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一槍了恩仇
他失血過多,意識有點渙散,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韋青早已哽咽到無法言語。
身邊的女人壓抑地啜泣了一聲:“所以你被撿到的時候,是一月上旬對嗎?那是你爺爺撿到你的那一天,是個深冬的清晨?”
邱明泉微微詫異,柔和一笑:“是啊……韋阿姨您怎麼知道?”
韋青再也忍不住心中巨大的悲喜,極度的悲痛和喜悅交織在一起,兩種極端的情緒衝擊得她心神恍惚。
“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啊!明泉,明泉!”她死死地抓住了邱明泉的手,想在這狹窄的空間裏,想在這漆黑的夜色裏,看清楚近在咫尺的這個少年,看清楚他臉上的每一絲每一毫,看清楚他每一分被她錯過的、成長的容顏。
邱明泉怔怔地聽著。混亂的大腦中,似乎有那麼一絲清明,但是那絲清明中帶來的巨大資訊衝擊,卻叫他不敢深想。
韋青的淚水早已經滴落如雨,心神激蕩之下,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彷彿都湧上了大腦,可握著邱明泉的那雙手,指尖卻莫名地冰涼。
“十七年前的冬天,那夥販毒的歹徒前來報復當時還是緝毒警的元濤。他們趁著元濤出差,抓了我和我們剛剛出生的兒子,我們給他起名叫向明泉。……不,是我們給你起名叫向明泉。”韋青急速地訴說著,聲音顫抖。
“他們原本打算把我們帶到死去的家人墳前殺害,來給同夥報仇,可是元濤的戰友一路都在帶人緊緊追趕,在一次交戰中,他帶著同事把我救了出來。可那時,你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她痛苦地陷入了過去那噩夢一般的記憶:“他們一直把我們兩個分開看管著,元濤的戰友原本可以等著大部隊來增援,可是他擔心你,就冒險孤身一路跟了幾百里,一直跟到了外地,潛入他們的宿地。就是在那一次的營救中,他被歹徒抓住,最終不幸犧牲了。……”
邱明泉呆呆地聽著,喘息忽然加重了。
多年前的血腥舊事,這些原本和他無關,可今天細細聽來,確實有了別樣的滋味,如此驚心動魄,悲憤蒼涼。
韋青接著道:“後來元濤帶著手下終於趕到,將那夥歹徒全部抓獲,為首的一夥毒販全判了死刑,今天這個為首的鄭老大,其實是其中的一個從犯,判了十八年的徒刑。”
“剛剛出獄了。”邱明泉低聲接話。
韋青的心思沒有放在這上,只自顧自地道:“當初審訊的時候,那個為首的歹徒一口咬定,他知道自己終將逃不掉一個死字,所以早早地把孩子殺害了,泡在水缸裏,就是為了叫這些緝毒的員警親眼看看,嘗嘗斷子絕孫的滋味。……”
韋青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多年前那種絕望的撕心裂肺,再次回憶起來的時候,並不會稍微減輕一點。
邱明泉靜靜地聽著,滿心的混亂,又帶著一絲絲莫名的惶恐。
韋青的意思是?他就是那個嬰兒嗎??
“孩子,你是……我和元濤的孩子啊!”韋青終於喊出了這一句,她淚眼婆娑地看著邱明泉,瞧著他怔然的神色,急急補充道,“當時我們的孩子失蹤時,身上就是裹著藍底白花的繈褓。上面那個小小的印記,日和月就是‘明’字,後面繡了個泉水的‘泉’字!”
她忽然輕輕一笑,淚水中帶了點微微的幸福緬懷:“那繈褓是封睿的媽媽親手做的,那些圖案和字樣,也是她親手所繡,是她送給我們孩子的慶生禮物呢。……”
邱明泉恍惚地聽著,一時之間彷彿身在夢中。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韋青臉上狼藉的淚痕,忽然之間,心中有股極其酸楚的感覺湧了上來,讓他鼻子猛然一酸,竟然也怔怔地落下淚來。
長久以來,每次見到韋青和向元濤時那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覺,彷彿一下子都找到了緣由。
父子連心,母子連心啊!
