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接下來各自過了幾天，沈謂行沒催過戶房子的事，他也忙。

　　人以群分，沈謂行辦事利索，他的經紀人也這樣。

　　王姐一邊和代氏娛樂拉扯條件，一邊和傳冠談判解約，趕著年前解了，年後簽新，新年徹底新氣象。

　　傳冠早有覺悟，王姐和沈謂行是公司的開疆功臣，挽留不住也沒辦法，還剩下一年的合約就不糾結太多了，改成戲頭約。

　　其實算盤也是打得啪啪響——

　　沈謂行進了電影圈，混得差不論，萬一混好了，通常不會回頭降逼格拍電視劇。

　　到時候，傳冠就用這份戲約加人情召回沈謂行捧新人。

　　有此噱頭，不怕不爆。

　　王姐和沈謂行一眼看穿這小心思，但商量後還是答應了。

　　畢竟是老東家，說起來也算相互成就，能和氣分手也好。

　　沈謂行坐在傳冠的會議室裏簽字時也有點兒感慨，蓋好筆帽，把合約遞給負責此事的高層高鳳，順嘴關心道：“高總精神不太好？”

　　高鳳笑著敷衍：“搖錢樹種別人家去了，我精神不好忒正常。”

　　真相卻是先前她老公帶人闖進別墅，把她和夏秋逮個正著，狠狠鬧了一場。

　　她倒不怕那潑皮，問題是被錄了像勒索一千萬的夏秋怕！

　　高鳳一毛錢都不想給，和老公、和夏秋兩邊都在拉鋸爭執，精神自然差。

　　“高總這麼說我就尷尬了。”沈謂行也不追問，順著話說。

　　“開玩笑的，別上心。”高鳳一派情深義重地說著場面話，“傳冠任何時候都是你的老家，也都希望你發展越來越好，以後同門後輩們遇上了你，也還是多關照。”

　　“當然的。”沈謂行道。

　　高鳳又說：“你之前拍電影的片酬剛打來，公司在走賬，年底事情多。還有其他的尾款，零零碎碎，估計都得年後再結給你。”

　　雖然傳冠平素小家子氣，卻也不會賴賬，沈謂行點點頭，又說：“這些年謝謝公司。”

　　高鳳當他說客套話，逢場作戲道：“公司該多謝你。外面也沒說錯，不是公司拖著你，以你的條件，發展怎麼也比現在強多了。”

　　“一碼事歸一碼事，”沈謂行很認真地說，“我真的很感謝高總和公司。”

　　沈謂行自出道跳過幾次槽，在傳冠的時間最長。

　　那個時候他姐姐過世，他在低潮期熬到合約到期，被高鳳簽到傳冠，給了很高的評估價值，並把公司最好的經紀人王姐指給了他。

　　為更廣闊的前途跳槽是社會人的自然規律，沈謂行並不理虧，這是公事，那就公辦。但于私，沈謂行一貫對所有幫過自己的人都心存感激，哪怕對方幫他是順便而非本意。

　　高鳳也知道他這性格，笑容裏面多了那麼些真心溫情，說：“加油。”

　　到這份上，高鳳原本也該請沈謂行吃頓散夥飯，但她實在心情差，就沒提。

　　沈謂行和王姐看出她心不在焉，便也沒多說就離開了。

　　走出傳冠辦公樓的時候，沈謂行忍不住停了一下腳步，回頭仰著頭看了看傳冠兩個大字。

　　朝著未來影帝王牌經紀人更進一步的王姐很開心，就不懂他一個大男人咋就這麼多愁善感，揶揄道：“以後星光大道任你走，別回頭看你這耽誤的歲月了，沈哥。”

　　沈謂行笑了笑，上了車。

　　他沒有說出來。

　　他覺得人生的每一段歲月都有它自己的意義，在傳冠的這幾年或許逐漸受困受限，但他的事業確實是從這裏翻紅，走到了今天。

　　然後，得接著繼續朝未來走。

　　不唾過去，努力當下，展望未來。

　　這十二個字是曾經合作的一位圈內老前輩送他的，他深以為然。

　　接下來的正事兒就是去電視臺彩排跨年春晚，很自然就會和陸北的跟班葉九月碰上。

　　葉九月第一次見沈謂行真人是他在軍訓時來校錄節目，後來全都是私下狀態相處，如今乍一再看到明星狀態的沈謂行，毫不誇張地說：心、如、跳、兔。

　　媽呀，那個消失已久的男神呀！

　　很難形容氣場上面的差別，大概就是微博上面素人曬出外工作的自己與回老家過年的自己對比那程度x1000。

　　彩排那兩天直到年三十晚會開始，沈謂行和葉九月都沒當面說上話，甚至沈謂行都沒多看過葉九月一眼。

　　小唐生怕老闆娘心裏有疙瘩，上趕著殷勤解釋：“圈裏談戀愛都這樣，沒辦法的事兒。有次沈哥拍的戲裏，女主小花和男三婚都結了，但下了戲就全程無交流，全組上下愣是都沒看出來，還是兩年後狗仔爆出來才知道的。”

