇狠,戾氣頗重,像是下一秒就要碾壓過來似的。
「你師尊到底是誰!我們今日是來討伐魔宮的,並未抓你師尊啊!」
而傅雲蕭將目光放到了楚宴身上,還以為沈青陽又要來抓楚宴,因此對沈青陽的態度就像是對待敵人。
「他。」
傅雲蕭極度厭惡沈青陽,這仇恨在迷霧林的時候就已經結下。
「沈青陽暫且別管,不是和那群人一起的。雲蕭,幫魔宮!」
傅雲蕭點了點頭,他對待楚宴的態度竟然十分乖巧,一點不像對他們這麼危險而兇狠的樣子。
「你們聽明白了?我師尊命我幫魔宮。」
一個化神期已經如此難以應對,更別談第二個化神期。
他們紛紛蒼白了臉,是他們想得太簡單了,竟沒想到魔宮還藏了第二個化神期!
§ 第94章
第二個化神期的魔修,無聲無息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傅雲蕭雖然缺乏實戰經驗,但藍蓮火之威,在場無人不知。
「你們魔宮未免也太能藏了吧!」
他們甚至都覺得魔宮早有意圖,故意將傅雲蕭藏起來,為的就是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還有人腦補得更加遠,看傅雲蕭的年歲根本不大,覺得傅雲蕭貴為化神期竟然能藏這麼久,一定是魔宮多年前就開始密謀什麼!
他們緊緊的盯著傅雲蕭,滿是忌憚和戒備。
好深的心計!
「兩個化神期,你們以為自己還有勝算麼?」楚宴抬眸朝天空望去,他縱然雙腿無法使力,卻凜然而無懼的望向他們。
那些人緊咬著牙關,覺得一個修為盡失之人都能這樣淩/辱他們,心裡的怒火驟然湧出。
「還愣著做什麼?抓住林清寒,他們都得就範!」
眾人驚醒過來,的確……底下那個人是這場勝利的關鍵。
也正在同一時間,傅雲蕭手中的藍蓮火朝下方奔去,在楚宴和沈青陽的附近燃起了幽藍。
他們就站在藍蓮火形成的圓圈中間,這是傅雲蕭為了保護他們所設。
往地面沖下去的人立馬停住:「藍蓮火能焚燒一切,快閃開!」
見他們突然不動了,為首的人衛顯宏大怒:「你們都是元嬰期,貴為一派老祖,竟然還怕這些東西,真是廢物!」
而這些人卻大喊:「這可是藍蓮火,就連法寶都能燒掉,你讓我們怎麼去抓?」
他們的額頭滴下了冷汗,原本以為集結了十多位元嬰期,再加上蘇墨垣靈氣大損,有可能打過魔宮。可目前看來,完全是癡人說夢。
傅雲蕭已經沖了過去,半空中戰鬥激烈得無法用肉眼捕捉。
不知過去多久,天空只剩下了一片幽藍,藍蓮火逐漸吞噬起眾人施下的法術。
楚宴朝沈青陽望了一眼:「放我下來。」
「可……」
「周圍都是藍蓮火,他們攻不過來,放我下來!」
沈青陽難得沒有聽楚宴的話,而是態度強硬:「你的雙腿無法行走了,我若放你下去,萬一局勢有變根本來不及帶你走。」
楚宴冷靜的說:「雲蕭和師尊不會輸。」
沈青陽只是害怕那百分之一的可能,而那邊傅雲蕭憑藉藍蓮火果然壓制住了那些元嬰修士。
傅雲蕭的手已經觸及到了圍困蘇墨垣的陣法,只要毀去那些黃符,就能讓蘇墨垣出來。
而對方怎麼可能如傅雲蕭所願?
「藍蓮火需要消耗的靈氣很多吧?你雖然壓制了我們,可身上的靈氣消耗得很快。都是因為魔宮藏著你這麼久,才讓你經驗不足,你難道心中不怨?」
傅雲蕭緊咬著牙,眼底發狠:「師尊待我恩重如山,傾歡宮是我的家!你們這樣挑撥離間,倒比我更像魔修!」
傅雲蕭終於靠近了蘇墨垣,正想將手放在困住蘇墨垣的符陣之上的時候,身後卻被人用梵仙繩纏住了腳踝。
那紅色的繩子瞬間朝傅雲蕭腿上爬,像是有生命一般扭動起來,很快就要將傅雲蕭完全綁住。
「你們以為這種東西就能纏著我?」
「一根不行,總能有千千萬萬根。」
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拖延時間,只要再小半個時辰,魔宮就能被攻下來。
傅雲蕭臉色大變,身體裡的靈氣的確所剩不多。
他不像蘇墨垣,不懂得防禦結界,無法為楚宴設下那種東西。
他只能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在周圍燃起藍蓮火,不讓這群傢伙靠近!
