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4章 蟲

　　蟲子、水下呼吸系統、適應性進化、還有隱藏在觸手下的半透顆粒

　　南璵的腦海裡所有線索串成了一條線， 一條讓他忍住不頭皮發麻的線。「那些東西， 在海裡繁衍孵化」

　　「也許死在地球上的蟲子裡有懷孕的雌蟲，因為某些意外，它的卵活了下來。然後進化成了現在這副樣子。」海若說話的時候看了一看那只死掉的蟲族，數不清的細小觸手突然劇烈抽搐了一陣，畫面相當辣眼睛。海若眼皮一跳， 心道不好。

　　水流突然急速旋轉起來，幾道水牆包圍上死去的蟲族，就在水牆嚴絲合縫地接上那一瞬間——「砰」地一聲，死去的蟲族腹部猛地炸開， 半透明的卵混合著破碎的蟲子血肉向著四處飛濺。

　　海若撇過頭， 樓主主祭平復了一下內心的噁心感。

　　南璵看不見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水流為他描繪出了同樣生動形象的場景。他壓下心頭的噁心感， 對海若道：「找個無人島扔過去？那些蟲卵還活著嗎？」

　　海若搖了搖頭：「也許是死了，也許還有活著的。」他思考了幾秒，通知了還駐紮在中央島附近的純血。

　　接到海皇通知的純血們互相對視了一眼， 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震驚和厭惡。

　　安菲的尾鱗炸開一片：「我居然和那麼噁心的玩意兒呼吸著同一片海水！？我要吐了！」

　　「先別忙著吐。」東笙道：「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不知道海裡究竟還有多少蟲卵。老大說那東西死了之後還會濺射蟲卵，那麼是不是代表著在我們看不見的隨便什麼地方都會有那玩意兒的卵？」

　　「我求求你別說了。」桃瑞絲搓了搓胳膊：「我現在渾身發癢， 總覺得有什麼東西黏在身上。」

　　「我也是。」忒緹斯左右擺著尾巴， 同樣渾身不自在。

　　溫德爾道：「先連絡人類去把老大那邊的蟲子屍體和蟲卵處理掉吧。老大怕直接扔在無人島上還會有卵存活。」

　　「生命力那麼強的嗎？要不要這麼逆天？」柏伊斯嘟囔著罵了兩句，然後道：「那我去和人類聯繫，安菲你們繼續盯著他們交出兇手？」

　　「人類辦事效率太低了， 再給他們添把火。」冷靜下來的安菲沉著臉冷聲道。

　　「你想幹什麼？」溫德爾問，他突然有了點不太好的預感。

　　「找， 去找那些蟲子。」安菲開了個頭，忒緹斯接下去道：「拍成視頻給他們發過去，或者把蟲子困住之後拖到近海來，讓人類知道，在地球上他們真正應該注意的傢伙是誰。」

　　「等等，萬一人類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打擊我們的機會呢？」因為距離太遠，晚到了很多天的賽涅開口問道。

　　桃瑞絲溫柔地笑了：「那他們的人魚就別想回故鄉了。」森冷的語氣和她微笑的表情完全不符，聽的周圍其他純血背後一涼

　　事實證明，人類不會願意放棄地球和海洋。「人魚故鄉」隨口起的口號，這裡的環境確實是人魚最好的療養基地，比任何人造衛星上可以營造出來的人工環境都要適合人魚生活。聯邦想要提高現代人魚的身體素質和人魚數量，必然需要地球、需要海洋。現在，又多加了一個遠古人魚手中的草藥。

　　聯邦官方很重視遠古人魚帶來的這個消息，柏伊斯在岸邊和軍方交涉的時候，聯邦通過衛星捕捉到了遠海的視頻畫面。

　　畫面中，遠古人魚的皇和主祭正看著一個四方形的水箱討論著什麼，水箱裡能模糊地看到一些黑色的殘肢，整個水層都渾濁不堪，表面漂浮著一層粘稠的半透明不明物。

　　柏伊斯單純為解決蟲子的事情而來，半點沒提「人魚草藥」的事情讓聯邦高層感到欣喜，他們很快派遣了專業的清理隊和軍部的機甲隊前往處理。

　　瑞吉兒恰好在任務名單中。臨行前，他來到海邊，叫住了正欲離開的柏伊斯。

　　「有事？」金尾人魚轉身挑眉，半個身體露出水面，金色的中長髮絲濕潤地貼合在脖頸上，水珠順著發梢向下流淌。

　　儘管知道遠古人魚大多數都和柏伊斯一樣，這個種族的特性就是好看，瑞吉兒仍然覺得唯有柏伊斯才是最迷人的。他甚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壓下口乾舌燥的感覺。

