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淡定的謝總

　“謝北望，我——可以看到未來。”

　　當第一句話出口後，剩下的內容不再是阻礙。

　　江子城並沒有發覺，自己抓在謝北望胳臂上的手究竟攥得有多緊。他是那樣用力，甚至連指甲都泛白了。

　　“沒錯，我知道這一切都特別匪夷所思。這不是拍電影，更不是什麼惡搞節目，我確確實實擁有異能，我只要和別人對視超過十秒，就可以看到別人的未來！當然，這個異能也是有限制的，一個人我只能看三次，而且只能看到那一瞬間當事人最在意的事情！”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大，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說出這個事實究竟要耗費多少勇氣。他不允許自己逃避，他想把這個秘密和謝北望共用。

　　他一直緊盯著男人的表情，生怕男人露出一丁點害怕、畏懼、驚異或者嘲笑他異想天開的眼神。

　　可是沒有……謝北望的臉上什麼都沒有。他的眼神還是那樣平靜地看著他，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彷彿幾秒鐘之前，江子城說的不是“我的眼睛可以預知未來”，而是“我的眼睛做過雙眼皮手術”。

　　江子城問：“哈嘍，你在聽我說話嗎？”

　　謝北望淡定道：“在聽。你說你的眼睛可以看到未來。然後呢？”

　　江子城：“……”

　　江子城：“…………”

　　江子城：“………………”

　　江子城要瘋遼。

　　“你就這麼輕易接受了這個設定？？？？？你當這是電腦遊戲的初始NPC背景介紹呢？？？？你好歹給我點反應啊！！！我沒在和你開玩笑，我是真的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謝北望意識到，自己的反應確實太敷衍了。可是要讓他對自己十幾年前就知道的事情做出很誇張的表情來，實在是……強人所難。

　　不過為了哄江子城開心，謝北望很努力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眉毛，勉強做出了一個驚訝的神色：“我很驚訝，我驚訝到——面無表情。”

　　江子城：“……”

　　江子城信他才有鬼了！！！

　　這傢伙肯定以為自己在同他開玩笑，可他像是會拿這麼重要的事情開玩笑的人嗎？

　　江子城氣呼呼地拽住男人的雙臂，強迫他彎腰低頭，把視線降到同自己同一條水平線上。

　　江子城倔脾氣上來，非要同他爭個高下不可：“你給我靠近些，讓我看到你的眼睛！你不是不信我說的話嗎？那我就給你演示一遍，我是可以看到你的未來的！”

　　之前他已經對謝北望使用過兩次能力，第三次因為和謝長安異能對撞導致失效，無法施用，不過現在他的異能恢復，一定沒問題的！

　　謝北望被他摟住脖子，兩人距離近到好似要接吻一樣。

　　“城城。”謝北望解釋道，“我沒有不信任你，可是……”

　　“噓！”江子城執著地報數，“給我十秒，十、九、八、七、六、五……”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謝北望忽然抬起右手，緩慢卻堅定地蓋在了江子城的雙眼之上，讓他驟然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男人的掌心滾燙，江子城覺得整張臉都被熱氣包圍了。

　　“城城，”男人貼近，輕聲道，“可是你已經看不到我的未來了。”

　　“才不會呢！”江子城閉著眼，長長的睫毛扇動，在男人的掌心留下一陣癢意。“我才看了你兩次啊。第一次是咱們初遇的時候，我覺得宴會無聊，跑去後花園透氣，結果遇到了你；第二次是在威尼斯電影節的頒獎禮上，你坐在我身旁。我的異能還能對你釋放一次！”

　　“不，你還忘了一次。”謝北望說。

　　“……你是說在你家那次？”在一片黑暗裏，江子城的手終於磕磕絆絆地摸到了男人的右手腕。他努力想要把男人的手從自己眼前拿下來，好讓自己重見光明。“那次異能出了點小問題，我沒能看到你的未來，所以那次不算數的。”

