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剛購物車裏的那些東西怎麼回事？”王姐慈愛地注視著沈謂行，“姐知道你不是個愛玩的人，這是交朋友了？”

　　沈謂行矜持地說：“嗯。”停頓幾秒，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會影響工作。”

　　“沒說你影響工作，合同裏也沒這種規定，不爆出去也沒什麼。”王姐關愛地進一步問，“是圈內的嗎？我認識嗎？”

　　沈謂行說：“不是。”

　　王姐一怔：“不是？”

　　她原本以為是沈謂行終於搞定夏秋了，結果不是？

　　沈謂行矜持地又“嗯”了一聲，十五秒後矜持不住了，補一句：“還在讀書。”

　　王姐：“……”

　　她有點繃不住了：“讀什麼書？”

　　沈謂行努力抑制自己的嘚瑟：“大學，重本。”

　　什麼本不重要，對方就算是讀民辦都沒關係，只要不是未成年高中生。懸著心的王姐放鬆了一點點，接著問：“怎麼認識的？”

　　沈謂行含糊地說：“之前做節目認識的。”

　　王姐又緊張起來：“謂行啊，不是你粉絲吧？”

　　睡粉這事可大可小，遇上好糊弄的鬧不出來就是小事，遇上個別厲害的鬧出來就是大事。雖然圈裏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難免把持不住這些個誘惑，但說出來還是不好聽。

　　何況沈謂行這沒經驗的，她就很怕別人睡粉而沈謂行是被粉給睡了。

　　沈謂行認真地想了想自己是否要承認葉九月這假粉的粉籍，想起了葉九月和陸西南的聊天記錄，咬牙切齒地說：“不是，是陸北的粉。”

　　王姐：“？？？”

　　這什麼操作？！

　　咋睡到陸北的粉身上去了？！

　　姐知道你討厭陸北，姐也討厭他，但報復也不是這麼個報復法兒啊！你清醒一點！

　　臥槽！不會是睡了陸北的粉頭吧？！

　　沈謂行沉默幾秒鐘，注意到王姐微妙的臉色，忙解釋：“不是，其實也不是，他嚴格來說不追星，散粉，見誰喜歡誰。”

　　王姐：“……”

　　她突然出於私人想法非常好奇這位散粉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又是怎麼和沈謂行搞上的了。

　　過了半天，王姐問：“男的還是女的？”

　　沈謂行看她一眼，不說話了。

　　王姐也就沒追問，只是思忖著說：“謂行，姐站在私人角度跟你說這些話，你好好聽。”

　　沈謂行點頭。

　　“你是個好孩子，我在這一行幹了很多年，帶過很多人，紅的不紅的都有，真的不是因為你是搖錢樹才這麼說。”

　　沈謂行又點頭。

　　“這些年你成熟了很多，應付飯局的時候遊刃有餘，但有些地方我看著吧，你還是挺單純的。”王姐笑了笑，起身把湯碗收了，一邊說，“這也不是壞事兒，只是你得注意保護好自己。這圈子是名利場，你單純沒壞心，你講義氣對人好，別人不一定和你一樣，知恩圖報就不指望了，沒回踩你就算仁至義盡。這些話我以前也說過，我知道你不是很信——”

　　“我信。”沈謂行說，“我聽進去了。”

　　“好吧。”王姐把東西收攏好，抽出紙巾擦了擦桌面，又坐回去，看著沈謂行，“你這年紀了，談戀愛我也不會攔著你，公司那裏如果知道了我還會幫你處理。但人你得看清楚。你不是玩咖，以前也沒談過，所以我比較重視這事，你別嫌我小題大做，我確實不太放心。”

　　沈謂行又點頭：“我知道，王姐，你就跟我姐一樣，我心裏清楚。”

　　“你突然嘴甜讓我有點慌。”王姐笑了笑，“介意和姐說說他是什麼身世來歷嗎？”

　　沈謂行說：“就很普通的，爸媽都是體制內，有個弟弟。”

　　王姐問：“本人呢？什麼性格？”

　　性格是個奇葩，人生目標就是氣死我。

　　沈謂行心裏這麼想著，嘴硬道：“非常聽話，我說什麼是什麼。”

　　王姐：“……”

