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很多事情都是有一就有二。

　自從黎之清半商量半賴皮的讓小尤川留下跟自己一塊喝過雞湯， 往後幾天鮮有他一個人用飯的情況。

　三次過後，黎之清幾乎不用再多加提醒， 小尤川次日准會主動尋到小門。

　有了這些天的相處， 兩人關係更拉近不少。

　黎之清一早就有讓他搬到院裡來住的念頭， 只是一直怕小不點的反應又跟頭一回碰面那樣，萬一連陪他吃飯都不肯來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眼見著這頭小狼崽越養越熟， 黎之清覺得是時候試探下小尤川的意思了。

　此時已近年關，家中數處鋪子的帳本都要一一盤點， 又有不少佃戶前來登門拜莊， 既要錄入從外頭新送來的東西， 也要記下散給佃戶的紅封子。

　莊子裡下人不多， 光是過年的繁雜事務就夠人忙活大半天了，何況再加上這些， 當真是個個忙得腳不沾地。

　之前那位小姑娘雖是伺候主子起居的，可她打小被自家少爺教出一手的好算盤，黎之清冬日不能受寒，不便去外院吹風，這會也是一個人當兩個人用。

　黎之清這日用過早膳，小姑娘將房裡收拾規整，出院一趟再回來，身後就多了幾個歲數不等的生面孔。

　男女都有，最小的七八歲，最大的約莫只比黎之清大上一兩歲，衣著樸素乾淨，明顯是農戶出來的孩子。

　讓人在廊下規矩站成一排，小姑娘笑道：「少爺可有看著順眼的？」

　黎之清端茶被她叫出來，不明所以。

　「剛入冬時您才將幾位年紀大的姐姐送出去成親，又有幾位老人回了家養老，今年莊子裡人手少了些，佃戶們便將孩子送過來。管事的怕您有事身邊沒人，便先讓您挑個合眼緣的，留在院裡貼身伺候。」小姑娘解釋。

　黎之清住的院子自然是山莊裡最精緻考究的一間，院子好看，住在院子的人也是脫俗好看。

　這些孩子低頭恭謹站著，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看，哪個心裡都盼著能被挑選出來。

　黎之清知道眾人近日都不清閒，尤其身邊的小姑娘，外院內院兩頭跑。

　女孩做事大多體貼心細，他正要從中點出一位小女娃，方便替原先的小姑娘分擔，結果手沒抬起來，就見小尤川一臉嚴肅的從外面進來。

　從他樂意主動過來開始，黎之清就特意在差不多的時間裡將東側小門開好，小尤川後面就自覺地直接到小院裡來找他了。

　小尤川五感敏銳，小姑娘說話時他已經走到牆外，把那些話聽了七七八八，等他進來再看黎之清房前站著一排五官還算端正的陌生人，眼神微微變了變。

　到底還是孩子，臉上能藏得住情緒，眼睛卻騙不了人。

　黎之清遠遠和小尤川對視一眼，心裡好笑，手指往左邊一移，對準一位身體結實的男孩，開口道：「就他吧。」

　那男孩頓時大喜，跪到地上就給黎之清磕了個頭，等其餘人離開，又領命將院子清掃一番。

　黎之清沖小尤川招招手，那邊的小短腿便加快了步伐，噠噠噠地奔了過來。

　進了屋裡，小姑娘道：「少爺該挑個女孩。」

　黎之清手裡還牽著尤川，笑著問她：「為什麼？」

　「您房裡缺人伺候，女孩心思細膩些。」小姑娘還有事要忙，臨走時不忘檢查炭火是否要換新，「您剛剛挑的那人雖然是個做事靠譜的，可畢竟做慣了農活，伺候人這事兒啊，未必周全。」

