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如願

　　十步十蓮，第三蓮。

　　漫漫黃沙地連天，目之所及到處都是灰敗的黃色，大漠深處的狂風席捲，一陣過去瞬息推倒一座沙山。

　　一行人困困行於沙漠之中，人人面色疲憊，精良的戰馬也是彎下脖子搖不動尾巴。

　　霍去病撫摸了一下胸前的護胸甲，發覺它有著細微的破碎，再細摸起來，只餘粘人的沙子，少年人不動聲色，高聲命令俘虜的匈奴人上前引路。

　　第三蓮答錯題的學生們被建模本投入了霍去病的八百人中，行走在漫漫黃沙中…走到懷疑人生。

　　高度還原的沙漠環境讓你每分每秒都在忍受著痛苦致死的渴欲，喉間有火焰在燃燒。

　　你永遠懷疑自己的眼睛，這一雙珠子何時看見的都是沙子，沙子，不見水源，時不時還會有浮現在天邊緩緩震動的鬼城。

　　秦漠飛喘口氣，覺得周圍每一寸空氣熱的都像是燒著火，他拍了一把望著空中高樓瞪眼的徐天青，聲音乾澀的解釋道：

　　“別看了。”

　　“那是海市蜃樓。”

　　“就算是天堂你也走不到的。”

　　你會累死在半途中。

　　徐天青回過頭來，神思未屬，喃喃道：

　　“原來你也看見了…”

　　秦漠飛舔舔乾裂的嘴唇，不想再看海市蜃樓中的河流，那景象像是尖刀在刺他的心，他啞聲道：

　　“我當然看見了。”

　　“都快渴瘋了…”

　　徐天青恍惚一笑，嘴唇裂開幾道白紋，他嘶啞道：

　　“我長這麼大，第一次下到真正的沙漠中來。”

　　“這種人類絕境原來是這樣的…”

　　他忽然捂住臉，崩潰道：

　　“…原來在般若海的時候，我還嘲笑過別人連個沙漠都走不出去…”

　　“…”秦漠飛被高溫折磨的眼前發黑，可他不敢倒下，在沙漠中倒下就會迎來乾屍的宿命，他苦笑道：

　　“徐天青，你沉浸的太深了。”

　　說著，秦漠飛再次看看周圍的沙漠，可怕的溫度讓視線扭曲，空氣中出現煙氣。

　　——秦漠飛不敢想如果這不是建模景該怎麼辦。

　　如果這是真的，他怎麼接受的了。

　　而這不過是短短半個多小時。他們這幫學生不過是被建模設定的五感罩住，經歷了一場短暫的戰鬥，並沒有如歷史中的人們般，真的去忍受炎熱地獄那麼久那麼久，再去進行搏殺。

　　——僅僅如此，他們就已然觸到絕望的邊沿。

　　秦漠飛清楚的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假，設計校典的建模系在統治著他們的認知和五感，他卻依舊忍不住去回望周圍行進沙漠間的士兵。

　　——他們面色並不好看，清澈不見，渾濁的黃沙蓋住眼瞼，卻依舊目光堅定。

　　秦漠飛：“…”

　　秦漠飛覺得自己連和他們行在一隊中，與他們而言都是一種羞恥。

　　聽到秦漠飛斥他沉浸太深，徐天青牽起嘴角，答非所問：

　　“霍去病今年多大？”

　　秦漠飛一震，回憶道：

　　“周麗霞說他今年不到22。”

　　徐天青發出一聲無意識的聲音，苦笑道：

　　“也就是說，比我們還小，是嗎？”

　　“…22歲，就已經是華夏歷史上兵家最高成就的達成者了…嗎？”

　　秦漠飛沉默，“…是的。”

　　徐天青看了一眼旁邊打雞血的周麗霞，舔嘴唇道：

　　“真是男神。”

　　周麗霞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美好的夢境中。

　　她望著馬隊最前面的霍去病，看他時不時回頭查看士兵，黃沙讓少年人的面色灰暗不少，卻依舊是劍眉星目，面容俊朗堅毅，帶著些許少年人的稚氣和清澈，如同花朵開在了少女最深最軟的心間。

