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卓堯走出卓周大樓，心中若有所思。

　周慕修原本住在卓周附近的一套房子裡， 時不時還會回父母那裡一起吃晚餐。

　已經有段時間， 他只是偶爾回去一趟， 最近乾脆不回來了。

　卓堯自然能猜到他是和他電話裡說喜歡的那個女孩在一起。

　她後來再問關於那個女孩的事， 兒子面有惆悵只說沒到時候， 卻不肯再透露更多的信息。

　兒子二十八年來就沒為女人煩過心，更別說大年初一急匆匆地千里迢迢去追人家。

　卓堯越發好奇這個女孩到底是何方神聖，於是叫了給他開車的小李來問。小李一開始還支支吾吾， 被她再三逼問之後才說女孩叫步蘅， 是設計中心Bella的員工。

　卓堯萬萬沒想到， 對方竟然還在卓周上班！

　對這事她原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昨天父親的一通電話卻讓這事變得迫在眉睫起來。

　她今天親自去給兒子接機，就是想告訴他這件事， 沒想到徐佳打電話給她問慕修航班時間，她想想還是告訴她了。

　卓堯到機場的時候，徐佳已經提早到了。

　事實上， 徐佳為了買車的事跟她爸鬧了好幾天，她爸這次是真把錢握得死緊，說今年做生意虧了， 讓她省著點花。不想省也行，早日把周慕修的心拿到， 將來想要多少車都有的買。

　她又氣又恨， 哭著罵她爸， 順帶也把一旁勸架的徐太太一起罵了， 是他們在她小時候就灌輸她以後要嫁到周家的想法，現在他們有能耐就想辦法真的把她嫁給周慕修，不然就是對不起她！

　徐正為一方面被懷孕的小情人催著把要買的那套房子登她名下，另一方面被女兒鬧得頭暈腦脹，想著還不如想辦法讓她早點嫁出去。

　他自認自己沒那個面子到周家說，理所當然要找他父親。

　卓家老爺子和他父親情同手足，年輕時更是有過命的交情。徐家現在的大半家產也是靠著卓老爺子掙下的。

　其實徐家老早就有把徐佳給周家做兒媳婦的意思，徐太太也時常帶著徐佳去串門，說過這方面的玩笑話。奈何周夫人一直裝糊塗，就是不接她的這個話茬。

　徐佳爺爺很喜歡周慕修，自己唯一的孫女能嫁過去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但是孫女是什麼德行他也清楚，看著她在跟前哭哭啼啼的樣子，他一咬牙帶了書房裡自己珍藏的一副古字畫就去求卓老爺子了。

　徐老爺子到卓家，當著傭人的面就遞上字畫，說出來意，作長揖求卓老爺子成全。

　卓老爺子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位老弟是豁了老臉來求他，而且是勢在必得了。

　嘆口氣，卓老爺子請他進了書房。

　他問起徐佳，以前見過那麼一兩次，卻沒留下什麼印象。

　徐老爺子卻直說自己孫女頑劣配不上慕修，這個姻緣是徐家強求了。若是將來慕修在外面有喜歡的女人，徐家也絕不干涉。

　半晌之後，徐老爺子再三謝過之後離開。

　卓周卓周，一半卓一半周。當年周為康要是沒有岳父大人的財力支持也就不能創立卓周，更不會有今天這樣的規模。

　因此，卓家老爺子的話就是周為康也得聽，他答應了的事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卓堯當晚就接到父親親自打來的電話，聽到徐家求親的事，心裡卻早就預感到會有這麼一天。

　她矛盾得很，既想兒子找個合自己心意的人，又不希望兒子違逆自己父親。

　周慕修下飛機之後就發微信給步蘅，步蘅卻沒有回她。

　他猜她在忙，也就不打擾她，打算直接回公司，下班再一起回家。

　但是當他在出口的地方看到母親還是有點意外，她身後跟著的是家裡的司機。

　尤其她邊上還站著徐佳。

　吳為看看老闆，嘀咕，“我事先通知小李來接了。”

　周慕修神色輕鬆地向卓堯走過去，叫：“媽。”

　卓堯慈愛地對兒子笑笑。

　周慕修心知母親必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隨母親一起往外走去。

　“慕修哥！”徐佳卻在這時喜不自勝地叫了一聲。

　徐佳知道周慕修不愛她，但她總想著只要兩人結了婚，感情就可以慢慢培養。更重要的是能擁有這樣的男人，能擁有卓周，是多少女人羨慕卻永遠不可能達到的事。

　而她徐佳可以。

　周慕修轉臉看她，語氣冷淡，“你怎麼在這？現在是上班時間。”

