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神殿與暮奈

　　臨近中央島人魚中心的開放日，聯邦高層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處理程司宇帶來的消息。當然，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為了聯盟的未來發展，人類都不願意就這樣放任白尾離開。但是遠古人魚的警告讓他們不得不鄭重考慮繼續留下白尾的後果。

　　人魚專家想不明白，為什麼一條色澤並不鮮豔的白尾人魚會是遠古人魚中類似宗教首領一般的主祭，而從程司宇等人魚的表情來看，似乎對這位主祭的忌憚大於崇敬。

　　「也許人魚之中，並非只有一個族群？」何曼教授在此基礎上提出了遠古人魚的族群假設。但是他們並沒有時間來為該假設取得有力的論據。原因是，白尾人魚始終拒絕和他們進行交流。

　　只拿取食物，拒絕其他任何交互。久而久之，海德產生了一種荒謬的念頭：這位主祭，不會是把這裡當成免費食堂了吧……

　　南璵是在程司宇來過後的第二天知道這件事的，因為他聽見了人類的討論。即使是再微小的聲音，也是一種波動，而這逃不過刻意想要抓取這道波動的遠古人魚。

　　想到那條顏色尷尬的重種，南璵輕哼了一聲。沒有誰會喜歡剝奪走自己一部分力量的傢伙，即使那不是他本人的意願。人魚祭祀永遠不會忘記是誰讓他不能像其他重種和純血一樣失去自由轉換魚尾的能力。操縱實驗的人已經死去多年，而帶著他一部分力量的人魚依然活著，親和派認為程司宇一樣是受害者，而神殿的重種名單上，程司宇這三個字卻永遠被打上了偷竊者的烙印——他是竊取純血力量的人魚，在更久遠的時代，這種行為將遭到純血的追殺，直至他流盡身體裡的最後一滴血。

　　……

　　「卑鄙的偷竊者。」拉芒什海峽，剛剛包餐一頓的溫德爾看見了兩條慌慌張張的中間種，兩條人魚剛剛自東向西遊來，交談地興起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純血，靠近後才拘謹又慌亂地避讓開來。

　　他們的談話很零碎，其中提到城主和大祭司，溫德爾從中得出的唯一訊息是程司宇已經去找了人類。

　　他立刻給神殿的成員發出訊息，加密的聲波能夠遮罩其他人魚的接受波，除非後者的精神力超過發訊人，不過這對於壟斷純血和絕大部分重種的神殿來說是不可能的。

　　「他煩不煩啊，和人類做好朋友的遊戲有那麼好玩嗎？」接到溫德爾加密群聊的時候，南洛正在分割一條三文魚，周圍還有兩條大白鯊嗅著鮮血的味道等待著人魚扔掉的邊角料。小少年童年時的陰影大部分來自人類，哥哥帶著他倉皇出逃的景象曾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他厭惡那些臉上笑嘻嘻實際卻想對你抽筋扒皮的人類，自然而然也不喜歡那些親和派的人魚。

　　不遠處的桃樂絲找到南洛，安撫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激動，親愛的。在90％的海洋環抱中的陸地和無法移動的巨龜沒有什麼區別，如果他們膽敢做出什麼傷害到南璵和其他人魚的舉動，我們隨時都能用海嘯淹沒他們。」

　　安菲聞言挑眉道：「好主意，也許我們現在就應該掀起海嘯，讓狂風暴雨喚醒人類已經遺忘的恐懼。」

　　「額……聽起來不錯。但是——」賽涅：「你們吃飽了嗎？」

　　「……」

　　尷尬在蔓延，逐漸熱鬧起來的大海裡，覓食的人魚擔任了熱鬧的主要角色。大家睡覺起來的第一件事，都是吃飯。資源最豐富的地方——當然，現在而言，資源最豐富也就是多幾條魚，遠遠達不到大餐的程度——都被重種和純血霸佔著，還有一些本身肉不好吃但是也吃肉的傢伙，比如說：鯊魚。

　　忒緹斯：「雖然鯊魚不太好吃……」

　　「魚翅！」東笙的眼睛亮了。

　　「你會做？」

　　「不會。」

　　「我以為你們華國人都會。」

　　「你現在是條人魚。」東笙對忒緹斯道：「你可以吃生的。」

　　「吃膩了，偶爾想換換口味。」

　　安菲：「突然有點羡慕南璵。」

　　「！」南洛聽到安菲這麼說奇怪道：「為什麼羡慕哥哥？」

　　「傻孩子，你不會以為你哥真的被抓了吧？」桃瑞絲充滿憐愛地摸了摸小少年的頭。

　　「什麼意思？」

　　「現在在人類那裡，才有美味的食物啊。」溫德爾感歎道：「只有柏伊斯這種白癡才會在受到驚嚇後，連滾帶爬地討回海裡。」

　　受到驚嚇•連滾帶爬的白•柏伊斯•癡：「閉嘴！」

　　「哈？」南洛簡直不敢相信他哥居然會為了吃的丟下他呆在人類的地盤：「難道我還沒有食物重要！？」

　　「寶貝兒。」忒緹斯：「你現在很安全。」

　　「就連潛在的危險都沒有。」安菲補充道：「所以，南璵才會放心地在人類的地盤混吃混喝。」

　　「那你們喊世界又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讓暮奈的傢伙們去通知人類別來惹我們啊。」東笙笑了兩聲：「你沒仔細聽溫德爾說了什麼嗎？他說的是，程司宇通知人類了。陳述句，沒有意外。」

　　南洛：「……」他需要消化一下成年人魚的世界，感覺剛剛吃的三文魚撐到他了。

　　一直在旁聽純血們聊天的神殿重種成員中，一條母性氾濫的雌性重種對同伴道：「哦，南洛大人真可愛，好想抱著他揉揉腦袋。」

　　同伴看了一眼她的36D，默默轉過頭：「你會嚇到他的，真的。」

　　現在純血們口中的「暮奈的傢伙們」，由混種和中間種以及極少數重種組成的人魚群體正在程司宇的帶領下匯合起來。混種人魚和中間種人魚的領地意識不強，天性與重種相比稱得上溫和。這批在人魚異變時因為龐大的基數（與重種相比）而避免了被抓捕的悲劇，他們佔據了沿海的城市和人類相互對峙，即使是在最窘迫的時候——在武器的威脅下不得不進入海洋的時候——他們的親人朋友，這些沒有人魚特徵的人仍舊依靠著人魚送上陸地的海洋資源堅守著城池。

　　人魚與人類相互對峙的後期，重種人魚迎來了皇，滔天的怒浪衝擊著人類僅剩不多陸地，無形的聲波時刻威脅著人類的生命。一些同人類保持著交流的重種帶著夾在重種人魚與人類間做可憐夾板的中間種和混種建立了暮奈城。在人魚語中，暮奈的意思是月光之城。

　　暮奈一邊和重種人魚們示好，一邊和人類進行和談。在那個年代，暮奈的聲望在人類和低等人魚的世界中遠高於重種與純血構成的神殿。

　　But，who care？

　　神殿才不在乎你們怎麼看，毀滅整個人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只要不再有研究所，讓討厭的人類在近海活動活動也不是不可以。至於低等人魚？得了吧，他們從來不指望用愛與和平獲得低等人魚的尊敬，他們只要記得從靈魂深處泛起的顫慄就可以了，畏懼與臣服才是重種和純血之間熟悉的規則。

　　於是，在一萬年後。暮奈城又一次搭起了和人類交流的橋樑，而神殿，依然負責傳播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