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洋娃娃(1)
高雨笙那天晚上去接翟辰,主要是想當面談談繼續保鏢合同的事宜。
“邪教的事結束,袁小愛也進精神病院了,你還要保鏢做什麼?”翟辰很是懷疑這傢伙的目的。
“我請你做保鏢,本來也不是因為袁小愛。”高雨笙抿唇。
“你放……”翟辰罵了一半,忽然明白自己先前的不安是因為什麼了。天罰者是抓起來了,那在高架橋上用射釘槍殺他們的那個人呢?
卡車撞車,射釘槍殺人,這明顯不是邪教的做派。高雨笙第一次提出要他做保鏢,是在收到拜星教“外賣單”之前!
說是接翟辰,高雨笙卻直接把車開上了高架,往他自己的房子走去。兒童椅上的翟檬檬對於去哪里完全沒有意見,翟辰正在出神沒有注意。
“那你怎麼不雇幾個職業保鏢呢?”那種職業殺手,就憑他一個兼職保鏢,很難保證高雨笙的安全,何況這小子算計太多,根本控制不住。
“我不要別的保鏢,我只要你。”斬釘截鐵的冷硬語氣,終於有了幾分霸道總裁的氣勢。
“你那麼有主意,我可伺候不起,都敢把自己當魚餌釣邪教殺人狂了,就是超人也護不住你。”說起這個,翟辰就忍不住冒火。
車裏突然陷入沉默,路上的燈光照進來,將高雨笙緊繃著的臉上映得忽明忽暗。翟辰以為他會發脾氣說出“男人,你我之間還沒完”之類的霸總語錄,等了半晌卻等來一句自言自語般的輕聲:“我以後都聽你的,別丟下我。”
後半句幾不可聞,但翟辰就是聽見了。像是被什麼細小柔軟的東西紮到了心尖上,酸疼得厲害。
過往種種,隨著晚高峰的車流,在記憶的岔口彙聚。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惦念,被這一句可憐巴巴的示弱粘黏出來,再也藏不住了。
晚上,翟辰哄睡了外甥,又把整棟房子檢查了一遍。以前是防邪教徒,其實沒有那麼嚴格,但要防職業殺手,這個房子的安全設施顯然是不夠格的。
前後花園需要裝攝像頭,落地窗得換防彈玻璃,還有報警器、煤氣檢測、自來水檢測……
把需要的東西寫進備忘錄裏,路過主臥室門前,翟辰不由得停下了腳步。除了那間鎖起來的小屋,別的都看了一遍,就剩主臥了。這間其實最重要,為了雇主的安全,必須好好檢查一下。
很快給自己找好了理由,翟辰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屋裏開著夜燈,在地毯上照出一片星星點點的光亮。遮光簾拉得嚴絲合縫,這對於夜盲眼來說很不友好。
踩著地上的小星星,一步一步走到床邊,翟辰看不到床的位置,膝蓋“咚”地一下磕到了,差點栽倒。立時伸手撐住床頭,避免砸到高雨笙身上,離得這麼近,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屋裏的燈驟然亮起,仰躺著的高雨笙眯眼看他:“你在幹什麼?”
半夜偷偷看小朋友,結果把小朋友吵醒了。翟辰毫不心虛地站直了身體:“我來看看這屋裏有沒有異常。”
高雨笙坐起來:“那你看出什麼了嗎?”
“整個房子的安保都不合格,尤其是這個主臥,這麼大的落地窗。”翟辰煞有介事地走到窗前,隔著遮光簾摸摸玻璃窗。
“所以?”高雨笙平靜無波地看著他。
面對明顯不信卻還是配合表演的雇主,翟辰瞬間起了逗弄之心:“我今天晚上跟你睡。”
高雨笙:“……”
翟辰忍不住露出壞笑,下一秒就繃不住了。床上那人默默掀開被子,讓出了身邊的空位。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為了不讓雇主質疑自己的專業性,翟辰只能躺在了高雨笙身邊。
高雨笙重新躺好,頂燈瞬間熄滅,屋裏陷入一片靜謐。
“明天要參加個電視節目,你陪我。”高雨笙轉頭看他。
“唔,行。”想也不想地答應,再不提讓他雇職業保鏢的事,翟辰也側過身來,雖然他什麼也看不見。
屋裏再次陷入沉寂,過了很久,高雨笙的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顯然是睡熟了。翟辰稍稍湊近了些,輕輕抽了抽鼻子,清新的薄荷香瞬間填滿鼻腔。不是小時候的味道了,需要重新記一下。
不丟下你,明天就找個機會告訴你。
做完這些,翟辰安心地閉上眼。殊不知對面的人根本就沒有睡。
次日,高雨笙如約去了電視臺。
翟辰本以為又是公司宣傳,進了錄影棚就傻眼了,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尋親節目。
《風裏雨裏侯佳音》以讓人痛哭流涕著稱,幫助無數破碎家庭找到失散的親人,每一個環節都充滿了煽情與感動。求助人坐的沙發上擺著兩盒抽紙,觀眾席上也免費提供小包紙巾,足見其威力。
翟辰站在台下,眼睜睜地看著高雨笙坐到了求助人的位置上。
有觀眾認出了高雨笙,觀眾席上頓時一陣騷動。主持人也有些意外,沒想到會是最近很有名的標點地圖創始人,但為了節目效果,並沒有點出他的身份,而是把他當做普通求助人例行開場。
“今天的求助人是這位高先生,”主持人是一位自帶苦情氣息的姐姐,跟高雨笙握了手之後便開始促膝長談,“你是要找失散的哥哥,對嗎?”
“嗯。”高雨笙點點頭。
“……”這麼言簡意賅,主持人只得接著問,“是親生的哥哥嗎?”
“不是,”高雨笙終於意識到自己是有臺詞的,“是小時候認識的哥哥,他救了我的命,帶我逃離那個地方。”
“逃離什麼地方?”主持人和觀眾頓時被勾起了好奇心。
台下的翟辰呼吸一滯,這傢伙上這種土味尋親節目,竟然是為了找他!功成名就的總裁,當著全國人的面講過去那段不堪的回憶……
“我小時候,被拐賣到一個山村裏,遇見了哥哥。他也是被拐賣的,一直照顧我,後來帶著我跑出來。要不是他,我大概還在那個山村裏種地,或者已經被那個爹打死了。”高雨笙侃侃而談的時候,總帶著一種特殊的韻律,充滿了說服力。放在此情此景,很容易帶動觀眾的情緒。
“買你的那家人,對你不好是麼?”主持人立時抓住了關鍵點。
“應該算不上好吧。白天,就把我像狗一樣栓在院子裏,扔一塊硬饅頭。如果逃跑,抓回來就打。不跑了,就讓下地幹活,三伏天撿麥子,大雪天找乾柴。”溫和清朗的聲音講述淒慘往事,配上高雨笙那張臉,足夠讓電視機前的阿姨、姐姐們心碎了。
主持人立時跟進:“你那時候多大?”
“五歲。”
觀眾席上響起了一陣陣的抽氣聲。
“養父怎麼打你的?”這點早前報名的時候寫在資料裏,越悲慘感人越有可能被選中,所以高雨笙都是照實寫的,主持人也就故意往這邊引導。
“通常都是用手或者掃帚,偶爾覺得不過癮,就拿牛鞭,”高雨笙面色平靜地說,“只有哥哥護著我。”
已經有觀眾忍不住哭了,主持人的眼睛也泛起了水光:“他替你挨打了嗎?”
“他把我爹打趴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