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六.渺渺獄之言
“灰色的石牆,粗壯的木柱,乾爽的被褥,久違的監獄味道,真讓我既懷念,又感動。真的,親親寶貝加親親外源加非敵人加假像敵人,我真的很感動,你們信不信?我活了大把的年紀,真的沒有住過這麼好的牢房。還說什麼眾生平等?我呸!你們沒看見我住過的牢房都是什麼樣子地,稻草都是濕乎乎的,跟這一比,簡直是雲泥之別啊,皇家待遇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嘿嘿……”
親親寶貝寵溺的聽著我發表著高見,苦難戰友一臉黑線的望著我,我舒服地坐在朝的懷裏,繼續談天說地地熱鬧情緒:“來,來,都樂樂,這也算是一種全新的生活體驗。既然咱們已經身在牢房,還有什麼想不開,好鬧心的?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想昨天咱們餃子幫還在我的園子裏吃餃子,今天就被人下到牢房裏,也算是一種前世修來的緣分。有沒有聽過一首歌?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呵呵……好聽嗎?”親親寶貝點頭,稱好聽,筱楓嵐也點了點頭,無奈的笑了笑。
“你們說,這世事還真是風雲變化莫測,前一刻,筱楓晚晴請我們原班餃子人馬吃飯,本是一件好事;可後一刻,竟然被官兵圍了起來,就跟昨天我們下餃子似的,被人家下到了監獄裏,此乃壞事;到了監獄以後,我發現這裏清爽乾淨氣候怡人還有眾絕色相伴,又成了好事;就不知道等會兒東邊日出西邊雨,又變成了什麼鳥兒事?
這年頭,小至打家劫舍,大到弑君篡位都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TNND累人!打家劫舍,你可以喊自己是被逼梁山,強姦犯科你可以高唱性生活需要,就算你弑君篡位,也可以高舉正義的旗幟,叫囂著清君側!但這回的路子就比較野了,鬧不好,咱就玩完了,有沒有哪位親親寶貝怕啊?來,我抱抱,親親,就不怕了。”
“噗嗤……”
“呵呵……”
“哈哈……”眾人低笑著,亂顫著肩膀。
接著發表感言:“你們說,咱們此次入獄,是個多麼具有爆炸性消息的內幕啊?簡直可以上國家大事之頭版頭條!嗯……讓我想想,其大標題是:麟國聖上身中致命巨毒!副標題為:二王爺與九王爺明爭暗鬥下誰是毒手?再來一行聳動性標語:異姓皇女無間絕色一頓餃子大典扯出無數宮廷風波欲知後事如何請投幣一元,錯了錯了,應該是異姓皇女無間絕色一頓餃子大典扯出無數宮廷風波欲知後事如何請買小報一份價值五個銅板售出商品不退不換如有品質問題字體模糊不清排版出現錯誤請自行更正解決本報不負任何憲法責任純為娛樂大家亦是善心之舉保留最終解釋權,謝謝!”掌聲雷動,我站起身,做了個禮貌的半蹲回禮,轉身,又依偎進朝的身子,感覺特別安心舒服。
這時,有獄卒過來,將我們逐一帶出,提了審,又逐一放回到牢房裏。提審的內容無非就是裏三層外三層的問著同一個問題:聖上的毒是誰下的?又外三層裏三層的做著思想工作,交待出共犯,爭取寬大處理,或者指出幕後黑手,成為污點證人。沒有新意的審問,我打著哈欠被送回,聳聳肩膀,沒有辦法,俺還是異姓皇女,怕你作甚?
因為大家身份比較尊貴,所以,沒有人被用刑,這是最讓我欣慰的一點。
倚靠在粗大的木頭柱上,我無聊地數著蟲子眼,腳步聲漸進,晚晴信步走來,蹲在我面前的欄杆外,眼睛紅紅的,伸出薄涼的手,撫上我溫熱的手,聲音裏有絲沙啞:“絕色,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們出去的。”她轉身看自家兄弟,說:“柔音進不來,人在外面掛記著。
我問:“聖上怎麼樣了?真是吃餃子後中的毒嗎?”
晚晴歎息道:“聖上最近身體一直不好,昨晚吃了餃子回宮後,就中毒險入了昏迷,太醫都住入了聖殿,但願……但願聖上無礙,大家虛驚一場,明日醒來,皆是夢……”
我倚靠再木柱上,囔囔道:“晚晴,人在快失去的時候,才知道什麼應該是自己最在乎的,你有在乎的東西嗎?”
