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代小京去病房裏的時候，正趕上王姐在引導記者們假裝偷拍角度去拍繃帶怪沈謂行。他找地方等了會兒，等記者們差不多拿到一手資料回去寫稿了才低調地從另一邊進了病房。

　　繃帶怪還在那裏躺屍。

　　“得了，記者走了。”代小京走過去反手拍了他一下。

　　“嘖，是真受傷了。”沈謂行悶哼一聲，“你這手氣去買彩票吧，正好打傷口上。”

　　代小京訕訕地假裝沒事發生，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說：“我過來看看。你怎麼樣？”

　　“和群裏說的差不多。”沈謂行說，“沒大事兒。”

　　“沒毀容吧？”代小京瞥他的臉。

　　“沒。”沈謂行說。

　　“陸北讓我跟你捎話——哎，對了，你看網上這事兒最新的進展沒？”代小京突然問。

　　沈謂行反問：“你說的哪個進展？我剛追到陸北轉發我們公司官博說謝謝，然後就一直應付記者了。”

　　“那你真是錯過太多了，三十八集大戲。”代小京坐著也閒不住，手又掰了一根水果籃裏的香蕉剝起來，邊說，“我跟你說，後來陸北他粉絲把那姓王的黑歷史都翻出來了，哎我去那他媽不是個人啊，一顆毒瘤。騙錢就算了，都是出來玩兒的，他玩兒迷奸，真是會玩兒。”

　　沈謂行皺眉：“什麼？”

　　“回頭你自己看吧。以前你不是說過拍攝基地那邊有夥人騙新群演的錢嗎，那還算輕的了。”

　　代小京吃了口香蕉，又說，“不說這事兒了，陸北讓我跟你說，王義的角色他聯繫那來進組了。那來會拖幾天再過來，來了也要先補拍全部戲份。另外這事兒鬧得這麼大，劇組這幾天都在公關，還有公安都介入要調查了，說接到群眾舉報，王義這夥雜種還他媽涉嫌組織賣淫和嗑藥我了個去，總之是暫時沒得拍了，全組都停了。你就正好趁這機會多休息，別急著起來，別留後遺症。”

　　沈謂行又皺眉：“那來？王義那角色怎麼給那來？”

　　“你都能演這個毀容反派了，那來怎麼就不能演你的龍套小弟了？他剛出道的時候不就是專門給你演小弟嗎？”代小京笑了起來，“你得了吧，自己還沒好就給他操心，沒人逼他來，他自己點頭答應的。你們那公司自從知道他不打算續約了就開始雪藏他，他閑得在家裏摳腳。”

　　沈謂行想了想，還是說：“他都走獻禮劇了——等等，他也是被你挖走的？”

　　那來不肯續約這事兒在公司內部不是個秘密，王姐知道了，沈謂行也知道了，但那來的經紀人和王姐關係一般般，嘴倒是特別嚴，所以王姐一直也沒打聽出來那來究竟是被哪家公司挖了。

　　如今沈謂行一聽，八竿子打不著的陸北主動叫那來開工，只能說那來是被代小京挖走的。

　　代小京挑眉：“挖不走你，我挖那來也不行？”

　　沈謂行哭笑不得：“你跟我們公司有仇啊？”

　　那來躥得快，這一兩年來基本也算是傳冠娛樂的二哥了，僅次於沈謂行。

　　主要是沈謂行那天被王姐一通宮鬥吹風，心思動搖，正跟王姐兩個人暗搓搓討論著跳槽的事兒，還把代氏娛樂列為了重點考察對象，這時候發現那來也要跳到代氏去，沈謂行開始懷疑傳冠的老闆會不會到時候雇人去代氏門口潑油漆。

　　代小京還不知道沈謂行已經動搖的心，自顧自地說：“這倒是沒有，但你們公司的好挖啊，你我就不說了，我估計你再留下去這輩子撐死了就視帝吧，那來他也煩，人家一心拍正劇走主流，結果你們公司也妙，剛演完央台開年大戲的二號，回頭讓他帶夏秋去演女主帶球跑雙男主賣腐，他差點把劇本都給吃了你信不信？哈哈你們公司怎麼想的啊？讓他給夏秋搭橋？要我說這還是你的鍋，你們公司以為誰都是你一樣對夏秋矢志不渝嗎哈哈哈。”

　　沈謂行現在聽到夏秋的名字就恐慌，敏感地喝止他：“閉嘴。”

　　代小京錯過了最近的五十集沈謂行內心戲，只以為他是不滿自己又黑夏秋，拍著大腿笑：“好了好了，我不黑你夏秋了。對了，說起這個，九月那怎麼樣？”

　　沈謂行死撐著：“很好，天天都在問我有沒有休息好，急得不得了，要不是期末考試，現在人就在這兒。”