　徐佳聽他這麼問，從昨天到現在一直處於興奮狀態的大腦就像被澆了半盆涼水，不由辯解道：“今天出外勤，我剛從鞋材市場辦完事過來的。”

　“辦完事就該回公司，你只是一個設計主管，誰給你的權利翹班早退？”周慕修轉回臉去，“你自己回去和蘇曼麗說，按早退扣工資。”

　“慕修哥！”徐佳臉露哀怨，求救地看向卓堯，“阿姨！”

　錢是小事，關鍵是沒面子。

　卓堯卻說：“慕修說得對，公司裡不知道哪些人在傳是我安排你進公司，你這樣無視公司制度不是在打我臉？”

　徐佳沒想到卓堯一向溫溫婉碗好說話的樣子，今天卻對她這麼嚴厲，不由有些愣住。

　卓堯想著她以後說不定真要成為自家人，嘆口氣給她台階下，“下不為例，走吧。”

　徐佳心中一喜，噘著嘴跟上。

　這時，周慕修抬眼看了下手錶。

　徐佳“咦”了一聲，“慕修哥，你也有這款表？”

　說著她抬了抬自己胳膊，驚喜地說：“好巧，我買了女款！”

　卓堯轉臉來看，微微訝異，確實有點巧。

　周慕修卻是看也沒看，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徐佳挽起卓堯的胳膊，笑著說：“有時候緣分是天注定的！”

　周慕修扯扯嘴角，心中卻是不快。

　到停車場，徐佳把自己的車鑰匙扔給吳為，理所當然要上週家的車。

　司機打開車門，周慕修先扶卓堯坐上車，隨後關上車門。

　徐佳站在另一邊，正準備打開車門。

　卻聽周慕修說：“吳為，徐主設今天曠工不回公司，你送她去她任何想去的地方。”

　隨即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關上車門吩咐司機開車。

　司機發動車子，徐佳嚇得連忙往旁邊站了站。

　周家的車很快開走了。

　吳為看著徐佳倉皇的臉心中有點同情，老闆前一刻還說人家早退，不到兩分鐘就變本加厲說人家曠工。

　他一本正經拿著車鑰匙晃晃，問：“徐小姐，您車停在哪個方位？”

　“不用了！”徐佳羞惱成怒，一把奪了吳為手中的車鑰匙，氣沖沖地離開。

　周家車上，卓堯本想讓周慕修給徐佳留點面子，想想還是沒說。

　直接開門見山，“你外公早上跟我通了電話，讓你這兩天抽空去見他。”

　周慕修一驚，“他老人家身體不舒服了？”

　“他身體沒什麼，是有些話要對你說。”

　周慕修心思動了動，有什麼事需要母親特地來接機跟他說，再想到徐佳明知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今天還特地跑來，並且是這麼一副興高采烈有恃無恐的樣子，心下一沉，望著母親，“和徐佳有關？”

　“不錯。”卓堯知道兒子腦子轉得快，卻沒想到他一下子就能猜到。

　她有心試探，“我想去看看那位步小姐。”

　周慕修神色陡變，眼神也不自覺變得凌厲，語氣冷下來，“媽，這事我會解決，您不要插手。”

　他心裡清楚，母親必然已經知道蘅蘅就在卓周，心裡頓起一絲惱怒。

　卓堯頭一次看到兒子這麼緊張，知他是情根深種了，嘆口氣，“我只是暗地看一看，不會驚動她。”

　周慕修沒說話。

　卓堯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慕修，我自然是向著你的，你知道你外公這個人一向講義氣重承諾，決定好的事更是不容他人置喙。所以，我作為你母親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好，是不是值得你為她去違逆你外公，甚至有可能你會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

　周慕修心想，不管她好還是不好都已不重要，因為他早已深陷其中，心裡再容不下任何其他女人。

　這話此時卻不好跟母親講，他回答：“好。”

　汽車停在卓周大樓門前，周慕修扶卓堯下車。

　兩人走進電梯。

　卓堯按下四樓，說：“你忙你的吧，我自己隨便逛會就回去了。”