那是來自血緣的奇妙悸動,無法忽視,更在這一刻真相揭開時,顯得如此驚心動魄。
就在他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忽然之間,他的心裏響起了封睿的一聲焦急斷喝:“不要出聲,閉嘴!”
邱明泉悚然而驚,沉浸在異樣情緒和身體的不適中的他,終於覺察到了一絲不對。
他竭力撐起精神,向著稻草垛外面望去。
淩晨已到,最後一抹黎明前的黑暗剛剛過去,天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曠野上漫捲而來,整個穀場上,被這夏天過早的天光照耀得一片蒼白。
而這慘白的地面上,一串他流下的鮮血正蜿蜒延續,直通他們藏身的草垛!
一道黑影,沿著地上的血跡,從不遠處慢慢行來。然後赫然抬頭,冷笑著望向了這邊。
……
劉東風騎在警用摩托上,燥熱的夏日氣流在急速前行中吹在臉上,汗水成滴地往下落。
他身後,十幾輛摩托殺氣騰騰地跟著,在狹窄的田埂上卷起大片的塵土飛揚。
——按照封睿一個多小時前的報案,劉東風帶著手下的刑警小隊率先殺到了國道邊,經過再三比對和確認,終於認定了這條岔路。
汽車在途中就開不進來了,田埂路延伸向遠處,可是暗夜裏看不出來盡頭指向何方。
向元濤坐上了劉東風身後的摩托後座,臉色鐵青:“往前開!”
一群幹警都憋著火,沉默著跟在領頭的劉東風身後,沿著田埂奮力疾馳。——因為投鼠忌器,導致四個歹徒就在大隊的員警眼皮底下,硬生生劫走了公安局局長的夫人,還帶走了一個孩子!
簡直是奇恥大辱,叫人恨得牙根都能咬出血來!
向元濤表面上冷靜,心裏卻已經如同燃著乾柴烈火,滿心怒火和疼痛。
身為一個公安幹警,十幾年前沒能好好保護自己的嬌妻稚子,現在竟然又再一次面臨這樣的痛苦!
韋青,他相濡以沫的妻子。……還有那個叫他同樣牽腸掛肚、和他有著某種若有還無的淵源的孩子,邱明泉。
他們好嗎?
一想到十幾年前沒能保住的那個幼小孩子,他的心就像被滾油燙著一樣疼。
不,他絕不能再看著有人傷亡,再付出生命的代價了!
天色漸漸放亮,忽然,前方一個黑影在他們的視線中快速放大,那是一個人在奔跑!
向元濤眯著眼,在顛簸的疾行中,首先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形。
“封睿!”他猛喝一聲,“快快,是他!”
劉東風猛地加大了油門,摩托車猶如離弦之箭,向著奔跑的封睿迎去。
摩托車在田埂上戛然而停,迎頭正攔住了封睿。
封睿驟然停下,咬著牙,竭力的奔跑幾乎抽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就在……就在這條路的盡頭的村子裏!”
所有人都聽懂了他沒頭沒腦的話,向元濤一把抓住了他:“具體情況怎麼樣?!”
封睿劇烈地喘息:“我見到了韋阿姨和邱明泉,救出他們的時候,幹倒了兩個人……剩下的,還有、還有兩個人。”
劉東風猛地一驚:“你們已經解決了兩個?!”
這兩個孩子、一個女人,怎麼做到的?
再一細看,四周的刑警都是心裏一緊——封睿的身上,斑斑點點,到處都是血跡!
封睿擺擺手,艱難地呼吸著:“邱明泉受了傷……我帶不走他,所以把他們藏在了村口……你們快點,快點去!”
說完這句,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直接就摔到了路邊,膝蓋見了血。剛剛和兩名歹徒搏鬥時,其實他沒有受傷,真正嚴重的是被淹在水裏吸入了過多的水,上岸後,雖然吐出了不少,可肺部一直火燒般地難受。
再加上剛剛全力拼了命地奔跑,肺葉裏現在就像是被什麼死死堵塞住,幾欲窒息。
周圍的人都發現了他臉色的不對,劉東風趕緊扶住他:“行了,你別說話了!”