　　「你想要一起去嗎？」他指的是前往遠海，「我可以載你過去，我的機甲內部很寬敞。」

　　柏伊斯眨了眨眼，居然鬼使神差地答應下來。

　　等他坐到瑞吉兒的機甲裡，他才反應過來：他過去是要幹什麼？影響老大和主祭的二人世界嗎？會不會被打？

　　腰上圍著瑞吉兒的軍裝襯衫，柏伊斯思考著跳機和對老大說鬼話的可能性。

　　瑞吉兒看見幾乎是半衣果的金尾人魚就坐在自己身側，不禁呼吸急促了一陣，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大大咧咧坐著的金尾只和他碰到了大腿。第一次，瑞吉兒覺得自己機甲的內部空間太大了，他當初怎麼就沒有挑個內部空間小點的機甲呢？

　　機甲的飛行速度很快，幾分鐘後，他們已經位於高空的航線上。再過大約三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就能抵達衛星定位中的外海。

　　柏伊斯的思考結束，他發現無論是跳機還是對老大鬼話連篇，都不能成功解救他。前者是應為這太高了，身邊的雲層仿佛在嘲笑著他一條魚居然跑到天上來；後者則是海若絕對不會聽打擾他二人世界的傢伙說任何一句解釋，怕是還沒成功說出半句話，就要被打發去做點別的事情。那遠海現在有什麼事情好做呢？柏伊斯想了想蟲子，生無可戀臉。

　　見身邊的人魚露出了類似於絕望的表情，整個氣壓突然低的可怕，瑞吉兒問：「你怎麼了？是暈機嗎？」

　　柏伊斯看了一眼瑞吉兒，心想你怕是不知道我做人的時候是幹什麼的，還會暈機？不過瑞吉兒的話提醒了柏伊斯，他還沒見識過現代高科技的內部構造和操作平臺。

　　「這是你的操作臺？」柏伊斯指著瑞吉兒面前的一個全息平臺問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柏伊斯怎麼突然對作業系統感興趣起來，瑞吉兒還是很貼心地為他介紹了操作介面——當然，避開了火控系統。

　　機甲小隊向著外海方向行駛過去，南璵和海若也沒有閑著。

　　兩條人魚搜索了附近大片的海域，果然又翻出了幾條隱藏在海底深處的蟲子。只是這幾隻蟲子的成熟度都不如之前那一隻。

　　南璵嘗試了用歌聲攻擊它們，萬幸，這些太空裡的原生種到了地球上也依然逃不過聲波的碾壓摧殘。來自高維度的波，把蟲子的大腦和內部組織攪成了漿糊。也許是還沒有完全成熟的原因，這些幼生體在死亡的時候沒有爆出新的蟲卵。

　　「感覺怎麼樣？」海若看著南璵蒼白的臉色問。

　　南璵搖了搖頭：「歌聲變得很粘稠，除了使用困難，效果倒是不錯。」說著，調動起異能，開始清掃戰場。

　　海若趕緊喊停：「你休息會兒，剩下的我來。」不等南璵反對，海若就粗暴地用海水推著幾隻幼生體的屍體出了海面。

　　貝希摩斯跟著兩條人魚身後顯得精神萎靡。

　　南璵摸了摸他的頭，並不知道怎麼安慰他。自從咬死了那只噁心的成年蟲子後，貝希摩斯一直覺得嘴裡有股腐爛的味道，後來看見那些蟲卵，他的反胃就更加嚴重，現在徹底失去了食欲。