　　“不，不是那次。”

　　剩下的話語被四片交疊的唇瓣吞沒了。

　　謝北望欺身壓向了過分遲鈍的戀人，他把他困在一片黑暗中，讓他嘗到了一個即意外又濃烈的吻。

　　江子城因為他的突然襲擊，驟然間掉進了情愛的漩渦裏。他被親得渾身發軟，頭腦發熱，嘴巴發麻，眼前發……不對，眼前本來就是黑的。

　　他氣喘吁吁地倒在沙發中，謝北望終於肯放過他，抬起手，還了他一片光明。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微紅的眼角還帶著幾滴生理性的淚水。他仰頭看向男人，謝北望站在下午兩點的陽光下，身上長了一層毛茸茸的金色光芒。

　　……恍惚間，江子城腦中一閃而過某個熟悉的身影，好像在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一天，有個比他高大很多的人，也曾經這樣，在陽光下溫柔地看著他。

　　謝北望看著恍然失神的戀人，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城城。”

　　江子城怔怔，發出了一個模糊的單音：“……唔？”

　　“你第一次對我發動預知能力，並不是在花園裏。”

　　“？？？”

　　“那一次，更不是咱們的初遇。”

　　“！！！”

　　謝北望露出一抹笑容：“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城城，你要是再想不起來我是誰的話，我就要狠狠懲罰你了。”

　　※

　　——所以謝北望究竟是誰啊！！！！！！

　　江子城苦惱地抱著謝大白倒在床上，頂著一頭肆意生長的雞窩頭，整個人都陷入了藍色的憂鬱裏。

　　謝北望是瑞慈娛樂的現任總裁、娛樂圈裏威名赫赫的大佬、賺錢能力比印鈔機還要快的富豪，同時他也是被父親算計的小可憐、戀愛前後有兩副面孔的男人……可這些答案，顯然都不是謝北望想要的。

　　謝大白正在玩自己的尾巴，老老實實地圍成一個圈，乖巧地趴在江子城的胸口上。謝盈盈又開學了，於是這只小白貂又被接到了謝總家裏，陪江子城作伴。

　　江子城真是搞不明白，為什麼劇情會發展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明明鼓起勇氣，向戀人承認自己擁有異能，讓他小心提防謝長安在背後搞事。按照正常故事發展，他們夫夫倆應該開始聯手對外，立即進入商戰劇情啊。怎麼忽然間峰迴路轉，開始走懸疑路線了？

　　不過江子城的提醒也不是完全沒用的，謝北望最近這段時間早出晚歸，據說正在暗中部署一系列的計畫。他既然已經知道了謝長安的圖謀，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們明明是血脈相連的父子倆，可他們之間卻沒有親人情誼，只有攻訐與防備。

　　商場上的事情江子城插不上手，他只能告訴謝北望，謝長安和他一樣也擁有異能。

　　謝北望這次依舊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江子城：“……謝總啊！你的驚訝細胞是死掉了嗎！！！”

　　謝北望說：“其實我早就隱隱約約猜到了。我父親沒有受過高等教育，而且年輕時也沒有對娛樂行業有過什麼研究。可他投入影視行業後，發跡極快，眼光奇准，投資的電影、電視劇每一個都能大賺，挖掘的無名藝人最終都能走向成功……有異能這種事不稀奇，八卦小報上還有人說他供養神巫。”

　　江子城蔫蔫，覺得自己的幾個大殺手鐧，在謝北望面前都變成了癢癢撓。

　　“還有一件事，”謝北望道，“為什麼你還叫我‘謝總’？”

　　“呃……”江子城不好意思地說，“叫你全名覺得有點生硬。要不然……”他靈機一動，“你看，你叫我‘城城’，不如我就叫你‘謝謝’吧？哈哈哈哈哈哈哈謝謝光臨、謝謝惠顧、謝謝