　　——他連臉龐的棱角線都還沒有長開清楚呢，周麗霞歎息道。

　　半個多小時前，三人答錯題落進炎熱沙漠，伴隨著周圍同樣陷落的學生們，正好遭遇了霍去病率騎兵隊迎戰沙漠中匈奴小隊的戰機。

　　當是時，混戰頓起。

　　久行沙漠的五感模式陡然被套在身上，學生們幾乎齊齊一跪，喘不出氣來也沒力氣跳下馬——

　　周麗霞使勁盯著男神，給自己加油打氣，拼命道就算他看不到我，我也要在他面前展現最英勇的一面，隨即周麗霞大喝一聲，反倒成了學生中第一個爬起來的人。

　　歷史中說的清清楚楚，霍去病這一路走的如有神助，最後平安通達——周麗霞念著這結果，心中明火燃燒，全然不似上一場巨鹿之戰時慫到站不直的樣子。

　　可憐的大三生最先成為她收割的目標。

　　徐天青秦漠飛緊接著趕來。

　　——說什麼我理論基礎可以但是心理素質不行？

　　——放屁！

　　周麗霞咬牙咬到牙齦發抖，一分神被人照著腿上來了一刀，鮮血湧出，滴落在黃沙中，劇痛使人天靈蓋充血，眼前黑黑白白。

　　果不其然迎戰的匈奴小隊是大五生扮演，周麗霞憑著一腔血勇竟然奇跡般的完成了這一批落入陷阱的大五首殺。

　　傳訊器不斷提示加分，周麗霞看看自己的名次，嘶嘶地倒抽氣，腿傷的劇痛讓她發暈。

　　她瘸著腿彎腰，將手伸進陣亡光膜中，撿起了被擊殺大五生畢設機甲，胡亂套在了身上。

　　徐天青要來扶她，周麗霞硬氣拒絕，姿勢難看的爬上馬。

　　徐天青：“謔，偶像的力量真是無窮的。”

　　秦漠飛查看傳訊器，點頭贊同。

　　然而那不過是剛才徐天青的感言，這會行走沙漠已久…徐天青卻真的從心中正視了周麗霞的男神，這個天資卓絕的少年人。

　　“真是犯規。”

　　徐天青弱聲笑道，拍拍秦漠飛的手臂道：

　　“這會熱的冒煙，我反倒想起來了當初世界名將講霍去病時的細節——”

　　“怎麼會有這種bug的人啊…”

　　說完徐天青自嘲道：

　　“感謝99級前輩，給我這建模史廢渣重學的機會啊…”

　　周麗霞在旁邊望著霍去病的背影，分神回應道：

　　“那會母星文明繁盛之初，所有大陸都是發展早期。”

　　“冠軍侯就像是生在了一個太早的時間。”

　　“他的個人發展程度遠遠超過了同時代。”

　　秦漠飛出神句道：

　　“他就是母星早期開無敵掛的人。”

　　“我現在想想，西方文明中那個亞歷山大，他和霍去病應該是同一批無敵掛。”

　　接著徐天青續道：“因為開掛太過，又被母星自動卸載…”

　　他本是一句調侃的話，卻沒成想周麗霞一聽眼淚就下來了。

　　徐天青慌了：“唉唉，周麗霞你哭什麼啊…”

　　周麗霞也只是哭了一瞬，淚水在佈滿沙塵的臉上沖出兩條痕跡，她擦擦臉，啞著嗓子問道：

　　“下來多久了？”

　　秦漠飛：“應該快到時間了。”

　　周麗霞吸吸鼻子：“我知道了。”

　　她抬頭又望望霍去病，心道已經沒什麼遺憾了。

　　我見過他了。

　　雖然遺憾沒見到他在長安鮮衣怒馬之時，卻已經參與到了他最光輝的時刻之中。

　　封狼居胥，飲馬瀚海。

　　他馬上就要登上華夏兵家的最高峰了。

　　無悔了，我陪他行走過一段。

　　哪怕只是短短數公里。

　　哪怕隔著生與死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