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開玩笑

　　在娛樂公司賣命，是沒有工作日和節假日之分的。只要有項目，週末和睡覺這兩者都是不存在的。

　　《滿堂彩》的觀影會定在了週六下午三點，在電影和訪談結束後還有一個自助餐會。

　　一點多的時候，有不少人陸陸續續地過來簽到。負責這場觀影會的宣發團隊經驗十足，早就備好了人手引導觀眾入場，一切都規劃的井井有條，完全不需要額外操心。

　　江子城陪在才叔身旁，對每一個前來觀影的觀眾微笑示意，像是一株漂亮的盆栽。

　　江子城從來沒穿過這麼貴的衣服，光是他腕上的一塊手錶就抵得上他兩年賺的辛苦錢了，他生怕磕了碰了，舉胳臂都極為小心。

　　旁邊的才叔揶揄他：“小江，你又不是沒演過富二代，至於嗎？”

　　江子城說：“您也不看看我參加的片子投資才幾個錢，富二代每次換季都要去美特斯邦威一擲千金，最愛吃的西餐廳是必勝客，送給女主的項鏈是名創優品買的……您說我這麼一個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富二代，能不小心嗎？”

　　其實不光是他腕上的手錶價格驚人，他身上這身衣服也是當季秀場新款。他身材纖瘦，本來他還有點擔心撐不起這套西裝，哪想到穿上之後，西裝細細勾勒出他的身姿，不僅不顯得像火柴人，反而多了一分仙氣。

　　才叔開玩笑，說江子城長得這麼標緻，和自己站在一起，這組合不像是“導演和演員”，像是“導演和被他潛規則的演員”。

　　今天到場的一共有二十位影評人，都是瑞慈的老朋友，每年的潤筆費就是一大筆錢，逢年過節也要常備好禮。

　　江子城是第一次登上大螢幕，之前拍來拍去都是小螢幕，在影評人心裏完全查無此人。不過大家拿了瑞慈娛樂的好處，見到這位“新星”，總要客氣幾句，說他“冉冉上升”、“未來可期”、“前途無量”什麼，江子城不會把這些客套話當真，乖乖笑著應了，倒是落得一個“懂事”的好印象。

　　等到所有嘉賓和觀眾入場完畢，江子城和才叔又被叫回化妝間，換新造型。

　　江子城訝然：“還要換？”

　　他低頭瞅瞅自己身上的這套秀場新款西裝，覺得還挺好看的。

　　今天分配來幫他的是一位執行經紀人，執行經紀人可以看做大經紀人手下替他跟進資源的助理，地位比藝人助理高很多。

　　那位執行經紀人是個雷厲風行的姑娘，她說：“當然要換，你是這場觀影會的主角，只有一套西裝的話那就太寒酸了。”

　　說著就把江子城塞進了更衣間。

　　這一次，江子城換了一身更帥的西裝、更貴的手錶，整個人從頭到腳透著一股精雕細琢的貴氣，鏡中的他風姿翩翩，不知一會兒出場後要謀殺多少菲林。

　　他天生自來卷，很容易炸毛，平常上戲前都要想盡辦法把頭髮拉直。今天化妝師不僅沒給他拉直頭髮，而且在整體妝容完成後又往他腦袋上噴了一層“水”。那“水”裏帶著不少金光閃閃的碎末，落在他微卷的髮絲間，燈光一打，特別引人注意。

　　江子城問化妝師，自己頭上噴的是什麼水？

　　化妝師語氣淡然地回答：“金箔水啊。”

　　“……”

　　於是頂著滿頭金箔出場的江子城，終於明白了“奉旨炫富”的真實含義。

　　……

　　當他走上舞臺時，意外地在VIP席第一排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瑞慈娛樂的當家人謝總，以及他的妹妹謝小姐。

　　多日不見，謝北望還是那樣氣勢森然，他靜靜坐在那裏，兩條大長腿隨意交疊著，手裏把玩著一支酒杯，琥珀色的酒液與冰塊在杯中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響。雖然這位大總裁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江子城卻有種感覺，覺得謝總心情不錯。

　　在他身畔，謝小姐歪著身子正在同哥哥說話，嘰嘰喳喳地，一刻不停。今天她穿了一條淺粉色的淑女裙，腿上窩著一團白乎乎的“毛墊”，忽的，那“毛墊”動了動，從一個滾圓的球型拉伸成一個長條，懶懶散散，毛茸茸的大尾巴拖下來，一直垂到了少女的小腿旁邊。

