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週一早上,雲溪醒過來的時候,就感覺有點不對勁。
腦袋發暈,心跳很快,腿軟、手發抖,都是很熟悉的預兆。
以往在西山,遇到換季時節,他都要打幾次點滴才能度過。但現在到了新家,為了在新家順利地留下,雲溪想,這沒什麼,忍一忍就過去了。
人們總是不願意喜歡老生病的小孩。
雲溪站在衛生間往臉上撲水,過了好一會兒,心慌的感覺才好一些。
一般上學日的早晨,阿姨都會陪雲溪吃早餐。
但今天傅聞遠在家,阿姨就不上桌了,中間把熱好的牛奶給雲溪端了出來。
雲溪怕被人發現自己在發燒,所以一頓飯都沒敢怎麼抬頭。
等他吃好了,傅聞遠還在看報紙,雲溪把椅子推進去擺好,對傅聞遠說:「先生,我去上學了。」
傅聞遠就在報紙後面嗯了一聲。
司機在學校門口叫醒睡著了的雲溪,大叔皺著眉,問他:「雲溪是不是發燒了?我給家裡說一聲,送您去醫院吧。」
雲溪連忙搖頭,「不用,我就是……我沒睡好,所以有點睏,沒發燒。」
他的臉紅彤彤的,難為司機要跟著他說胡話:「那……好吧,但待會兒要是難受,你要記著打電話,知道嗎?」
雲溪抱著書包下車,扶著車門對司機說:「好的,我知道。」
雲溪抱著書包進了教室,走到他的座位上坐下,同桌立刻來跟他說話:「傅雲溪,快點,作業給我抄。」
雲溪把書包推給他,「全在裡面,自己找。」
「大恩不言謝!」
早讀還有十五分鐘開始,李願拽過雲溪的作業埋頭苦抄,竟然真的在上課之前給他抄完了一大半。
雲溪目瞪口呆,「我寫了兩天,你十五分鐘就抄這麼多?」
李願得意地笑:「都是填點數字,要麼就是ABCD。再說了,我這是專業的,換了你,就不一定能抄這麼快了。」
雲溪拿出語文書,邊翻頁邊說:「應該是。」
「你在發燒嗎?」李願說:「臉好紅啊。」
雲溪說:「好像感冒了,沒事,我已經吃過藥了。」
李願拿英語書擋住臉,不屑地對雲溪說:「什麼啊,男人感冒了還需要吃藥嗎?」
雲溪不再理他,開始讀課文。
巡查的語文課代表走過來,生氣地拿書脊敲李願的桌子:「李願!週一應該讀語文!」
下課之後,李願把語文書收起來,一面在各科課代表收作業收到他這裡之前奮力猛抄,一面說:「傅雲溪,你說,鄭彤彤是不是對我有意思?要不然為什麼總盯著我。」
雲溪趴在桌子上養神,懶懶地回答他:「因為只有你一個人老是在語文早讀拿英語書出來,她對你的意思,應該是恨死你了的意思吧。」
李願起身把他和雲溪的作業都交掉,才回來繼續跟雲溪探討,「可我用對書的時候,也總覺得她在看我。」
雲溪沒有力氣,又開始咳嗽,就不理他了。
李願在雲溪這裡找不到答案,立刻跑到教室後面找他的好兄弟商量。
上完四節課,雲溪和李願一起去校門口,拿家裡人送過來的午飯。
司機大叔把保溫桶遞給雲溪,順便觀察他的臉色:「上午覺得難受過嗎?」
雲溪搖頭:「沒有,不難受。」
吃的藥起了點效用,燒退了,只剩下心慌。
他和李願分在不同的寢室午休,但雲溪的室友經常不在,李願就會跑過來和他一起。
阿姨週末剛過來換過床單被罩,上面還有家裡洗衣液的香氣。雲溪把臉埋進被子裡,才感覺稍微好點。
李願躺在對面的床上碎碎念,雲溪挑著回答一兩句。
放學之後,李願跟著他出校門,看著雲溪上車才走。
雲溪在後座抱著書包,把下巴放在書包上看外面。司機在後視鏡看了看,以為他只是精神不好,就沒多在意。