向元濤眼眶有點濕潤,他忍住內心的悸動,沉聲叫來身後的人:“派輛車,趕緊送他去醫院!”
封睿大急,掙扎著站起來:“我沒事,我和你們一起去!”
向元濤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好孩子,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們。”
封睿閉了閉眼睛,慘白的臉上一片冷冽,忽然翻身,搖搖欲墜地爬上了一個刑警的摩托車:“不……我答應過他,一定回去接他的。”
身子一歪,他忽然一頭栽了下來,徹底地昏迷了過去。
向元濤大急,急忙吩咐了兩個刑警護送他去醫院,剩下的十幾輛摩托迅速啟動,向著遠處的村落急速駛去。
陣陣塵土漸漸平息,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田埂邊的一條暗溝裏,一個身影悄悄地爬了起來。
他臉色煞白,心有餘悸地爬上田埂,正是前來追趕封睿的那個中年匪徒。
幸好,剛剛快要追上封睿,他就敏銳地聽見了對面傳來的隱約摩托轟鳴。對危險的敏銳預感救了他,他用最快的速度翻身趴了下去,堪堪躲過了迎面而來的員警大部隊。
他擦了擦滿是灰土的臉,心有餘悸地摸了摸拴在褲帶上的一個口袋,那裏面,是幾十張從大麻袋裏抓來的認購證。
有這點東西,好歹沒有完全白乾!
他撒開腿,沿著相反的方向,飛快地逃竄向國道的方向。
……
谷場上,天光越來越亮,從草垛中望出去,甚至看得清逼近男人的臉上表情。
“出來吧,我看到你們了。”鄭老大緩緩踱著步子,手裏的槍平平舉起,對準了草垛。
地上,一串血跡明顯延伸到這裏,戛然而止。
草垛中,邱明泉和韋青的心都冷了下去。
這不是使詐,地上的血跡出賣了他們,鄭老大是真的知道草垛裏有人。
封大總裁恨恨地咬牙切齒:“小封睿那個蠢貨,就不該分開,留下你們女人和傷患算怎麼回事!”
歷經艱險半天,還是重新落到鄭老大手裏,不是白折騰了!
邱明泉深深吸了口氣,正要掙扎著站起來,忽然,身邊的韋青卻死死地按住了他!
“聽話,不要動。”她用極低的聲音道,忽然迸發的母性叫她在這一刻堅強如磐石,有著前所未有的勇氣和冷靜。
邱明泉猛然一怔,大急:“不,我……”
韋青輕輕捂住了他的嘴,手掌溫柔而留戀,生怕碰觸到他臉上的任何傷處:“孩子……我絕不會,再冒任何失去你的危險了。”
邱明泉正要急切反對,心中,封睿已經輕喝一聲:“你冷靜點!她出去吸引注意力,你反而有機會出其不意,襲擊鄭老大!一起出去才是死路一條!”
韋青深深地看了邱明泉最後一眼,像是想要看清這失而復得的孩子的樣子,再牢牢記在心裏,然後,她扒開了稻草,毅然決然地站了出去。
佯作無意地,她輕輕踢亂身後的稻草,遮擋住了裏面的邱明泉,她脊樑挺直,靜靜地站立著,直視著鄭老大。
“我出來了。”她淡淡道,“孩子已經和我分開走了,他跑出去求救,員警一定就在附近搜救,馬上會到的。我勸你還是早點認清現實吧。”
鄭老大倒是沒有對這句起疑,他根本不知道封睿前來救援,還以為是邱明泉冷不防殺了兩個同夥,按說分開逃跑是很合理。
他獰笑一聲:“就抓住你一個人也夠了,我就不信向元濤不顧老婆的死活!給我過來!”
他舉著槍,直逼著韋青,韋青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認命地走過去,忽然,鄭老大猛然回頭,驚疑不定地望向了四周。
一團團的草垛散佈在四周,淩亂而沒有規律,就在這影影綽綽的一團團草垛後,他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了極為微弱的黑影閃動!
有人!
他一個箭步沖上前,就要伸手去攬韋青的脖頸,可就在這時,一聲槍聲驟然響起,劃破了淩晨的長空。
劉東風藏在一個草垛後,果斷舉手,向著鄭老大射出了第一槍!