　「不行，過會兒我一定要給您挑個合適的小丫頭。」小姑娘末了一跺腳，留下這句才撩了門簾出去。

　黎之清笑著搖搖頭，把小尤川帶到爐邊坐下烤火。

　冬天抓野味不易，黎之清捨不得他辛苦，說了想吃果子，小尤川就真的每日去摘新鮮野果帶來。

　黎之清接下他今天帶來的紅果子，剛要往門邊走，小尤川竟然主動開口：「要洗了它？」

　黎之清頓下腳步，點點頭。

　他是想讓新來的那位把果子洗淨了端來。

　小尤川看他點頭，立即站起來，不由分說從他手中把果子搶去，不待黎之清反應就噌噌噌出了房門。

　黎之清隔了兩秒才回過神，忙跟出去。

　小尤川已經鑽進了院裡的小廚房，手腳麻利地舀水清洗，等黎之清尋到他，紅彤彤的野果已經被裝進白生生的瓷盤裡。

　黎之清吃了一驚，在他愣神的工夫裡，小尤川又邁著小短腿把果子端到他房裡。

　黎之清只好頭疼地追著回去，抄過他的手一把握住，拉到火爐旁好好暖著：「胡鬧什麼！」

　「井水，不冷。」小尤川嘴上這麼說，卻沒把手掙回來。

　小廚房的水都是新打出來的，冬天裡的井水甚至比人的體溫還暖和一點，水缸下還設有防結冰的炭火，是真的不冷。

　黎之清關心則亂，這才想到這點，還是抓著那雙小手搓了又搓：「那水缸都快有你高了，你也不怕栽進去。」

　小尤川低頭看著那雙圈住自己的手，半晌抬頭看他：「我能做。」

　「能做也不行。」黎之清在他鼻尖輕刮一下。

　小尤川又憋了一會，繼續道：「你別找旁人。」

　黎之清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以為話題還是能不能洗果子。

　「磨墨我也會。」小尤川說的是一本正經。

　他的確會，他親眼見黎之清磨過。

　黎之清聞言愣了下，反應過來時忍不住先笑了兩聲。

　這是小狼崽自己往陷阱裡跳了。

　「你想留在房裡陪我？」黎之清特意把「伺候」換掉。

　小尤川認真點頭。

　他本質上到底還是位老神仙，佔有欲早刻進了骨子裡。

　黎之清喜清淨，院裡只有兩個下人，小姑娘平日裡要分神管算帳，另一位要照料整個小院，沒法時刻跟在黎之清後邊。

　小尤川已經習慣黎之清身邊只有他一個人了，要是黎之清真添人貼身跟著，那他肯定是要吃味的。

　黎之清巴不得他這樣，半真半假地哄他：「那你可要每日住在我房裡了。」說著他領小尤川走進內間，指了指一側的屏風，「就在那裡給你弄張小床，哪怕睡覺也不能離我太遠。要是天太冷，你還得跟我一塊睡，幫我暖被子。」

　小尤川聽罷皺皺眉。

　如果剛剛出去那人給黎之清選個小丫頭送來，他是不是就讓小丫頭睡在這裡了？

　黎之清沒有讀心術，看不出小不點心裡頭在琢磨什麼，還以為自己玩笑過了，暗暗反省完正要補救，沒想到小尤川點了一下頭，淡淡道：「好。」

　這就好了？

　小尤川可比老尤川好騙多了！

　黎之清用力咬了咬舌尖才忍住沒笑出聲，他坐到床邊，把人拉到身前，雙手按上小尤川的肩膀，視線與他相平：「你真的願意？我可沒有逼你的意思。」

　小尤川直直看著他，重重點頭。

　他真的不願意把別人放進黎之清房裡。

　黎之清就像哄騙小孩的壞人，繼續道：「那你今晚可就得留下來了，我這邊等著用人。」

　「好。」小尤川應得乾脆。

　黎之清被他看得心裡又暖又軟，笑意怎麼都藏不住。

　小孩皮嫩，小尤川被屋裡暖氣熏到現在，雙頰透出那個年紀特有的熱紅，反而把那張沒有太多表情的小臉襯得格外可愛。

　黎之清實在沒忍住，在他臉上輕輕掐了一下。

　又軟又滑，小孩的臉果然舒服！

　小尤川無端被他捏了一下也沒避開，只不解地看著他。

　黎之清見小狼崽不反抗，又捏了一下，愈發覺得自己像個壞人，笑著感慨：「太可愛了。」

　乖巧好看的小孩子簡直是世界的瑰寶。

　黎之清越看越喜歡，想著已經養得這麼熟了，捏臉都捏了，不知道現在能不能在那張軟乎乎的小臉上親一口。

　這個念頭剛從他腦子裡冒出來，黎之清就覺得自己臉上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房間裡除了小尤川再沒有其他人，可是這感覺的確不是假的。

　黎之清還在納悶，另一邊的臉也難逃一難，同樣被捏了一下，接著他額間一涼，眼前的小尤川頓時變得模糊，很快整個人都清醒過來，直接從這場美夢中抽離出去。

　黎之清懵圈地睜開眼睛，正對上尤川含笑的目光。

　室內一片昏暗，尤川的那雙眼睛卻很是清亮。

　黎之清睡意還濃，看著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尤川的手還沒從他臉上鬆開，見他這樣又輕輕掐了一把。

　黎之清這會半夢半醒，一時沒能徹底理解發生了什麼。

　「不許親他，」尤川附到他耳邊，聲線低沉，「只能親我。」

　黎之清耳根都酥了，本能縮起脖子，可惜動作還沒做出來，唇上突然一重，隨後領土便盡數失守。

　被尤川親了又咬，咬了又親，黎之清總算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被箍在尤川懷裡的身體不由開始掙扎抗議起來。

　這條龍！偷窺他的夢！還不許他親小不點！

　黎之清都要哭了，自己跟自己有什麼醋可吃的！

　啊啊啊啊他真的好不放下那頭好不容易養熟的小狼崽！！！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