　　見江子城看過來，謝小姐眼睛一亮，把懷裏的小白貂抱起來，沖他招了招手。

　　江子城笑眼彎彎，沖她有禮貌的點點頭，只是他心裏的苦沒人知道。

　　作為朋友圈點贊之交，這位謝小姐“熱心”過頭了吧？她不打招呼突然來參加觀影會也就罷了，怎麼偏偏把謝北望叫來了？

　　江子城提前看過schedule，像今天這種小場合，到場的最大領導是一位副總。肯定是謝小姐心血來潮，硬拽著哥哥來觀影！

　　他現在躲著謝北望都來不及，生怕謝總突然對自己產生了什麼不該有的“性趣”！

　　哪想到千躲萬躲，偏偏在今天撞到了槍口上。

　　……

　　電影開場前，江子城、才叔在臺上簡單說了兩句，臺本都是提前寫好又拿去審了很多遍的，江子城早就背的滾瓜爛熟。

　　他這人有個優點，就是一進入工作狀態，什麼雜念都沒有了，一心一意只想著工作。

　　這次請來做觀影會主持的主持人是同公司的一位大佬，江子城八百年前上過他主持的戶外綜藝節目，他珍惜每一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在那期節目裏拼命表現自己，玩遊戲玩到渾身脫力。結果等到正式播出時，他的鏡頭沒剩下幾個，有熱心粉絲做了cut，九十分鐘的綜藝節目他只出場了短短十分鐘，其中九分五十八秒都是和人同框。

　　哪想到如今時來運轉，他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舞臺中央，作為主角、而不是陪襯品，和這位大主持人談笑風生呢？

　　so excited！

　　簡短的自我介紹之後，大廳內的燈光暗下來，電影終於要正式開始了。禮儀小姐領著他們三人走向了座位。

　　場內的座位排列很有講究，第二三排是影評家，第四五排是合作媒體與客戶，後面幾排都是觀眾，第一排最好的位置就是VIP席了。

　　可偏偏VIP席最中間的那個座位，正是謝北望的位置！

　　他右手邊坐著妹妹，左手邊還空著兩個座位，明顯是給他們幾人預留的。

　　江子城後背上的汗毛蹭一下豎起來了，他立刻“懂事”地表示：“才叔，您看這只剩下兩個空位了，您和主持人坐這裏吧，我在後面隨便找個位置就好。”

　　主持人：“那怎麼行？你是主創，當然要坐第一排。”

　　江子城：“不不不，我是小輩，您兩位都是我的長輩，我坐後面、我坐後面。”

　　說著江子城就要溜，又被才叔一把薅住袖口。

　　他們幾人謙讓的時間有點久，謝小姐聽得膩味了，一噘嘴，招手把工作人員叫過來了。

　　她語氣有些嬌蠻，卻不惹人討厭：“你們怎麼排的座位啊，怎麼少了一個位置？”

　　工作人員冷汗直冒，又不能說實話——本來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是留給副總的，哪想到副總沒來，謝總卻帶著妹妹來了。正因為他們多了一個人，所以才導致位置少了一個。

　　工作人員一臉為難，謝北望倒是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語氣淡淡地開口：“這兩個座位就讓李導演和王主持坐吧。”

　　江子城瞬間沒憋住眼裏的喜色，立即就想往後排溜。

　　誰想男人接下來的那句話，直接把江子城定在了原地。

　　只見這位不苟言笑的謝大總裁，薄唇微張，不緊不慢地拋出了幾個字——

　　——“江子城，你坐我腿上。”

　　江子城：“……”

　　謝小姐：“……”

　　才叔：“……”

　　主持人：“……”

　　工作人員嚇得膝蓋一軟，差點跪地上。他結結巴巴地說：“謝謝謝謝謝總，您可真會開玩笑。”

　　謝北望這才正眼瞧了他一眼：“知道我是在開玩笑，還不趕快把事情解決了？”

　　工作人員立即屁滾尿流地走了。

　　他們幾人說話時聲音很低，沒讓後面幾排的人聽到。

　　謝小姐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笑著錘了錘哥哥：“哥，你剛才語氣太真了吧，我差點當真了。”

　　才叔：“哈哈哈，我也是。”

　　主持人：“哈哈哈，我也是。”

　　江子城硬著頭皮，也跟著說：“……哈哈哈，我也是。”

　　媽的，難道只有他覺得謝總沒在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