　　有夏秋的前車之鑒在，她非常質疑沈謂行的“我說什麼是什麼”的可靠性。

　　在沈謂行眼裏，夏秋也是他說什麼是什麼，而事實是夏秋說什麼是什麼。

　　我勒個去，夏秋二號？！還是升級版？！

　　王姐的心中再度警鈴大作，委婉道：“不介意的話，哪天帶出來見見面也好，熟悉一下嘛。你如果是認真的話，以後難免我也要和他打交道的。”

　　沈謂行頓時不說話了。

　　王姐疑惑地問：“怎麼了？”

　　沈謂行只是忽然想起來自己跟葉九月八字還沒一撇。

　　半晌他才說：“好，有機會吧。”

　　如果有機會清空購物車，就會有機會帶來給王姐見面了。沈謂行惆悵地低頭看著平板。

　　王姐：“……”怎麼感覺怪怪的？！希望是錯覺！

　　沈謂行惆悵了三秒鐘，忽然想起正事兒，又抬頭看向她，問：“導演那裏怎麼說的？你把我在組裏受傷的事情捅出去，組裏應該挺不樂意的，要好好處理。”

　　“你放心，我有分寸。”王姐冷嗤了一聲，“這事兒我們占著天大的理，誰敢不樂意？這還真不是我安慰你。這回要不是你，出事的就是陸北，估計得比你現在傷得更嚴重，那他們就是真收不了場了，你是救了他們。”

　　王姐緩了緩，又說，“而且陸北之前過來看你，當場也沒跟你說，後來出去了他跟我溝通過，說他也會下場，你放心吧。”

　　沈謂行點點頭。

　　“往好處想，這回你也不是完全昏了頭。”王姐笑了笑，“陸北挺感謝你的，趁著這個機會，該和他拉好關係還是拉好，別的無傷大雅的小糾結別去想，他資源很好，現在國內圈子都在捧他上位，你如果能搭著他分一杯羹，會容易很多。謂行，這圈子就是這樣，這已經是很單純的上位手段了，你別抗拒。”

　　沈謂行朝她笑了笑：“我又不是新人，知道。”

　　王姐拍了拍他的手：“說到這裏了，我問你另一件事。”

　　沈謂行說：“你問。”

　　王姐說：“我也不把話說得太透了，只說一句，你現在也有圈外的物件了，跳槽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再跟我談一談了？”

　　沈謂行一怔。

　　沈謂行和陸北幾乎同時出道，兩人的天生條件其實是不相伯仲的。長相各有千秋，分不出高低；演技各有側重，陸北科班出身有加成，而沈謂行則是有天賦又比常人更努力。

　　之所以兩人的發展相隔十萬八千里，除了兩人的家世條件相差甚遠之外，沈謂行自己也有責任的。

　　國內影視圈實際上已經有點青黃不接了，老戲骨很多，磨出來了的中青代也不少，然而年輕一代的情況很堪憂，能撐大局的幾乎一隻手就能數過來，圈內常常苦笑著開玩笑說有戲但請不到人，因為人家確實也排不過來檔期。能被這麼看重的有實力的年輕演員，人家也不樂意軋戲，一來二去豈不就是排不過來檔期？

　　那要怎麼辦？捧啊！捧新人！

　　實際上陸北除了家世淵源之外，也確實是靠著自己出色的條件才被電影圈看重來特意捧的。

　　而沈謂行身為電視圈的一線，自然也在電影圈看重的年輕苗子名單裏面，不少電影資源豐富的大公司都朝他拋來過橄欖枝，想要挖他過檔，而沈謂行卻都拒絕了——原因無他，因為夏秋不肯跟他一起跳槽。

　　沈謂行擔心自己不在公司了，作為被自己帶入行的新人夏秋會地位尷尬沒人罩。

　　就是這麼一個在王姐看來簡直搞笑的理由。

　　沈謂行不肯跳槽大公司也就罷了，關鍵是他現在的公司確實又相較而言是太小了，公司規模小，眼皮子也淺。

　　這公司靠著當年撞大運簽了沈謂行賺得盆滿缽滿，高層就有點兒得意忘形了，鋪網簽了不少新人，就指望靠沈謂行一個個帶出道。

　　沈謂行當然也沒這麼好心和好精力，能帶幾個就不錯了。

　　還好這公司倒也不是很在意這個，名氣打出去之後，倒也在電視圈裏有點兒地位了，到處塞男配不成問題。

　　問題在於，公司靠電視劇發財上癮了，“看不上”電影。

　　這裏要說的是，雖然從逼格上來說，通常意義上都會認為電影比電視劇高大上，但從演員片酬這個單純的意義上來說，現在的很多電視劇都比電影能給的片酬高很多倍，尤其是一些奔著拿獎去的電影甚至還得靠主演自降片酬靠愛發電，出發點就根本不一樣。