　　吹吧，繼續吹，吹得再響亮些。

　　已經從文東那裏得到一手八卦的代小京還要調侃沈謂行兩句，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兒來：“哎，不行，還是跟你說回——”

　　代小京的話一頓，有點兒猶豫地看了沈謂行幾秒，擺手道，“沒什麼。”

　　沈謂行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到底什麼？又來這招吊胃口？我不是華臨，我不求你說。”

　　“不是，沒什麼，這回真不是吊你胃口。”代小京岔開話題，“說別的，繼續說咱九月。”

　　這次確實不是故意話說一半吊胃口等人求，而是代小京突然意識到，有些話沒必要和沈謂行說。

　　他剛剛想說：夏秋最近得到的資源好得有點不對勁。

　　他還想說，他聽小道傳聞說夏秋和傳冠娛樂的某個女高層走得很近，近到曖昧。

　　雖然有些人說是沈謂行和那來有跳槽意向才導致傳冠高層決定捧其他人上位，但代小京很清楚這其中的因果關係是錯的。

　　首先，沈謂行這傻逼沒想跳槽。

　　至於那來，他原本也沒下決心跳，是傳冠逼著他亂接劇帶新人，尤其是逼他帶夏秋瞎演，最後一根稻草壓倒了駱駝，他這才下決心跳的。

　　那來不待見夏秋，這是個不是秘密的秘密。

　　那來和夏秋幾乎是前後腳出道的關係，又一冷一熱，一靜一動，挺有CP感，傳冠向來又喜歡用先紅的帶動後紅的，就有意撮合那來帶著夏秋多演演雙男主劇，吸一票CP粉轉換個人粉。

　　結果那來死活不樂意，他非但不配合賣兄弟情，連對手戲都不願意拍，台都不願意同，嫌棄得溢於言表。

　　除去CP粉腦補的爭寵沈謂行之外，代小京覺得更靠譜的理由源頭出在一張合照上面。

　　那是某一年的傳冠年終聚會上面，夏秋剛簽公司，尚未正式出道，在公司大合照的咖位是最後一排的角落。

　　本來也都給安排得明明白白，夏秋忽然就朝第一排正中間的沈謂行走過去，嘴裏說著“沈哥，我媽打電話來了，問過幾天你跟我一起回去吃飯嗎”，愣是把沈謂行身邊的公司一姐給擠一邊去了。

　　當時沈謂行正走神，聽到聲音後扭頭看，敏銳地注意到了一姐的狀態，十萬火急地說著“晚點兒再說，你先站回去”，把夏秋給指揮到後排去了。

　　但也不知道是誰更絕，居然搶拍了這一瞬間站位的照片，還給流傳出去了。

　　被夏秋擠開的一姐死亡凝視夏秋的表情差點沒笑死人。

　　更搞笑的是沈謂行另一邊的公司二姐和三姐對視笑得撕心裂肺喪心病狂幸災樂禍。

　　漩渦中心的沈謂行也很絕，那一刻，站他身後邊兒的一個五線正一臉親昵地給他整理衣領，他本人則一臉不在狀態中地遙望著鏡頭外的未知空間（事後沈謂行解釋說他當時一直在看公司年會請來的小丑在舞臺上即興表演雜技，那小丑真有一套）。

　　#夏秋是誰#

　　#高潔死亡凝視#

　　#沈謂行和夏秋的關係#

　　#高潔和鄭楚楚#

　　#後宮贏家沈謂行#

　　#後宮傳冠傳#

　　#沈謂行：那小丑真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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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年底，這張照片為無數吃瓜群眾提供了處處是驚喜的笑點，治好了不少為期末成績或年終獎而心痛的破碎心靈。

　　而夏秋也正是因為這張照片，從無人知的未出道新人第一次坐上了熱搜榜第一，微博粉絲從百位數火速飆升到百萬。

　　關鍵是，事後夏秋還能特無辜特傻大膽似的艾特照片上所有有名有姓的當紅藝人道歉說自己沒想那麼多、不知道規矩，以為就是單純合照，而且只是去找沈謂行說個急事兒。

　　一姐和其他牽涉在內的藝人都是出來混了多年的，心裏各自有桿秤。首先，夏秋據傳是沈謂行那恩人的兒子，沈謂行領人來公司第一時間就各處請吃飯請人以後多照顧提點了；其次，就算沒有沈謂行，面子工程也是要做的，畢竟傳冠整天都在瞎艸溫馨大家庭設定；再次，也得為自己當時的失態找個臺階。