　　葉九月沒有疙瘩，因為沈謂行提前就在手機上說過。

　　陸北和薄如組團參加這晚會，原意是給年後上映的《照西京》做宣傳，節目是CP合唱電影主題曲，後來加上沈謂行——還是合唱。

　　兩男一女搞合唱怪修羅場的，晚會製作人腦袋一拍，想搞得更修羅，當場詢問沈謂行能不能把那來薅過來。

　　沈謂行心想你問我有什麼用，我又沒有那來的話事權。

　　一旁陸北說：“那來不唱歌。”

　　好吧，陸北有那來的話事權。

　　畢竟那來去代氏之後是進陸北工作室。

　　而我，是要自己開工作室的男人。

　　沈謂行想起這事兒還是有點小激動的。

　　以前他沒開個人工作室，一是受限於和傳冠的合同、傳冠死活艸大家庭的運營模式，二是覺得時機不到，懶得折騰。

　　現在代小京把他當親崽疼，合約還沒簽就已經把工作室人員給配備好了。

　　至於沈謂行自己從薄如那接的電影，也跟代小京報備了，如果和代氏的資源有衝突就不接。但代小京建議他接。

　　那部電影確實不錯，所以陸北的團隊才勢在必得地撕了過來。

　　後來只能說陸北資源好任性。

　　現在有沈謂行接手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事後朝這個方向引導輿論，粉黑的嘲掐聲音也會小很多。

　　跨年晚會從彩排到開始都非常順利，沈謂行很久沒刻意開嗓，但唱起來還是不露怯。畢竟是唱歌選秀紅的，比陸北、薄如這倆完全演戲出身的好太多。

　　唱完了三人被主持人留在臺上調侃，一面引話題方便他們宣傳《照西京》，另一方面也是討好粉絲。

　　到沈謂行的時候，主持人提起他當年參加選秀的成名曲，當場cue他來了一段飆高音。

　　沈謂行也大方，拿起話筒就來了一段，掀起當晚現場的第一波高潮。

　　葉九月坐在後臺看牆上的直播電視，幾乎移不開目光。

　　鏡頭前的沈謂行和生活中的沈謂行截然不同。

　　生活中的沈謂行雖然偶爾也有點包袱，但其實已經有意識地收斂明星光環、回歸到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中去，並不會被“盛名”所累，不會真的迷失自我，他分得清工作和生活，而很多在業內有些地位的人都不一定有他這麼清醒。

　　但其實兩個他又是相通的。

　　生活中的沈衛星看起來不像鏡頭上的沈謂行那麼成熟，其實卻是一種已經返璞歸真的狀態。

　　恨不得把整堵牆頭都貼滿自己名字彰顯歸屬權的葉九月在心裏刷了一萬字的小論文花式吹沈。

　　大概是第一次這麼強烈地想要擁有一個人，即便對方想跑，都要主動攔截住的那種。

　　也不知道是不是獨屬於雄性的激烈而霸道、甚至是兇狠的佔有欲，總之就這樣，後知後覺的，突然的，就在葉九月的胸膛裏升騰起來了。

　　快到零點的時候，小唐突然拉著葉九月出了後臺，擠在台下看現場。

　　到場的全部嘉賓大合唱完，都在臺上陪著觀眾大聲倒數。沈謂行和陸北還一左一右地攙扶著一位老前輩，以防這老頑童太嗨了不慎摔倒。

　　“3——2——1——”

　　砰的紙炮齊齊發射，煙花也騰飛上天空，人群尖叫歡呼，慶祝舊的一年平安度過，新的一年嶄新到來。

　　“新年快樂！”

　　“萬事如意！”

　　“恭喜發財！”

　　臺上的明星們和台下的粉絲們互相對著大聲祝福。

　　沈謂行扶著老前輩也在朝粉絲們揮手送祝福，最後將目光投向葉九月的方向——本來就是他讓小唐最後拉人去那的——跟半大的孩子似的笑得特燦爛，大聲喊道：“新年快樂！”

　　葉九月越發感覺到那股氣流在激蕩，心又boom boom boom地狂跳起來，終於化成了一隻小鳥，飛出了那拘謹的、禁錮的、封閉的胸膛。

　　他像其他狂歡的粉絲那樣——或許比那些人更加的狂和歡，雙手圍成喇叭湊在嘴邊，大聲道：“新年快樂！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他像喝醉了一樣，感染了這個世界上面最熱烈真摯的情緒，甚至跳了起來，朝著臺上使勁兒招手，使勁兒喊：“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沈謂行全看見了，並且笑得更燦爛了。

　　想讓沈謂行笑得更燦爛。

　　曾經以為只會自私地從別人的身上汲取陽光的自己，這一刻已經不想那麼做了，這一刻，想把從沈謂行身上汲取到的陽光撒到空氣裏面，想和他分享。

　　葉九月只好更加努力地大喊。

　　媽的，又瘋了一個。

　　因為爸媽不在家所以被神經病哥哥綁架來到現場跨年的陸西南高貴冷豔地想。

　　瘋了瘋了，葉九月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