晚晴望著我,半晌才道:“我在乎的東西不多,但都不容易得到。”
我呵呵一笑:“晚晴,我不想坐牢,我想策馬南山中,想逍遙度日。”
晚晴攥住我的手:“絕色,這次聖上中毒,雖然是在你的園子裏,但主要還是……還是二哥和九弟的儲君之爭,你是因為與九弟的親密關係才被關了起來,立為了懷疑物件。絕色,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也會幫二哥和九弟開脫,我們爭取明天還去你園子裏包餃子。”
我眼含感動的點點頭:“晚晴,你真好。”
晚晴笑得有絲動容:“對你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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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濃時,我睜著大眼,抱著腿,倚靠在欄杆上,仰望著漆黑黑的大牢房。大家均勻的呼吸聲倒也在自然間錯落有伴,在我的強烈要求下,我和餃子之友不分男女的關押到一間房裏,到也算得上了同吃同住同罪的難友。
思緒飄到了好遠,又好像拉得很近。有些事,想得明白,卻不願去想;有些事,想不明白,卻已經要去想。腦袋有點累,卻更加無力。
第一天,我請客吃餃子。第二天,在晚晴的院子裏,她請客吃飯。卻有人不惜血本,在我們的飯菜裏下了“十裏沉醉”,此藥甚是霸道,更是千金難求一小小包,解藥更是需要相當複雜的程式,極其名貴的藥材才能配置出。看來,有人將我們當成了超級危險人物對待,就連稍微普通一點的軟骨散都沒有用,真看下足了血本。
一陣衣衫的細碎聲過後,我旁邊的位置上也倚靠了一個人,靜靜陪我坐著。
良久,我似小聲自語低低地問:“後悔跟著我嗎?”
桑渺回到:“這樣挺好。”
我笑:“挺好?也許明天你就陪葬了,再也見不到你的父親,你的姐姐,回不去你熟悉的國度,這叫什麼?客死異鄉?”
桑渺:“如果我們真的要死,那至少你沒再失言,讓我一直跟在了你身邊。”
我:“桑渺,你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傢伙,你知道嗎?”
桑渺沉默了一會,說:“我知道。”
我笑問:“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想了想說:“我以前遇見一個被毀容的人,她女扮男裝做奴僕,我……我總是嘲笑她的臉,想讓她出醜,也以此來取樂。但實際上,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更有一張厲害的嘴,她總是在我嘲笑她的時候,給我狠狠一擊,讓我每每越氣越想折磨她,卻好像沒有成功過。
如今,我還能想起她的眼睛,有時看似清澈透明無波無瀾,卻已經暗潮洶湧承載了許多的悲傷,但卻永遠掩蓋不了那些堅韌的信念;她有時頑皮狡詐故作卑微,卻從來沒有彎過骨頭,語言上在恭敬,臉上在討好,卻從來都只是自己,沒有一點當奴僕的樣子;她只有一個朋友,起了個很特別的名字,叫人,那是只通體雪白沽藍色眼眸的狼,她卻偏說那是狗,每天吃在一起,睡在一起,讓人既害怕又嫉妒。
到現在,我仍清晰的記得,她離開時,曾對我說過的話,她說:你這個人不但不討人喜歡,還有很多的低級趣味,既彰顯了你的弱智低能加白癡,更昇華了你變態愚蠢加幼稚。你覺得自己的一張大餅子臉上,摳出了兩個洞就是一雙美眸?其實就是兩隻半瞎的窟窿!還好意思總拿自己的臉和別人比較,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可比性在哪里?明明就不是同類,你何苦爭芳鬥豔?若真想一較高低,就去找頭會照鏡子的公豬,但請注意,一定要與其屁股進行比較,若比嘴臉,我現在就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你們雖然是近親,但它的鼻子真的比你好看。話我就不多說了,你就裹著自以為光鮮靚麗的皮囊,洋洋得意,無比臭屁吧,總有一天,你會知道,自己臉上的那三層皮革,不過是做鞋墊的廢舊材料,上不了臺面的腳下貨!
沉默,沉默,誰罵人這麼有水準?真是需要詩詞歌賦歌頌一番,留做後世參考。
桑渺低低笑道:“她的話倒也靈驗,自從遇見你,我才真的懂得,什麼是鞋墊的廢舊材料,上不了臺面的腳下貨。一直不遭待見的我,卻甘願無比的任你玩弄。也許,她與我不同的是,我作弄她,她恨我。而你作弄我,我卻喜歡你,這也許就叫報應。
喉嚨裏澀澀的,心裏亂糟糟的,腳動了動,手指勾了勾,嘴唇扯了扯,經歷了思想的決鬥,我還是決定說:“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齊轉過頭,異口同聲的說,彼此的氣息落在對方的唇上,才感覺出來我們離得如此近,我不安的往後輕挪一下,他忙伸手攥住了我的胳膊,兩隻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我。
半晌,我笑了,說:“我原諒你。”
他也笑了,笑得一臉欣慰與興奮:“我一直想與你說此事,卻怕你以為我知道太多,更不願意待見我,也怕提起過往,讓你更討厭我。我總以為,我對你好,你慢慢就會忘了……忘了我曾經的傷害,但就連我自己都忘不了,你又怎麼可能忘?我一直想和你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如果那時候我能幫你一把,也許,今天一切都會不同。現在我終於說出口了,自己都覺得輕鬆很多,你不再記掛著我的不好,才能看見我的好,不是嗎?”
我笑道:“桑渺,今天你有心道歉,我就再給你提個醒,你我的淵源可不只在劍莊那幾回合的惡鬥。”
桑渺有點傻,想了又想,仍舊疑惑的望著我。
我學著他當初的樣子,自信滿滿風雅仙姿的撫了下長髮,貼近他問:“我美嗎?”