　　對於沈謂行如今的公司而言，沈謂行去演那些奔著拿逼格獎的虧本電影，就是血虧。

　　高層真情實感地覺得沈謂行的逼格已經很夠了，不需要靠賭一把電影來鍍金，安安穩穩在電視圈當一哥多好啊。

　　何況沈謂行若接了那些高逼格電影，他們也沒辦法把公司簽的其他小演員塞進去了，怎麼算都是一損俱損的買賣。

　　至於那些撈錢的爛片電影倒是肯給高片酬，又肯讓他們捆綁塞人，然而沈謂行卻又不樂意演。

　　雙方就這麼僵持下來，最後沈謂行就沒得演電影了，只能偶爾靠著友情客串幾個電影裏的小角色過過癮。

　　王姐知道沈謂行重感情，到時候肯定是要帶著自己跳槽的，所以她也有恃無恐，一心一意為沈謂行規劃前程，早八百年就強烈建議沈謂行跳槽了。

　　無奈沈謂行他就是不啊！

　　為了夏秋！

　　王姐還是那句話：你他媽的要是真對象我也就算了，問題是你這啥也沒撈到啊我的傻衛星！

　　這話她還不方便直說。

　　在圈子裏混久了都知道，有些窗戶紙能不捅破，她儘量還是不去捅破的好。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沈謂行突然蹦出來一個圈外人物件，看樣子感情還不錯，潤滑劑和套子買那麼多。

　　那，也就是說能不被夏秋吊著了。

　　她感覺自己朝著未來影帝的王牌經紀人目標又近了一步呢。

　　所以打鐵要趁熱，她趕緊著就想和沈謂行舊話重提。

　　沈謂行沉默了一小會兒，說：“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我天天都在想這件事，不是‘突然’。”王姐認真地說，“陸北公司的代總和你私交不錯，也很想挖你，如果你能過去，首先你和陸北這組合就能火上兩個月的話題，更別說後續資源了。

　　當然，你如果實在不想跟陸北當同門也沒關係，有很多公司都在接洽我，他們開出的條件都非常好，幾乎都是只要你點頭簽字，和現在公司解約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而且你跟他們簽完經紀約的同時就簽大製作電影約，都是好班底好角色。試完水，我相信以你的資質，很快就是穩男一的資源。

　　國內電影圈的情況我和你分析過很多次了，現在急切需要新面孔，整個圈子都會幫忙捧年輕人，你的條件大家都很看好，現在進場就是穩紅。”

　　沈謂行又垂下眼角看著平板不說話。

　　王姐不想直接提起夏秋，只好拐彎抹角地說：“謂行，你現在跟圈外人在談物件，是認真的嗎？”

　　沈謂行心想，什麼認真不認真的，我還在只能看看購物車、買早了害怕過期都沒用上的階段。

　　王姐就想暗示他這時候不必考慮夏秋了，見他不接茬，也怕他那腦回路根本接不到茬，只好略微打破一點點砂鍋底，委婉地說：“姐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夏秋他父母對你有恩，你以前也多是為了幫他爸媽照顧著夏秋才不肯走。不過現在呢，夏秋他也出來了，最近你是專心拍戲不知道，夏秋那部電視劇收視還挺不錯，粉絲也多了很多，小爆了一把。公司跟他談了不少好資源，接下來他基本就是保男一了。那來的合同快到期了，我聽說那來是沒續約的意向，所以公司肯定會暫時雪藏那來，那來的資源會分攤給其他幾個冒頭的鮮肉身上，夏秋趕上了這好時候，公司肯定會好好兒打造他，你也該放心了。”

　　沈謂行皺眉：“夏秋是我帶進公司的，我一走，公司就不會雪藏他？”

　　“不會的，這跟那來不一樣，那來是自己要走，所以公司雪藏他。但你走了，跟夏秋沒什麼關係，夏秋是夏秋，夏秋又不走。公司又沒吃錯藥，走了你又走了那來，趕緊拔蘿蔔好好兒養著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雪藏夏秋？”王姐說，“甚至你倆都走了，對夏秋都是個上位的好機會，你倆留下的資源總得有人分。”