傅雲蕭終於明白,僅僅靠他是無法擊退這些人,也無法保護楚宴的。
傅雲蕭的臉上青筋凸起,一點點將藍蓮火燃起:「遞過去……只要一縷,就能……」
「這一點點,怎麼能燒斷咱們設下的九十九道符陣?」
這些元嬰期的老祖覺得傅雲蕭可笑,剛才還對傅雲蕭十分忌憚,現在覺得他空有一身修為和藍蓮火,戰鬥的方式竟然比一個金丹期還不如。
梵仙繩將傅雲蕭纏住,在身上越來越多,讓傅雲蕭幾乎維持不住靈氣,不斷的朝下墜落。
饒是這樣,傅雲蕭也沒有解開對楚宴的保護。
楚宴身邊的藍蓮火依舊熊熊燃燒,楚宴眼眶濕熱:「如果不管我們,雲蕭的勝算會大許多。」
沈青陽也默認了這個說法,比起之前,傅雲蕭的確厲害了幾十倍。
「快看那邊!」
楚宴朝天空望去,才看見剛才從傅雲蕭指尖而出的藍蓮之火飛到蘇墨垣身邊,只那一縷,驟然之間便燃燒成熊熊大火。
不僅僅是楚宴,元嬰期的那些老祖也被嚇了一跳。
「藍蓮火當真有這麼厲害?」
「剛才只是飛濺過去一縷啊,難不成藍蓮火會燒掉我們九十九道符陣?」
眾人面面相覷,逐漸有些不能確定了。
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趕在藍蓮火燒光他們的符陣之前,在外部加固一重。否則真是那樣,等蘇墨垣掙脫出來,事態就會無法控制了。
衛顯宏臉色陰沉:「我們不該在現在去殺了那個能使藍蓮火的小子?否則他恢復靈氣後,又會故技重施!」
衛顯宏的話點醒了眾人,於是大多數人留在這裡加固陣法,而他則去了傅雲蕭墜落的地方,想要乘機殺了傅雲蕭。
楚宴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衛顯宏已經追著傅雲蕭落下的地方抵達了地面。
傅雲蕭運氣真是不好,如果他落下來的地方在保護圓之內,那衛顯宏就拿他們沒有辦法了!
眼看著衛顯宏就要朝傅雲蕭走過去,楚宴出了聲:「前輩!」
「吾乃大衍宗衛顯宏,和你修為相當,不必叫吾前輩。」
楚宴知道那是衛顯宏,三靈根資質修到了元嬰期。
可那也花費了衛顯宏幾百年的時間,不止仙盟,就連魔宮的人也清楚衛顯巨集這輩子都會止步於元嬰期修為了。
但對方好歹是活了五百歲的老怪物,實戰經驗極為豐富。
莫說傅雲蕭了,恐怕楚宴過去,可能都應對不了。
「衛前輩雖說修為和我同當,可到底比我大許多歲,尊稱您一聲前輩也是應該的。」
衛顯宏悶笑了起來:「林清寒,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在拖延時間?」
楚宴心頭一緊,臉上卻依舊風輕雲淡:「說到底這次的事情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遭到夏軒暗算,師尊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我們共同的敵人應該是夏軒!」
衛顯宏笑了:「我可沒有什麼手下留情的嗜好。」
魔宮有一個化神期就這麼倡狂了,時時淩駕於他們正派之上。現在還多了一個化神期,留著必成後患!
衛顯宏正想要下手,就聽楚宴說了句:「雲蕭是我徒兒,衛顯宏對一個小輩下手,令人不齒!」
「你徒兒?」
衛顯宏的確是驚訝到了,方才雖然恍惚間聽到傅雲蕭指向了楚宴,說這是他師尊,但他們都沒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再次聽到,衛顯宏扔忍不住酸他:「你這是走了什麼運,竟然師尊也是化神期,徒弟也是化神期。」
什麼運……狗屎運唄。
楚宴緊緊的盯著衛顯宏:「前輩若要對我徒兒下手,就先對我下手。沒有做師尊的在一旁看著,讓自己的徒兒眼睜睜被殺的道理!」
衛顯宏有了幾分興趣,楚宴這麼說,就是想主動出藍蓮火的保護圓了?