桑渺呼吸一滯,點了點頭:“美,好美……”
我作勢揚起手,抽了他一鞭子,嘴裏還形象的配著音:“啪……”然後呵呵一笑,退開身子。
桑渺的嘴大張,半晌才轉過彎,回過神,問:“你……是那個啃包子的乞丐?”
我哈哈笑著:“怎麼樣?我的人生閱歷比較豐富吧?皇宮住過,乞丐混過,與狼打過,和人睡過,咳咳……那個,大概意思如此,我這人就是太有才,出口成章,你只聽前三句總結既可。”
桑渺的手指撫上我的臉,指端在微微顫抖,猛地將為攬入懷裏,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你打我,抽我,都報復回來,好不好?”他拉起我的手,就往自己臉上糊。
我忙抽回手,卻見他自己打算動手,忙反撲了過去,扯住他的胳膊,勸解道:“好啦,與你說說,就是不放心裏了,其實我也滿小氣的,事情這麼久了,還記得,嘿嘿……也算是頭腦靈活記憶力好吧。不過話說回來,我倒不是嫉妒你甩我一鞭子,還打過我一個嘴巴子,但你真的不應該讓馬兒踩了我的肉包子,那可是我一天的口糧啊!
安啦,安啦,不過,後來我也挺不地道的,沒少戲耍你,這事就算咱倆扯平了,從此我們兩不……”
“別說兩不相欠,別說!”桑渺反手抱住我,急切的表達著自己的想法。
我被他抱得有點不自然,就像在自己老公面前,與別人談情說愛那般,推了推他,又推了推,我妥協道:“好,我不說了,算我欠你的成不?”
他抬頭,問:“你欠我?”
我點頭:“欠你的教育費,欠你的八十二瓶露水,都是我欠的,成嗎?”
他微微一愣,欣喜笑了,就像得到表揚的小學生,喜滋滋的。
推開他,重新倚靠在柱子上,問:“什麼時候知道是我的?”
他的眼在黑暗裏變得霍霍明亮:“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好像是從眼神中,和你罵人的方式中,一點點肯定的。你當時罵我的用詞裏面,有些我都不懂,可後來和你相處久了,那些我不懂的詞你也經常拿出來罵人。好像就是這樣,一點點的,就知道是你。”
我揉著腦袋苦笑道:“你還真是記性好,連我罵你的話竟一字不差的背下來,還能做日後的比較,厲害,厲害。”
桑渺的手指帶著微微的薄涼,一點點地爬上我的手,最後緊緊的攥在手心裏:“我會追蹤,會速記,對文字過目不忘,我還會很多,你……你慢慢看,好嗎?”
想將手抽回,卻被他攥得死死的,無奈中只好放棄,任他拉著也少不了一塊肉。耳邊響著他的話,不由得覺得好笑:“桑渺,你還是沒怎麼變,一直很自負。”
他似乎慌了,急切道:“不,我真的有改,我一直在改成你喜歡的樣子,我沒有再以貌取人,沒有再笑話他人,也沒有總照鏡子,我怕你還認為我洋洋得意自己皮相,再也沒有護理過自己,我……”
“桑渺,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為我改變不累嗎?再說,你怎麼知道你改的方向就是我喜歡的?”忍不住打斷他的長期抗戰。
桑渺攥著我的手微微顫抖:“為你改,我不累,若改得不對,你要告訴我,你說過,我只要當你的朋友,就可以跟在你身邊一輩子。”
我輕聲歎息:“桑渺,你沒有明白,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就是你,沒什麼好與不好的,只有我們合適不合適。”
桑渺急切的問:“那我們合適嗎?”
我張了張嘴,考慮了一下措詞,還是回答道:“我看……”
他忙插話道:“你別說,別說,我們做朋友,我陪著你一輩子,就這樣,就這樣。”
心被他的話語灌得絲絲心疼,仰頭倚靠在木柱上,無奈笑道:“你跟著我這一段時間裏吃的苦,比你從小到大加起來都多吧?”
桑渺見我不再掙扎,攥著我的手鬆了些,讓彼此的汗水揮發揮發,他也重新倚靠在身後,笑著回道:“吃得苦多,快樂的時候更多,我每天看見你,心情就會變得愉悅,你總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念頭,總有那麼多的驚喜,和你在一起的人,都會非常幸福。”
被人誇獎總是高興的事,我也開心回道:“雖然你誇得是事實,但謙虛是我一向的風格,還是低調,低調。”
他無聲的笑著,手指傳來陣陣波動。
我想了想,又問:“桑渺,你知道我故意接近你,也故意侮辱你,你怎麼還……喜歡我?”
桑渺轉向我,說:“就像你說的,喜歡就是喜歡。”隨即話鋒一轉,說道:“我曾經也想過報復你,讓你和我一樣,喜歡對方,然後被我狠狠的拋掉。可惜,你非但沒有喜歡我,而我,卻越來越喜歡你,讓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認真。當我認識到這一點時,我就不掙扎了,只想這麼賴著你一輩子,反正我只要看見你就會覺得很快樂,那就這樣吧。”
我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