傅聞遠在家,雲溪把鞋放進鞋櫃的時候,看見了放在最外面傅聞遠這兩天穿的皮鞋。
阿姨出來,接過雲溪手裡的書包和保溫桶,又把雲溪的校服外套掛到衣櫃裡面,問他:「中午的菜好吃嗎?有沒有吃光?老劉說路上堵了一會兒,送過去還熱著吧?」
雲溪一個個問題回答完,問阿姨:「先生在家嗎?」
阿姨邊去放東西,邊說:「在,樓上書房呢,一天都沒下來,肯定是有正經事要忙。你乖乖的,不要吵先生。」
雲溪連忙說:「好,我不吵。」
「嗯,溪溪,你進來。」阿姨走在前面往廚房去,「剛炸出來的薯條,大院那邊的表少爺們吃過,都說和那個什麼,肯德基的味道一模一樣。自己家裡做的,還乾淨,過來吃。阿姨掐著點下的鍋,這會兒正好吃。」
雲溪手裡被塞進一個隔熱的玻璃碗,裝著堆起來一個小山尖的薯條,炸的金黃,繞圈擠了幾條番茄醬。
「哎呦。」阿姨又從他手裡把薯條拿走,推著他往外走,「忘了洗手,快去洗手。」
洗完手,雲溪抱著薯條坐在餐廳慢慢的吃。
按道理來說,他不怎麼能吃這種油炸的東西,尤其是現在還在難受。
但阿姨好心做了,又實在是好吃,炸的酥脆。
雲溪只好吃的慢一些,一邊不時仰頭看樓上,一邊仔細的嚼啊嚼。等到阿姨把晚飯端出來,才只吃下去一個尖。
「好了。」阿姨很嚴格,把薯條拿走了,說:「要吃晚飯了,這些油炸的東西可不能當飯。」
雲溪聽話地點頭,阿姨更高興了,讓他上樓去叫傅聞遠吃飯,又說:「明天烤餅乾給你吃,當零食帶到學校去。」
他站在書房門口,敲了兩下門,說:「先生,吃晚飯了。」
等了一會兒,傅聞遠過來開了門,他穿一件煙灰色襯衣,袖口挽到手肘處,露出結實的小臂,橫在雲溪眼前,「你們先吃,我等會兒下去。」
雲溪穿著黑色的制服毛衣,露出穿在裡面一套的襯衫領子。
貴族學校的校服是仿軍裝的款式,襯的人很英氣,穿在雲溪身上,卻讓人想到漂亮。
退燒之後,他今天的臉尤其白,這會兒因為緊張,才有了些血色,「先生,飯……趁熱吃比較好,那個……」
傅聞遠看著雲溪,眼神裡的壓迫重的讓雲溪有些害怕:「很快,你先下去。」
雲溪垂著頭往後退,他就關上了書房的門。
等雲溪吃到一半,傅聞遠下來了,還換了衣服,穿著居家的毛衫和寬鬆運動褲。
他坐下,端起碗吃了幾口,對雲溪說:「以後回家就把校服換下來。」
雲溪連忙放下碗,點頭說,「我記住了,先生。」
吃完之後,雲溪沒有急著離開桌子,而是坐在原位等傅聞遠。
「先生。」在傅聞遠放下碗之前,雲溪小聲問:「我今晚還能去書房寫作業嗎?」
傅聞遠說:「可以,自己搬一把椅子。」
雲溪抿著嘴笑,說:「謝謝先生。」
那晚傅聞遠確實很忙,後來還來了兩個人,年紀看著比傅聞遠大一些,雲溪都沒見過,一起在書房討論事情。
雲溪一句都聽不懂,但他還是束起耳朵,認真聽傅聞遠講話的聲音。
他喜歡研究傅聞遠,出於好奇心或是崇拜感,傅聞遠講話時的停頓、襯衫袖子捲起的長度、吃飯時握筷姿勢,雲溪全都注意。
談著談著,其中一個人拿出煙來抽,被傅聞遠攔住了,看了眼雲溪,說:「小孩兒感冒了,還在咳嗽。」
那人站在傅聞遠身邊,聞言收起煙,轉頭沖雲溪笑了笑,說:「好孩子,看著就乖。」
傅聞遠難得的笑了下,說:「比你家小願乖點兒。」
雲溪深深地埋下頭,藏起自己發紅的臉,把傅聞遠的那個笑記在了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