只要能抓住楚宴,既能讓蘇墨垣不敢亂動,這個傅雲蕭估計也不敢亂來的。
再說了,傅雲蕭並非完全失去意識,如果他奮力抵抗的話,他能不能打得過傅雲蕭,還真的不好說。
衛顯宏心底已然成了一套圓滿的計畫:「我們打個賭,我數到十你能出來的話,我就不殺傅雲蕭了,怎麼樣?」
楚宴心頭一喜,但仍然不信衛顯宏的。
這個人活了五百歲,是個老妖怪,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放過傅雲蕭。
「打賭也需要賭注的,前輩若發了心魔誓,我便答應。」
衛顯宏笑容拉扯大,他就知道沒那麼容易:「好吧,我以自己的心魔起誓,如果我數到十之前林清寒能從藍蓮火的保護圈出來,我就不對傅雲蕭下手。」
等說完這些,衛顯宏才問:「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楚宴松了一口氣:「嗯。」
沈青陽抱著楚宴,他們就在自己眼前達成了協定,讓他的心都揪了起來。
沈青陽抱住楚宴的雙手越發用力:「我不會讓你出去的。」
楚宴的反應卻十分冷靜:「我徒兒還在外面等著我去救。」
沈青陽呼吸變亂,臉色逐漸泛白:「救?你怎麼救?你現在修為全失,雙腿又無法行動!」
在他眼裡看來,楚宴就是要拿自己去換傅雲蕭!
這怎麼可以?
楚宴低著頭並未說話,而那邊的衛顯宏已經開始數了起來。
「十。」
當衛顯宏開始數起來之後,楚宴明顯慌亂了許多。
「沈青陽,你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我徒兒去死嗎?」
「他死他的,我不管。」
楚宴氣得發抖:「滾!」
「九。」
沈青陽覺得之前他和楚宴的關係才緩和了些,此刻又要為一個傅雲蕭吵起來,他覺得十分的不甘。
「你不想看見你徒兒死,可我也不想看見你去死,我們的想法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眼見著此刻自己連掙脫沈青陽都做不到,他方才還怒氣衝衝,此刻便悲從中來。
他太沒用了。
楚宴捂住了臉,發出了嗚咽聲:「我不僅救不了師尊,現在連自己的徒弟也救不了。」
他哭了?
沈青陽從未見過楚宴的眼淚,他的身體僵硬起來,楚宴每嗚咽一聲,都想砸進他心裡的刀子那樣。
沈青陽下意識的鬆開了一些,沒有那麼緊緊的箍著楚宴了。
「八、七。」
隨著時間越來越緊,楚宴感受到沈青陽沒有那麼緊緊抱著他的同時,用手狠狠推開了沈青陽。
只聽到碰的一聲,他的身體就朝地上墜落。
可真疼。
他這個人設不怕疼,可楚宴的痛感卻遠超過常人。
「六、五。」
衛顯宏眯起了眼,猶如欣賞有趣的戲似的欣賞起了這一切。
「四、三。」
當楚宴的身體一點點朝前面挪去的時候,藍蓮火像是認得他的樣子,並沒有燒著他,那些火苗朝四周散去。
這每一步都爬得那麼艱難,他手上的青筋凸起,憎恨自己的無力。
「二。」
當最後一聲響起的時候,衛顯宏已經走到他身邊將他抓了出來。
「還真是有趣,當年我也曾仰望過你,不到兩百歲的元嬰期,修真界裡最有可能成為化神期的人。」
楚宴緊緊抿著唇:「你別忘了你發的心魔誓。」
衛顯宏笑道:「心魔誓我定然遵從。」
不過只要抓了楚宴,蘇墨垣和傅雲蕭都不敢輕舉妄動了麼?