　　於是，眾人紛紛大度地回應這都是誤會，順便還被迫轉發一下夏秋的微博，給個麼麼噠的安慰安撫之類的，一派和諧溫馨大家庭的氣勢。

　　搞得夏秋零宣傳費就被“眾星捧月”地出道了，至今還在艸傳冠最受全公司前輩寵的老么人設。

　　不服氣不行。

　　代小京覺得夏秋真是絕了，偶爾他站在自己專業的角度來說，甚至都有點佩服夏秋了，那是真豁得出去敢博出位。

　　那個時候夏秋還在讀中學，剛進娛樂圈，就能一個人玩出這一手，可以說是天賦異稟了。

　　哦，至於那張合照和那來不待見夏秋有什麼關係——其實明面上沒什麼關係，那個時候那來剛出道不久，還是一百線新人，在那張合照裏面站後排邊緣位置，一臉放空在看天花板。

　　但代小京這幾年和那來接觸下來就發現，那來這人非常直接。

　　像那來這樣的人，會討厭夏秋這種人，就很理所當然，不需要理由。

　　而最近一段時間，夏秋的資源肉眼可見的飆升到了相對他本身實力而言過高的地步。

　　夏秋的演技是個坑，但這年代沒演技也能當演員，所以這個暫且不論——關鍵是，傳冠的苗子非常多，夏秋實際上不佔優勢。

　　哪怕有沈謂行這冤大頭罩著，但沈謂行給夏秋的路線是從小配角開始磨練演技，倒也確實沒想對夏秋揠苗助長，反而總是憂心夏秋這破演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開竅。

　　結果夏秋突然就來了部電視劇男主角，還不是沈謂行牽線的，甚至也不是經紀人王姐跑的資源，而是傳冠某已婚女高層給空降下來的資源，這裏面有沒有什麼邪惡交易就很值得多想了。

　　接踵而來的則是傳冠已經專門開會制定捧夏秋的計畫了，也因此給了那來那個讓那來恨不得吃下去的劇本。

　　之所以那個劇本沒找沈謂行，大概是因為夏秋和沈謂行的咖位確實存在太大差距，公司害怕雙男主這明顯的鋪路墊腳行為太過分了會被衛星黑到死，而那來的粉絲相對沒衛星那麼容易激動。

　　——然後這吃棗藥丸的公司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那來的粉絲是不容易激動，但那來本人容易發飆，還是那種懶得多說，直接收拾收拾準備跳槽的發飆法，勸都勸不住，大概是已經從這次的事情中看出點未來的端倪了，早走早解脫。

　　代小京原本打算和沈謂行八卦這件事兒的，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他心想，隨便夏秋浪去吧，越浪越好。

　　俗話說得好，上帝要把你拍死在沙灘上，就得先讓你浪高點。

　　沈謂行自然不知道代小京的心裏在想什麼，他只是順著代小京的話想到了葉九月，頗有幾分扭捏地反問：“有什麼好說的？”

　　代小京回過神來，漠然地看著他這副嘴臉：“哦，沒什麼好說的？那別說，我回去了啊。”

　　說完，代小京起身就要走。

　　沈謂行欲攔又止，欲言又止。

　　代小京走兩步出去，回頭瞅他，問：“再給你一次機會，有沒有實話要說的？你意淫的就算了。”

　　沈謂行又憋了幾秒鐘，憋不住了，鬱悶道：“那沒什麼好說的。”

　　“不是吧？”代小京坐回去，關切地問，“你之前不還說他還是慰問你了嗎？”

　　代小京和其他人還被迫在做菜群裏看沈謂行詞不達意地傲嬌虛榮吹了大半天，然後大家轉戰衛星要完群裏紛紛表達槽點太多以至於差點不知該從何吐起的心情。

　　沈謂行說：“哦，是啊。”

　　然後就沒下文了啊！

　　代小京坐回去，八卦地問：“然後呢？”

　　“沒有然後。”沈謂行面無表情，“然後我應付記者去了，他復習期末考試去了。”

　　“唉，別氣餒，人家學霸要期末考試，肯定學習為重。”代小京安慰他，“你也好好兒養傷。”

　　沈謂行：“哦。”

　　此時此刻的學霸•九月正偷偷摸摸地潛回沈謂行租的那公寓裏。

　　他實在是不想參加隋冬的生日宴，因此堅稱自己這幾天要去照顧男朋友沒空，為此他暫時要擺出下課就跑路的架勢。

　　雖然說他也並不是很介意就光明磊落地坐在寢室裏堅稱自己靈魂已經出竅了坐在那裏的並不是本人，但是——

　　“適當的不超過原則底線的圓滑也是有必要的，能省不少事兒。”沈謂行叭叭的一萬句話裏面的這句話他還是記住了，並且覺得說得挺有道理。

　　沈謂行說出這種話，大概也是深有感觸的吧。

　　葉九月一邊摸公寓門口地毯下的備用鑰匙一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