一槍擊中,鄭老大猛然一個踉蹌,腰部綻開了一朵血花。
他疼得一個哆嗦,兩眼驟然變得血紅,心裏湧起某種困獸臨死前的絕望和瘋狂。望著四周,他臉上猙獰一現,趁著身子倒下,忽然猛地一撲,撲倒了韋青,將她拉倒在地。
“鄭老大,投降吧!”劉東風高聲厲叫,悄然向著身邊的戰友做了個包圍的手勢。
幾個先行趕到的刑警會意,悄無聲息地借著草垛遮住身形,一點點縮小了包圍圈。
鄭老大喘息著,身下已經一片血跡,他挪動著半邊開始發麻的身體,藏在了草垛後,手臂死死扼住了韋青,高聲冷笑:“叫向元濤出來,我有話和他說!”
一陣靜默後,向元濤緩緩轉出來,從隱蔽處現了身。
“局長!您不能出去!”劉東風焦急地叫。
向元濤輕輕按住了他。
“我在這裏。”他看著遠處露出一點影子的鄭老大,心裏焦急無比,妻子在他手裏,邱明泉呢?
不會……有什麼不測吧!
“有種沖著我來,抓女人算什麼本事?”他淡淡道,舉起手,示意自己沒有帶槍,一步步向前走,“十幾年的恩怨,你爹和你大哥,都算是死在我手裏。現在我來了,你要怎樣,我奉陪。”
鄭老大忽然瘋狂地叫起來:“是啊,我爹是你親手擊斃的!我大哥也被你抓去吃了槍子,死了!姓向的,你和我家是血海深仇!”
向元濤冷冷道:“沒錯,假如你還負隅頑抗,今天這裏已經是天羅地網,那也一定會死的。到時候,你們鄭家可就絕了後。”
鄭老大忽然桀桀怪笑起來,聲音充滿狠厲:“我死了,也要拉你一起!”
說時遲那時快,他猛地將身前的韋青向前一推,手裏的槍迅疾無比地指向了前方的向元濤!
韋青站立不穩,直直撲向丈夫,向元濤匆忙間去接,而這時鄭老大的槍,已經瞄準了他的頭。
不過數米距離,他的身體藏在草垛後,正在逼近的幾個民警都沒有辦法直接命中他的要害,整個穀場上,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
——糟糕!
可就在這時,鄭老大身邊依靠著的草垛,忽然揚起了一大蓬稻草,紛紛揚揚,猝不及防。
在這漫天飛揚的稻草中,一個少年的黑色剪影驀然飛出,橫沖著撞向了鄭老大。
鄭老大全部身心都放在前面的向元濤上,手指也已經重重扣下了扳機,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下,一槍砰然炸響,卻被撞偏了方向。
子彈帶著呼嘯的風聲,擦著向元濤的臉頰飛過,向元濤眉頭微微一挑,緊緊摟住妻子護在了身後。
那個沖出來的黑影死死抱住了鄭老大,拼命去搶奪他手裏的槍。幾乎就在同時,劉東風和幾個刑警也已經如狼似虎地沖了過來。
這一切幾乎同時發生在瞬間,當韋青回過頭的那一瞬,只來得及看見鄭老大瘋狂地掙脫了邱明泉的阻攔,再度沖著她和向元濤這邊舉起了槍。
“砰!砰!……”
兩聲槍響,先後響起。
鄭老大的頭被劉東風一槍爆開,紅紅白白的血液和腦漿一起迸濺出來,身體猝然倒地。
可同一時刻,韋青也清晰地看見,擋在槍口前的少年身影同時定格,緩緩倒了下去,
一切猶如無聲的黑白默片,在她眼前晃動不休,耳朵裏“嗡嗡”作響,韋青忽然眼前一黑,昏倒過去。
封家客廳裏,徹夜未眠的劉淑雁終於接到了塵埃落定後的電話。
只聽了第一句,她就雙腿發軟,面無血色。
“三個人都進了醫院?到底怎麼樣了?!睿兒他——”
一邊,正在發呆的向城和向明麗同時撲了過來,向城更是膝蓋一下子磕在了實木茶几上,立刻青紫了一大塊,他渾然未覺,顫抖著問:“他們怎麼了?!”
