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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寶貝你日錯人了》第297章
​‍‌​‍‌☆、帝王策17

在後來的史書上,楚興宗在位的第五年,也就是元安五年發生了數件影響深遠的大事。其一是當時的攝政王蕭煜提出廢除從燕朝使用至今的九品中正制,進而牽扯出了重新評定世家的品級之爭。

 這項爭論從世家內部開始,進而綿延到了勳貴,從六月末開始,朝中爭論不休,直到七月中旬尚未有定論。而到了七月下旬,第二件大事發生了。

 當時的銅州州誌有零星記載:“六月,淫雨霏霏,永江、沁河、蘭陽河水勢暴漲。萬錦縣永江六月十二至十五日共漲水八尺三寸”,“鞏縣沁河漲水三尺”,“蘭陽河漲水一丈八尺五寸”,“同時下注,過形猛驟”。

 永江素來汛期凶險,在歷史上就有數次決口,釀成大禍。朝廷為此投入了大量用以治河的人力物力,眼看著這一年的汛期來勢洶洶,河工們將此事上報,上頭卻無人反應。永江中游轄內的萬錦縣縣令將奏報遞至銅州,也是石沉大海。

 到了七月,永江的水勢已無可抵擋了,從七月十三日起連下了十天的大雨,萬錦縣至鞏縣境內數處堤壩垮塌,幾縣縣令帶著百姓夜以繼日修補堤壩,試圖將洪水擋住,但雨勢愈發兇猛,加之永江中游一帶堤壩年久失修,七月二十五日,永江決口。

 洪水霎時間沖垮了大堤,在震耳欲聾的雨聲中,巨浪滔天、白波如山,永江在莫可能敵的咆哮中一氣吞沒了洪峰之下的商沛、汴陰、沐淮三縣,並繼續向南而去,所過之處,一片澤國。

 消息傳回梁京,舉朝嘩然。

 那時已是永江決口的第五天了,銅州知州知道此事決計隱瞞不住,惶急之下派人連夜入京奏報,因著雨勢耽擱,直到此時京中諸人方才知曉。

 瑤姬幾乎站立不住,抓著鎮紙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整張臉蒼白如紙。永江決口……她再明白不過了,在這樣一個時代,天災所帶來的破壞力究竟有多大。永江是大楚境內第二大的河流,從上游開始,沿岸州縣遍布,人煙稠密,因著其河道險峻,年年都有水患,但多半都是損失些許財物,根本不值得上奏朝廷,如今要靠兩百里加急送來消息,她幾乎不敢想像,事情有多嚴重。

 此時並非朝會,兩百里加急的奏報遞到政事堂時,張靖安知道茲事體大,連彎都沒打一個地就急急忙忙趕到了太極宮。蕭煜站在皇帝的左側下首,隱含憂慮地看了瑤姬一眼,沉聲道:“目今救災的情況如何?”既然永江決口已經是無可挽回的事實,那也只能竭盡全力事後彌補。

 銅州知州的奏疏上倒是寫的明白,當下眾人商定救災事宜,命受災地區的州縣開倉賑糧,又派靖遠軍去維持秩序,這一日直忙到深夜,瑤姬看幾個年紀大的朝臣撐不住了,方才道:“諸位都歇會兒罷,段宏遠,派人攙相公們回值房。”蕭煜卻被她留了下來,“這事不對勁,”她面色沉凝,“永江決口,這樣大的事,為何之前朝廷分毫蛛絲馬跡未聞?”

 要知道暴雨連下了許多天,如果永江有決口的跡象,下面的官員是一定要上奏的。當年寧宗在位時,便有一年雨勢比眼下還大,因著朝廷疏患及時,方才未釀成大禍。

 蕭煜眼中閃了幾閃,沉聲道:“想來……是下頭的人欺上瞞下罷。”只是不知是哪一級了。

 事情果真如他所料,朝廷派使者前往銅州調查,查出來的結果令瑤姬暴跳如雷,當場就要掀了桌子。

 “這起子該殺的蛀蟲!”她實在沒有想到,銅州一眾官員竟膽大包天到如此地步,明明此前已有水患將起一勢,卻置之不理,若不是銅州知州還在救災,瑤姬現在就想將其鎖拿進京問罪。

 皇帝難得發這樣大的脾氣,眾人都是默然唯唯,連江泳都沒有唱反調的意圖。先期損失已經統計出了大概,受災最嚴重的三個縣縣城全部損毀,百姓的房屋田地毀為一旦,更有兩百餘人喪生在了洪水中。瑤姬又氣又怒,連晚膳也不曾好好吃,翻看了銅州州城大小官員的履歷,連夜把蕭煜召進宮:“七叔,不對,有什麼東西被忽略了。”

 銅州知州為官多年,雖然政績不出眾,但看他過往履歷,是個有分寸的人,他怎會不知永江水患之艱,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前去調查的使者奏報,萬錦縣縣令早已將永江局勢呈報給州城,可銅州知州充耳不聞,他不像是會幹出這種事的人,除非……

 “有另一個人,或者另一隻勢力在插手,讓他不得不把萬錦縣縣令的奏報壓下去。”

 治河艱難,朝廷除了在中央設立專門的都水監,又命各州縣長官在汛期時兼理河治,還為年年氾濫的永江設立了專門的治水機構,即永江都水監,派駐銅州,而永江都水監監正丘平出身河陽丘氏,乃是丘氏家主之子。

 “丘平掌永江都水監五年,五年之前恰也是如斯大雨,可永江並未決口,為何五年之後,永江的各處堤壩就到瞭如此脆弱的地步?”

 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河工糜爛。朝廷撥下的用以維護堤壩的經費被侵吞,河工上又處處弄虛作假,堤壩原本就年久失修,就是修也不過做做樣子,大雨一來,如何擋得住勢如破竹的洪峰。

 所以水患已有將成的苗頭後,銅州知州或者是不敢,或者是不能將實情上報。否則朝廷一旦派人來查,永江河工之糜爛將會暴露殆盡。

 蕭煜沉默片刻,方才淡淡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問我。”

 “使者在奏報上對永江都水監隻字未提,恐怕也是畏於丘家之勢罷。”

 “沒錯。”蕭煜乾脆利落地回答。

 他的表現讓瑤姬愈發心涼:“所以,之後呢?”就這樣算了嗎,將罪魁禍首輕輕放過,她不是沒有看出蕭煜的態度,以蕭煜之能,如何察覺不出這欺上瞞下的一場好戲,銅州知州固然罪大惡極,但他也是一隻替罪羔羊,最可恨的人卻依舊安枕無憂!

 “丘興國已經答應推行試策之法施行了,”蕭煜的聲音平淡至極,“丘氏在世家中的勢力可與張氏比肩,一旦丘氏鬆口,世家中強硬反對的人可以少一大半。”

 瑤姬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他彷彿被那目光刺痛了一樣,微不可查地垂眸,語氣卻絲毫也沒有停頓:“丘平,是丘興國唯一的兒子。”

 恍然間,瑤姬想起了眼前這個人曾經說過的話:“為君者,要仁厚、自律、勤勉,所有的這些你都做得很好,但最重要的一點,你做不到。”

 她一步一步地朝後退去,並不知道要做什麼,只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離,逃離這要將她窒息的冷酷。終於輪到她了,終於有一天,這個骯髒的抉擇,輪到了她的頭上。

 但蕭煜平靜得像是在說天底下最普通不過的閒話,似乎那背後根本沒有被犧牲的兩百條無辜人命。

 “我知道你做不到,”他堅決的,又冷漠到極點地說,“我來替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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