　周慕修點頭。

　電梯停在四樓，周慕修目送母親走出電梯。

　手機裡依舊沒有步蘅的回覆，他試著打電話卻說已關機。

　他平靜無波的眼睛裡開始波濤洶湧。

　卓堯只是臨時起意過來看人，沒和設計研發心任何人打招呼。

　自從兒子接手公司以後，她就很少來公司。不過對公司格局還是清楚的，她熟門熟路來到四樓最大的一間辦公室。

　進門之後順著走廊慢慢往裡走，一路上竟沒人發現她。

　這也難怪，這間辦公室品牌眾多，大家都在各忙各的，鮮少有人注意到別人進來。

　雖說卓周員工多，但這間辦公室裡最大的領導就是主設，見過董事長夫人的還真不多。

　而且卓堯保養的好，看起來也就四十歲出頭，形容優雅，有人見了只以為是哪位客戶或是哪位新來的高管。

　卓堯走到Sula旁邊停下，隨意翻看旁邊櫃子裡的一些廣告畫冊，餘光卻往Bella那邊看了兩眼。

　她看到蘇曼麗在。

　蘇曼麗其實剛剛從後門過來，打算看徐佳和步蘅回沒回來，一抬頭看見卓堯，大吃一驚，忙走過來恭敬道：“周夫人，您來了！”

　此話一出，旁邊的人都注意到了，有人也認出果真是周夫人！

　卓堯客氣地對蘇曼麗點頭微笑，“蘇總監，有些時候沒見了。”

　這時，Sula的喬美林也過來打招呼。

　卓堯很親切地說：“你是喬主設吧！我在公司網站上看到你和周總的合影。”

　喬美林難掩驚喜，大大方方地笑：“是，在公司年會上。”

　卓堯笑笑，沒再繼續往下聊，有意無意往Bella那邊看。

　蘇曼麗自以為意會過來，回頭很自然地問：“徐主設呢？我下午好像沒見到她。”

　她看著趙文。

　趙文忙回答：“主設和步蘅去市場看材料了。”

　卓堯看看時間，“我沒什麼事，正好路過進來看看，你們忙吧。”

　說著向兩人示意，抬腳往外走。

　“我送您。”蘇曼麗心中疑惑，不確定她來是什麼事，連忙跟了出去。

　蘇曼麗送卓堯到電梯口。

　卓堯獨自下樓，這才有了先前在電梯前的那一幕。

　她本來還有點失望，沒見著人，卻沒想到剛出電梯就看見了。

　她脖子上的工作牌上的姓名欄寫著：步蘅。

　這個步蘅與她想像中有些出入。

　她本以為是個剛入社會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必定極清純極漂亮，不然眼高於頂的兒子哪能一頭栽進去。

　這樣面對面一看，年齡確實不大，高高瘦瘦，長相屬於耐看型卻稱不上極漂亮。

　她目前只是一名小小的設計師助理，處在辦公室食物鏈的末端，卻是一身頂級的名牌打扮，卻又提著格格不入的兩隻大黑袋，明顯是被徐佳支使著剛幹完活回來。

　雖然有些狼狽，但她神情坦然淡定，臉上沒有一絲厭煩和不耐。

　她衝她點頭，她回以大大方方的微笑，並且細心且不慌不忙地推開地上有些阻擋到的袋子。

　第一次見面，卓堯對兒子心目中的這個女孩產生了更多的好奇，也許還有些許好感。

　而此時，步蘅剛把材料拖出四樓電梯。

　剛走出沒兩步，身後就響起一個聲音，“我來！”

　步蘅心頭一窒，回頭，是快一個星期沒見的周慕修。

　周慕修沉著臉，瞪著她手背上勒的青紫深痕和手腕上因過度用力而暴露的青筋。

　和母親分別之後，他到了自己辦公室，只覺坐立難安，不過十分鐘他就決定下來看看。

　不容分說，周慕修已經提起兩袋材料，聲音忍耐，“去市場了？”

　周圍沒人，步蘅甩著痠痛的手腕，“嗯”了一聲。

　周慕修目光熾熱，忍住想要觸摸她的衝動，像是吸著氣般輕聲問：“要提到哪裡？你辦公室？”

　“不合適。”

　步蘅表示拒絕。同事看見，多奇怪！

　周慕修卻當沒聽見，逕自往設計部的辦公室方向走。

　步蘅瞪著他頎長的背影，無奈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