劉淑雁死死抓著話筒,聽著那邊向元濤的親自來電,終於神魂回來了一點。
好不容易平抑下心境,她猛地抱住了兩個孩子,哽咽著道:“你們的媽媽沒事,只是受了刺激昏了過去,在醫院裏。睿兒也沒事,受了輕傷,現在也醒了。”
她艱難地接著道,心裏也是萬般揪心:“只是、只是明泉那孩子不太好。受了槍傷,正在搶救……”
向明麗驚呼了一聲,聽到媽媽沒事,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可是轉瞬又提了起來:“邱明泉在搶救?嚴重嗎?!打到了哪里?”
向城呆呆地聽著,俊美的臉上一片慘白,心裏混亂無比。
媽媽和睿哥都沒事。只有邱明泉,邱明泉受了槍傷,在搶救。
他是……代替自己去的啊。易地而處,躺在醫院裏生死不明的,本該是他才對。
為什麼又是他救了自己?
難以言狀的內疚、懊惱、擔憂,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苦糾結在他心裏交織著:為什麼他要上前,為什麼他就不能叫他承擔自己該承擔的責任呢?!
他那樣義無反顧地替換下自己、去面對生死艱難時,有沒有想過,他並不願意?!
市人民醫院裏,急救室外,一堆人或坐或站,眼巴巴地望著門。
劉東風焦躁地來回踱著步,顫抖著拳頭,一下猛捶急救室外的牆壁上。
“都怪我,我假如再果斷一點,早開槍一秒,就好了!”
假如他不因為怕傷到人而猶豫,鄭老大就不會再臨死前還能開一槍,邱明泉也不會去擋!
“不……都怪我。”一邊,封睿沙啞著嗓子,低聲道,“我不該和他分開的。”
他說了一定會回去接他,可是他食言了。
這一刻,封睿只覺得滿心都是痛苦,無比痛恨自己那個看似理智的決定,他就不該丟下邱明泉去迎接救援的人,他就該死死護在他身邊的!
向元濤定定地站在手術室門口,忽然沖著身邊的一名刑警示意,要來了一根煙。
戒煙已經十幾年的他,再次點燃了一根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濃重的灼燒感直達肺腑,嗆得他猛然咳嗽起來,近乎自虐般的難受感覺包圍了他,讓他從恍惚中清醒了些。
妻子韋青就在隔壁的病房,剛剛曾經醒過來一次,在聽到邱明泉中槍搶救的消息後,竟然又昏了過去!
而在昏倒之前,她說了一句話,叫向元濤心神不寧到了現在。
“元濤、元濤……救活他。他是、是我們的明泉啊……”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叫他無法理解。
是的,那個孩子叫明泉,可是,什麼叫“我們的明泉”?
站在手術室外,向元濤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心臟開始猛跳。
韋青說的這句話,就像忽然撕開了陰雨天的漫天烏雲,一道刺眼的光照耀在他心間。
某種奇怪的聯想浮上心頭,讓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忽然恍惚起來。
……走廊盡頭,劉淑雁一路小跑,一眼就看到了手術室外垂頭而坐的封睿。
一路上聽說兒子昏迷入院後狂跳的心總算是落了地,她捂著嘴巴,忍住了成串的淚珠,飛奔過來:“睿兒!你怎樣?”
封睿臉色極白,唇間沒有什麼血色,他昏倒後被送到醫院,經過急救後剛剛醒過來,韋青和邱明泉就前後腳進了醫院。
“我沒事,媽,你放心。”他低聲道,柔和地安慰著媽媽,順手握住了劉淑雁的手。
這漫長的一夜,媽媽也是受了太大的驚嚇。
“醫生說我肺部嗆了點水,沒有大礙的。”
“怎麼會這樣,你怎麼了?”劉淑雁啜泣著,膽戰心驚地看著他身上衣衫的血跡,“這些血是怎麼了?受傷了嗎?怎麼不去包紮?”
封睿疲憊地搖搖頭,修長如劍的眉峰焦躁地蹙起來:“不是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