　　看見吉祥物中唯一成熟靠譜的貝希摩斯變成這個樣子，海若也於心不忍。於是他安慰貝希摩斯道：「別擔心，以海怪的體質，就算吃了蟲子也不會食物中毒。」

　　貝希摩斯憂傷地看了海皇一眼，決定走遠一點去找個無人島再吐一會兒。

　　海若：「？？？」

　　南璵：「」他決定委婉一點表達觀點，「如果是克拉肯，現在已經開始哭了。」

　　海若勾住了南璵的肩膀：「所以我不會帶克拉肯過來。」

　　南璵聞言，心疼了貝希摩斯幾秒鐘。會哭的孩子有奶喝，這句話同樣適用在海怪的身上。

　　機甲小隊和清掃隊到來的時候，南璵和海若恰好在海面上。主祭一頭銀白的發，在陽光的照耀下似乎能閃閃發光。

　　他的周身圍繞著細密的水珠。白尾人魚的表情帶著點疑惑，好像在奇怪這些水汽的來源。

　　黑尾人魚原本掛著淺笑的臉上揚起一個明顯的弧度，他打了個響指，一個水組成的繭子將白尾人魚包裹了起來。

　　瑞吉兒透過顯示幕看到的東西，機甲小隊和清掃隊同樣看見了。人類並不明白這是在幹什麼。

　　柏伊斯一邊捂著臉喊虐狗，一邊透過手指縫隙偷偷地去看那個水繭子。

　　「那是什麼？」瑞吉兒問道。

　　「是一種按摩方式，你想像一下人魚專用的那種按摩浴缸。效果是一樣的，只不過這個是人工作業。」柏伊斯語氣中透露出羡慕。

　　「唉。」他歎了口氣：「有的魚在努力工作，而有的魚卻在享受生活。」

　　瑞吉兒並不知道柏伊斯的意有所指是在指些什麼，但他知道人魚專用的按摩浴缸，於是他說：「你想要一個浴缸嗎？魚樂嘉新出的水療按摩型，聽說那個效果很好。」他剛發的獎金，剛好夠買一個按摩浴缸。

　　柏伊斯剛想點頭說好啊好啊，轉頭又一想，他好像已經從瑞吉兒手上拿過幾次東西，就猶豫了一下：「這不太好吧。」

　　「可我想要送給你。」瑞吉兒看著柏伊斯道。

　　柏伊斯被他這麼緊緊盯住，突然有點發慌，他腦子裡閃過很多東西，又雲裡霧裡地都飄走了，一團亂麻地狀態下，柏伊斯想到了自己還藏著一些珍珠和螺珠什麼的，他腦袋裡的小燈泡一亮，欣喜道：「這樣吧，你幫我買個浴缸，我用珍珠和你抵帳。」

　　瑞吉兒眼裡的激動和緊張淡了下來，但他還是勉強自己保持笑容：「沒關係的，浴缸不值多少錢。」

　　柏伊斯看他這副樣子，有點尷尬地撓了撓頭：「其實吧——」他剛要說點什麼，一道聲音穿透了眾人的耳膜。

　　「柏伊斯？你皮癢了是不是？」

　　海若的聲音柏伊斯別提多熟悉了，他差點沒從座位上蹦起來。激動之下，本來就松松圍在腰部的襯衫掉了大半，露出半個屁股蛋子。

　　瑞吉兒試圖提醒他，卻見柏伊斯的雙腿咻的一下變成了魚尾，那條金色的漂亮尾巴拍打著駕駛艙，尾巴的主人拽著他的袖子激動著說：「等等降落的時候，離地遠一點！一定要遠一點！」

　　遠一點才有可能逃跑。沒降落之前，柏伊斯是這麼想的。

　　降落之後，被海浪拍的七葷八素的柏伊斯吐出一口鹹腥的海水，無力地擺動著魚尾，雙手做投降狀：「老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瑞吉兒看到跳下機甲的金尾人魚被海浪卷走，心頭一緊，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卻又接收到了黑尾人魚那攝人的目光。

　　對方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似乎有看不見的東西擠壓著他周圍的空氣，使他呼吸困難。瑞吉兒覺得，他好像被剖開了一切呈現到對方面前。

　　「呵。」海若冷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因為看透了瑞吉兒還是因為柏伊斯那慫成了球的道歉。