　　幫忙。”

　　謝北望：“……”

　　江子城：“你不喜歡？”

　　謝北望把他壓在床上，身體力行地告訴他自己究竟喜不喜歡這個名字。

　　於是皮癢的江子城又被男人蹂躪成了一隻悲傷的尖叫雞。

　　謝北望吃幹抹淨，擦擦嘴：“謝謝款待。”

　　江子城：“……”

　　……

　　江子城腰酸屁股疼，下不來床，他也絕了出門浪的心思，把所有時間都拿看劇本。再過幾天他就要入組《一代賢臣》了，這次的臺詞偏“古”，不那麼“白”，他要抓緊時間把劇本背熟背好。

　　他每天就裹著毯子窩在沙發上，懷裏抱一隻暖絨絨的小白貂，“父子”倆相依為命，每天自在地不得了。

　　扈哥來看他時，便見他這幅不修邊幅的懶樣子，恨鐵不成鋼地問他：“您這是坐窩呢？”

　　江子城臉紅地哼了聲，沒搭話。

　　扈哥是來給他搬家的——他現在和謝總正大光明的交往中，他們現在住的是距離公司很近的一套高檔公寓，頂層，視野極好，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江子城很喜歡高層，他覺得住的高一點，就能離氪星近一點。

　　他沒再回自己的藝人公寓，可是過幾天又要入組，便讓扈哥帶著雙胞胎兄弟倆去幫他收拾行李，順便搬家。

　　扈哥一進門就數落開了：“你說你好歹是個二十五歲的成年人，怎麼就一點條理都沒有？你那是藝人宿舍嗎，我還以為進了哪里的狗窩。”

　　江子城委屈道：“不就亂了點嗎。”

　　扈哥：“衣服在椅背上，電腦在沙發上，碗在床頭櫃上……算了算了，我懶得數落你，你櫃子裏的零碎東西我也讓他們給你打包扛過來了，你看看有沒有少的。”

　　說著，他示意雙胞胎兄弟倆把一個大紙箱抬到了江子城面前。

　　那紙箱足有半人多高，裏面層層疊疊裝了不少東西，都是江子城隨手留下來捨不得扔的小玩意。有粉絲為他定制的抱枕、手幅，有便利店集點送的小風扇，有用過幾次就落灰的拍立得相機……

　　謝大白好奇地從江子城懷裏探出頭，直起長長身子，兩隻小黑眼好奇地看著那深不見底的紙箱。

　　忽然，它團身一躍，在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跐溜一聲鑽進了紙箱中，仗著自己身材又細又軟，幾下就鑽沒影了！

　　“大白！”江子城嚇了一跳，趕忙撲到紙箱面前，開始往外刨。

　　謝大白一身皮毛滑不留手，江子城幾次都摸到了它軟軟的大尾巴了，還未等收緊手指，小傢伙就又往下層鑽去了！

　　這一箱東西，越往地方就越硬越沉，江子城生怕“塌方”，砸到了淘氣的它。

　　四個人同時圍著紙箱開始往外掏東西，奮鬥了足足十分鐘，終於把裏面所有東西都刨出來了！

　　空空蕩蕩的大紙箱裏，謝大白這個小淘氣鬼再也無路可退。它只能盤起長長的大尾巴，可憐、弱小又無辜地，趴坐在一隻紅彤彤的硬鐵皮盒子上。

　　那是一隻圓形的扁盒子，上面印著嫦娥奔月的圖案，底下一行凸起的小字——“花好月圓人團圓”。因為年代久遠，鐵皮盒子上的紅漆有些剮蹭斑駁，甚至還有一個地方凹陷了進去，看來是被人狠狠摔過。

　　扈哥問：“奇怪，這怎麼有一盒月餅？”

　　江子城望著那熟悉的鐵盒，喃喃道：“這不是月餅。”

　　這是他珍藏的獨家記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