　　沈謂行一琢磨，彷彿還真是王姐分析的這麼個理。

　　再一琢磨，夏秋也不是第一天出道了，也帶著幫著磨了這麼久，這次擔主聽說反響還不錯，慢慢的也能獨立了。

　　再再一琢磨，發生了那事兒之後，好像再在同一家公司裏面對著夏秋也有點兒尷尬。

　　沈謂行猶豫了一下，有點兒動搖地說：“夏秋年紀小，還是得有人在旁邊看著，圈裏太亂了，他人太單純，萬一吃虧了，我沒臉見老師和師母。”

　　王姐笑了笑：“我覺得他不會吃虧。我的意思是，本來你也沒辦法天天守著他，本來也沒辦法時時刻刻地盯著他，還不如之後幫他再找個靠得住的有經驗的助手。”

　　沈謂行忙說：“他現在那助理小嬋是挺不太靠得住，三天兩頭出問題。”

　　“是嗎？我帶過小嬋，她看著挺機靈的啊，還挺勤快的。”王姐有點兒微妙地笑了笑，“我改天找她談一談。”

　　沈謂行說：“嗯，最好你和她談談。”

　　“先談我們這邊，你覺得怎麼樣？”王姐問。

　　沈謂行又不說話了。

　　王姐輕輕地歎了聲氣：“也不急在這一時三刻，你自己再想想吧。”

　　“好。”沈謂行想了想，又問，“我什麼時候能回去繼續拍剩下的戲份？”

　　王姐好笑又無奈地說：“你好好兒養著吧，這半個星期是別想了。組裏都說了，調一下進度，先拍其他人的，你別急。”

　　“不急不行。”沈謂行又皺起了眉頭，“到時候刪我戲份。”

　　你那戲份多刪點倒還好，少一個鏡頭就少掉一點粉。王姐默默地想。

　　沈謂行急著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我反正都拍到這裏了，再被刪戲份得不償失啊。”

　　王姐只好說：“行行行，我等下就去為你據理力爭，絕對不刪你戲份，行了吧？你好好兒養著吧！多吃多睡，早點出院，早點去演那醜八怪！”

　　沈謂行鄙視她：“我拿最佳男配的時候你就不會說那是醜八怪了。”

　　王姐懶得跟他說，揮揮手：“行，我現在就回去繼續舌戰群儒。對了，夏秋那你處理還是我處理？我安排的記者是等會兒過來，這附近不是我安排的記者我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了，萬一亂寫點什麼對誰都不好。”

　　沈謂行再度皺眉：“能亂寫什麼？同門師兄弟情深探病？”

　　“你這麼提攜夏秋，圈裏說什麼的都有，還真別以為不會有人寫你潛規則他。”王姐說，“就陸北那身世條件都有人說他和他公司的代總有邪惡交易呢。”

　　沈謂行翻了個白眼表示不屑。

　　王姐微笑著說：“當然，這是說說笑，你粉絲也不太會相信，但是說不定有一個人會相信呢？”

　　沈謂行不解地問：“誰？”

　　王姐微笑著說：“你的對象啊。”

　　沈謂行：“……”

　　王姐覺得這個神秘的物件真是出現得太是時候了，不拿來用一下簡直對不起自己，便又補上了一句：“人家是圈外的，又是學生，說不定就信了呢？還是個孩子嘛，聽風就是雨的，就算表面上大度，心裏也肯定有點兒疙瘩。”

　　沈謂行：“……”

　　“當然了，我也不知道你這物件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你們感情究竟到了哪一步，說不定你也不是那麼在乎，那你當我沒說過吧。”王姐歎氣，“只是畢竟我年輕的時候也談過不少，多少比你懂那麼一點，至少我知道，我的那些前任是怎麼變成前任的。”

　　沈謂行：“……”

　　王姐笑了笑，沒再說話，提著保溫壺、蹬著小高跟出去病房了。

　　實際上，她也是有那麼點把握才這麼說的。

　　雖然她確實不知道沈謂行那物件是誰，也不確定兩人的感情到了哪一步，但她瞭解沈謂行。

　　沈謂行非但不是個玩咖，他在感情上那簡直能叫一根筋。

　　當初沈謂行跟夏秋毛都沒有就能死心眼兒這麼久，現在居然親口承認有了個物件，那肯定就是來真的。

　　也因此，王姐暫時沒有阻止沈謂行搞物件的打算，至少在她見到這位神秘物件本人之前，還是想好好兒利用這人來擺夏秋一道。

　　恍惚間，王姐覺得自己在拍宮鬥，不由得心情微妙，忙搖了搖頭把這想像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