　　就在眾人面面相覷的時候，海若又打了一個響指。漂浮在海面的水繭緩緩剝離，繭中的人魚主祭露出了全部面貌。

　　他眯著眼，表情饜足，渾身舒展在海水中，那條繚繞著透明薄紗，如同搖曳的禮服一般的尾鰭在水中漾開，姿態極盡美麗。

　　聯邦人都要看呆了。

　　第一次知道人魚的好看還能到達這種地步。

　　海若不滿地眯了眯眼，柏伊斯趕緊從裝死狀態恢復過來：「老大您請，帶著主祭去放鬆一下。這裡就交給我，沒問題的。」

　　嗯，柏伊斯的求生欲每天都很強烈。大概是因為，他每天都在孜孜不倦的作死。

　　南璵尾巴一晃，恢復了主祭對外時高傲的姿態。他看了一眼機甲隊和清掃隊，對柏伊斯道：「你和那個人」

　　「別別別——」柏伊斯趕緊打斷了南璵的話：「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當我職業習慣頭腦一抽想去看看現代高科技是怎麼開的吧。」

　　南璵挑眉。海若想到自家主祭還不知道柏伊斯以前是做什麼的，於是解釋道：「他以前開飛機的。」

　　「是戰鬥機！」柏伊斯又補充說明。

　　「哦。」南璵平靜地哦了一聲。

　　柏伊斯眨了眨眼：「就這樣？不覺得驚訝嗎？我可是開戰鬥機的。如果小洛在這裡一定會誇張的說‘哇喔’。」

　　「那是因為我弟弟是個好孩子，不忍心冷場。」南璵拍了拍柏伊斯的肩膀：「你知道海若以前做什麼的嗎？」

　　柏伊斯看了一眼海皇，搖頭。他們還真的不知道海皇從前的職業。

　　「他是賣飛機的。」南璵說完，悠哉悠哉地遊到一邊，呼喚了一聲貝希摩斯。

　　「賣飛機？」柏伊斯想難不成是銷售？「波音，空客那種？」他問道。

　　海若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戰鬥機，還有航母坦克什麼的。」

　　柏伊斯：「」隔了十幾秒，他「臥槽」了一聲，喊道：「老大你以前是賣jun火的？這麼吊的嗎？」

　　海若哼了兩聲，看著大驚小怪的柏伊斯仿佛在看地主家的傻兒子。

　　「咦，不對啊。這麼吊的jun火大佬是怎麼被抓去研究所的？」柏伊斯想著想著就把問題問了出來。

　　然後又一個巨大的浪頭把他拍出幾米遠。

　　海若面無表情，好像事情不是他做的。

　　南璵看見柏伊斯的慘樣，笑了兩聲。海若為什麼會被抓，沒有人知道原因。但在私心裡，南璵無數次慶倖他們的相遇，如果海若沒有出現在那個研究所，他怕是早就死了。

　　這樣想著，南璵看向海若的眼中情感愈發強烈。情緒本身就是吸引人魚的一個重要因素，他們嗑高了情緒後還會進入「醉夢」狀態，海若自然是第一時間發現主祭醞釀著強烈的情緒，他有些不解，但這並不妨礙他想要擁抱自家主祭的舉動。

　　兩條人魚靜靜貼了一會兒。南璵說：「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我很高興在那裡遇見了你。」他的聲音很輕，但海若聽見了。

　　海若知道「那裡」是指哪裡，他親吻著懷中人魚的頭頂，道：「我也是。我曾經恨不得殺了那個出賣我的手下，現在卻忍不住想要感謝他。感謝他把我送進了那個研究所，讓我能夠遇到你。」

　　海若說著情話的時候，大概下意識忽略了那個背叛他的人類後來是被食人魚一口一□□活咬死的。

　　貝希摩斯吐完了，聽到南璵的呼喚就遊了回來，結果又看到兩條人魚正抱在一起秀恩愛。他默默偏過頭，紳士不應該去打擾一對情侶，但是他的發現同樣重要，所以他還是選擇提醒一下兩條人魚他的存在。

　　「咳咳。」貝希摩斯在邊上清了清嗓子。

　　一股酸臭味傳了過來。海若攬著南璵快速上浮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貝希摩斯你幹了什麼？」

　　貝希摩斯：「」哦不，紳士吐完忘記漱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