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就以她驚悉元平噩耗,竟不顧師門嚴規,毅然趕往邙山古墓,即可看出此女對徐郎之痴情。
徐元平曾屢獲奇遇,不但以二十歲紀,即身懷絕世武功,名震天下武林,更多次死裡逃生,每次均因禍得福,功力更為精進。
此無他,乃是當初夜闖嵩山少林寺,於“悔心禪院”中,拜囚禁六十年之慧空大師所賜,授以“達摩易筋經”所載絕傳神功,更不惜將本身數十載功力修為,以佛門開頂大法,灌輸在這年輕人身上。
徐元平雖死於古墓,有“寒玉釵”可保屍身不壞,再得“玉棺”護身,可說又是連逢奇遇。
死而復生之說,雖是不可思議,但發生在徐元平身上,則並非絕無可能。
此時徐元平活生生地出現眼前,就是最好的印證!
但他對丁鳳的指認,卻感莫名其妙。
儘管她已摘下文士巾,恢複本來面目,小叫化仍然連連搖頭道:“姑娘!我真的不認識你啊!”
丁鳳不禁杏目怒睜,憤聲道:“夠了!既然不願相認,我又何必勉強你!”怒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小叫化一怔,霍地跳起身,追上前道:“姑娘不要生氣,我是真的不識姑娘……”
丁鳳不聽猶可,一聽之下,更是怒從心起,怒哼一聲,憤然隨手一拂,竟將小叫化拂得踉蹌跌了開去。
小叫化這一跤摔的不輕,居然半天爬不起來,躺在地上發出痛苦呻吟。
丁鳳原已不顧而去,剛走不遠,聞聲止步,回身一看,小叫化似非裝的,不禁心中大疑。晴忖道:“徐元平身懷絕世武功,如今死而復生,竟然變得如此弱不禁風?”
心念一轉,又忖道:“莫非人死之後,再度復生,即會失去‘生前’所有記憶,甚至忘掉一切武功?”
她沒有死過,自然無法確定,究竟是否是這麼回事!
既然有此可能,丁鳳頓時怒氣全消,急忙趨前蹲下,關切地問道:“徐相公,摔傷了哪裡?”
小叫化顧不得痛疼,眉頭一皺道:“唉!姑娘,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徐相公啊!”
丁鳳不再爭辯,依順地笑道:“好吧,我不叫你徐相公就是了,但我如何稱呼你呢?”
小叫化咧嘴一笑,靦腆道:“我叫狗子!”
丁鳳一怔,道:“狗子?”
她幾乎哭了出來。
小叫化卻一本正經道:“人家都是這麼叫我的,你也可以這麼叫。”一面撐身而起。
丁鳳微微點頭,道:“好吧,那你姓什麼?”
她想引導小叫化,慢慢恢復記憶。
小叫花搖搖頭,茫然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丁鳳暗忖道:這就是了,他連自己的姓名都忘記,自然是喪失了一切記憶。曾聽人說,重病或頭部受重擊之人,得了“喪心症”就是如此。
她只好耐著性子道:“哦?怎麼會呢?”
小叫化深深一嘆,道:“我從小就沒爹沒娘,大概是沒人要,被丟棄在野地裡的孩子,後來我被一個叫化婆撿回去,把我撫養到十二歲,她老人家就撤手歸西了。”
丁鳳暗自詫異,徐元平若是真喪失記憶,又怎會編出這套身世?
難道他不是徐元平?
不!絕不可能,天下竟有如此酷似,長的一模一樣之人!
小叫化接著又道:“打從十二歲起,我就到赴流浪,乞討為生……”說到這裡,不禁又是深深一聲長嘆。
丁鳳對他的身世毫無興趣,笑道:“狗子,從今後,你不用再為生活發愁了!”小叫化喜出望外,似又不敢相信地道:“真的?”
丁鳳點點頭,道:“只要你跟著我走!”
小叫化一聽樂了,毫不猶豫道:“成!姑娘往東,狗子我不往西,情願侍候姑娘一輩子!”
丁鳳芳心暗喜,雙手一整披肩秀髮,戴回文士巾,挽著小叫化大步走去。
回到鎮上,一個是翩翩書生,一個是小叫化,兩人走在一起,實在極不相稱。頓時引起行人側目,無不報以異樣眼光。
丁鳳毫不在意,挽著小叫化來至成衣鋪,為他挑選一些衣物。
小叫化從頭到腳,煥然一新。
丁鳳端詳之下,站在面前的此人,不是徐元平是誰!
她付了銀子,走出成衣鋪,帶著小叫化徑回客棧。
夥計早已將丁鳳未吃完的面收了,見她去而復返,又帶了位翩翩公子回來,忙笑臉相迎道:“公子的面早涼了,小的已經收了,以為公子……”
丁鳳道:“以為我不付銀子就跑了?”
夥計正是這個想法,嘴上卻道:“公子說笑了,怎麼會呢。二位公子請坐,再來點什麼?”
丁鳳仍然只要一碗素麵,卻為小叫化點了幾樣炒菜,外帶一籠鮮肉大包,另加一小壺酒。
小叫化打從出娘胎,就未如此痛快飽餐過一頓,酒菜一端上桌,他就毫不客氣,狼吞虎嚥,大吃大喝起來。
這時靠牆角的一桌,正有兩名中年壯漢在相對而酌,其中一人正好面對小叫化,偶一抬眼,驚得剛端起的酒杯,竟告失手掉落在桌上,杯碎酒潑,灑滿一桌。
另一壯漢不禁笑道:“怎麼啦,老魏,這點酒就醉了?”
老魏並不答話,只向那壯漢一使眼色,示意他向丁鳳與小叫化那桌看去。
那壯漢把險一側,只看到丁鳳背彰,再一看小叫化,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兩人面面相覷,一言不發,突然互相一施眼色,霍地起身離座,匆匆結賬而去。
他們的坐騎拴在店外,急急解開套索,雙雙躍身上馬風聘電馳而去。一路快馬加鞭,馬不停蹄,連夜趕往南陽報信。
城內東大街巨宅,數月前住進一位金員外。據說是位告老還鄉的京官,但當地人卻不認識這位“鄉親”。
金員外只帶幾位隨從,自住進巨宅後,即深居簡出,數月來亦未見有人登門造訪,過著與世隔絕的隱士生活。
兩名中年壯漢不辭辛勞,飛馬趕來南陽,直趨東大街巨宅,投帖求見,竟然吃了個閉門羹。
門僕只以“員外不見客!”就把訪客打發了。
但他們仍不死心,當夜竟然越牆而入,闖進了巨宅。
不料一進大廳,只見燈火輝煌,金員外好整以暇地在廳內自斟自酌,並無家僕隨侍在側。
二人剛一入門,就聽金員外沉聲道:“我就知道你們會來!”
顯然他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