「放開他!」沈青陽終於喊出了聲。
被楚宴放在心上的人,他從來都是全力護之。
沈青陽之前就已經明白,可看見這一幕的時候,還是會心口發疼。
他失去的,再也找不回來了。
如果不是他自作孽的對楚宴做了那些事,如今他也會被楚宴這樣護著。
沈青陽知道自己錯失了機會,剛才楚宴出這個保護圈的時候,他就應該跟著他出去。這些藍蓮火認識楚宴可不認識他,不管是外面的人還是他,碰觸到藍蓮火都是重傷。
衛顯宏看了一眼裡面:「我記得你是沈青陽?不是被打入凜冰崖了嗎?」
沈青陽:「衛前輩,我是有罪之人,把我抓回去郝長樂定會對你們萬般感激,請你把我一起帶去!」
衛顯宏驚訝,隨即哈哈大笑:「還是第一次有人求著讓我抓!林清寒,看來他的確對你餘情未了啊!」
沈青陽的後背都滲滿了細密的冷汗,緊緊的盯著外面。
而衛顯宏卻說:「仙盟的規矩是讓你去凜冰崖,出來之後罪過就一筆勾銷了。畢竟之前的林清寒從凜冰崖出來,仙盟不也沒追究嗎?」
「可!」
「沈青陽,你無罪了。」衛顯宏輕蔑的看向了他,「看看現在的你多麼悲慘?何來十幾年前那個一心想要修到元嬰期的模樣?」
沈青陽在心中呐喊,那是因為他發現了有比修行更重要的東西!
悔意深深的湧來,猶如黑暗的潮水一樣將他吞沒。他自甘墮落,不想再進一步,乃是覺得憑著蘇墨垣的實力能夠護住楚宴。
可現在,他卻無比痛恨自己,連和那些人一戰之力都沒有了。
若是楚宴出事,他上那裡去還債?
「站住!」
衛顯宏回頭望向了他,卻發現沈青陽吹響了隨身放著的竹蕭。
靡靡之音在耳邊響起,並沒有任何攻擊力,衛顯宏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音攻麼?」
不過沈青陽之前從未用過這招,音攻的效果簡直不痛不癢,幾乎到可以忽略的地步了。
衛顯宏並未理會,而是將楚宴帶走。
可衛顯宏發現,那竹蕭的聲音越來越刺耳,如同利劍一般劃破了他的皮膚,竟然傷到了身為元嬰期的他?
周圍掀起了狂風,逐漸將他鎖死在原地。
衛顯宏雙眼赤紅,朝後望了過去:「你究竟做了什麼?」
竹蕭上已經染了沈青陽的血,原本碧綠的竹蕭逐漸變得通紅。
沈青陽越是吹奏,身上的修為就越是倒退。
方才還是金丹初期,如今已經倒退到築基期了。
再這麼下去,修為盡毀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沈青陽你瘋了!」
「……人人都知道我有前世記憶,如今便全部展現給你們看。」沈青陽緊緊的捏著竹蕭,「我之前帶著竹蕭,並不是對清寒餘情未了,而是以備不時之需。如今總算派上了用場……」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竹蕭的樂聲形成一個大網,將衛顯宏整個束縛住。
而之前衛顯宏就已經受了點傷,這詭異的術法,讓衛顯宏找不到方法抵抗。
他臉上露出震驚,沈青陽竟然真的困住了他?
「只要我抓著他,沈青陽,你還敢再多攻擊過來麼?」衛顯宏手裡依舊緊緊的拽著楚宴的手臂,不敢放開。
衛顯宏的餘光瞥到了天際,希望有人能注意到他,過來幫幫忙。
哪知道天空之上,只剩下蘇墨垣凜然之姿,他的紅眸猶如紅蓮一般,快要燃燒起來。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死人。
「你在找他們?全都被本尊揍趴下了。」
「你你你……手裡的是什麼?」
蘇墨垣勾起一個笑容,宛如修羅朝他奔來:「這些都是他們的靈根,五顏六色的還挺漂亮。」
抽了靈根……
那不是要成為凡人?
那可是九個元嬰期啊!
而此時傅雲蕭也掙脫了梵仙繩的束縛,那些紅繩全都被藍蓮火燒斷。衛顯宏一個哆嗦,就更加不敢放開楚宴了,這是他最後的護身符。
不過這都什麼事兒啊!
這三人全都不好應對!
衛顯宏聽到了一陣輕笑聲,低頭看向了楚宴,發現他臉上一點慌亂都沒有,只有那輕柔的笑聲。
衛顯宏忽然覺得毛骨悚然:「你笑什麼!?」
楚宴抬起頭,剛才完全是被衛顯宏拖在地上走的,還好他下半身感受不到疼痛。
「笑你。」
衛顯宏咬牙切齒,臉上一陣扭曲。
[這可是難得的修羅場,衛顯宏可真幸運。]
局勢瞬息萬變,原本之前還是他們佔優勢的,如今卻是魔宮以壓倒性的優勢碾壓。
衛顯宏朝天空喊了一聲:「蘇墨垣,你徒弟在我手裡!你若是放了我走,我便把他還給你!」
蘇墨垣剛才已經殺紅了眼,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和動靜。
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殺,殺了這些人。
反正他最愛的人無論如何也救不活了,這種世界,不如毀滅得好。
蘇墨垣根本不聽他的話,隨手甩出數十張符紙,朝衛顯宏的方向沖去。
沈青陽吐出鮮血,終於沒有再吹動竹蕭了。他也有和衛顯宏一戰之力,卻從攻擊改為束縛,就是因為楚宴在衛顯宏手裡。
眼見著蘇墨垣不顧楚宴死活的摔來符紙,沈青陽差點嚇得心跳靜止:「蘇墨垣,你是要害死清寒!」
然而此時的蘇墨垣已經完全沒有反應了。
蘇墨垣的身軀很快從天空落到地上,符紙爆破漸起火星,衛顯宏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抵抗住,可下一波的攻擊就要湧來。
衛顯宏嚇得不輕,等符紙爆破過後,揚起了黑色的煙霧。
這下子就連傅雲蕭也不得不阻止蘇墨垣的暴走了:「住手,師尊還在他手上!」
蘇墨垣的眼神滿是空洞,朝傅雲蕭看了過來。
這模樣,饒是傅雲蕭也嚇了一跳。
他的眼底沒有殺意,卻做著殺人的事。
此刻的蘇墨垣,儼然像是一個殺人機器。
幸虧蘇墨垣沒有對傅雲蕭動手,他只微微一闔眼,儲物袋中就飛出數百個物件,有的是法寶,有的是陣盤,有的是九階符紙。
傅雲蕭渾身一凜,朝天空喊去:「魔宮弟子速速退去!」
沒過多久,天空就響起了轟鳴聲,完全的實力碾壓,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毫無章法的對戰,簡直強到離譜……!
衛顯宏愣神之際,沈青陽已經從他手裡奪回了楚宴。而這也是方才一瞬間發生的事,他給傅雲蕭使了眼色,傅雲蕭撤回了藍蓮火的保護圈,所以他才有機會行動。
楚宴已經十分狼狽,狠狠的咳嗽了起來,很是難受的喘息著。
而衛顯宏失去了最後的籌碼,被走過來的蘇墨垣用手刺破了胸膛。
他死的時候還睜著眼,不明白他們究竟是怎麼輸的。
原以為隨著衛顯宏的死,這件事情能夠告一段落,可蘇墨垣的暴走遠遠沒有停止。
這點的屠殺,還遠遠不夠。
上天為何總是要奪去他的東西,好不容易才在這個世界想起、遇見。
他逐漸將目光對準了沈青陽,眼看就要朝著沈青陽襲來。
而在沈青陽懷裡的楚宴卻伸出了雙手,抱緊了蘇墨垣:「師尊。」
他們發現,剛才還嗜殺的蘇墨垣的動作停了下去,並沒有再繼續攻擊。
楚宴額頭滲滿了冷汗:「這個姿勢好難受,抱抱我好嗎?」
兩人的心口跳動了起來,生怕蘇墨垣連楚宴也一起殺了。
然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原本該失卻理智的蘇墨垣,卻調整了自己的姿勢,輕柔的將楚宴攔在了自己的懷裡。
他依舊沒有清醒過來,手上染著無數人的鮮血,身上還帶著煞氣。
卻因為楚宴的一句話,溫柔乖順下去,將楚宴牢牢的鎖在自己懷中。
郁寧過來的時候,便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他喊了一句:「尊上?」
然而對方卻沒有半點動靜。
楚宴眼神微軟,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可臉上方才受了傷,光是一扯動嘴角都覺得難受。楚宴受的都是皮外傷,在地上爬了一圈,身上全都是灰塵,顯得狼狽無比。
楚宴沒有再笑,而是淡淡的說:「他只是害怕。」
害怕?
魔尊麼?
楚宴的眼皮越來越重,幾乎快要睜不開眼。
「我累了,回去好不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