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條鹹魚不翻身:
道主的這件防禦類的仙器沒有名字,如果一定要說,那就是仙宮二號,或者道主二號。是道主結合己身仙識,把整座仙宮煉化後的產物。
仙宮不會飛,也沒有辦法隨身攜帶,因為它犧牲了所有特性,只專注了一點——防禦。
這仙器就像是一個遙控器,本身沒有任何用,卻能遠端遙控指揮整個仙宮,所以可以叫仙宮二號。
這仙器也罕見地沒有器靈,因為道主信不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任何有自我意識的生物,可沒有意識又不足夠靈活,於是……
道主留了一個自己在裏面。
不是類似于容兮遂這樣恨不能取道主而代之的,而是道主從記憶空間裏單獨凝練出的一段記憶。道主死了,記憶會很快煙消雲散,沒了道主它就活不下去了。所以,這仙器也可以叫道主二號。
顏君陶第一次知道道主二號,就還要從他失去了下界記憶、故意在小羅天作天作地、卻不小心放爐火燒了道主的一處丹宮說起。
小羅天當時所有瞭解顏君陶往日作風的小仙都可以負責任地覺得,那次放火也是顏君陶故意的。
但顏君陶真不是。
哪怕顏君陶當時迫切地想要試探道主的底線,他也不至於過分到故意破壞別人的丹宮。雖然顏君陶不記得了,但在他的潛意識裏,還是留著對醫師臨和公子陽最深的印象與尊重。丹宮就是醫師、藥師一類專業人才的命,是他們辛苦研究多年的心血,什麼事情都可以拿來玩,命不可以。
哪怕顏君陶當時知道了道主不止那一處丹宮,知道了那些看上去就很珍貴的草藥與丹方,對於道主來說也不過爾爾,他大概也不會動手燒宮。
顏君陶去丹宮,只是想依據上輩子的記憶經驗,假意嘗試自己煉丹,然後“不小心”毀了道主不算特別珍貴但沒了也會有點小肉疼的八卦三足丹爐。那丹爐顏君陶在醫師臨的洞府見過,因為知道價值,清楚自己可以償還,這才定下了這個目標。
誰承想也不知道這中間哪個環節不對,處心積慮的“意外”炸爐,變成了真正的意外爆炸,那火比鳳凰涅槃時的無明業火還要厲害,根本澆滅不了。
顏君陶只來得及救下當時跟在他身邊的幾個小仙,再回頭,丹宮已經在一片大火裏燒成了個火架子。
道主在第一時間趕到了丹宮,確認了顏君陶沒事,才開始說起了其他。
顏君陶自感他本身對於丹宮的被燒確實有責任,而且哪怕解釋他真不是故意的大概也不會有人信,索性就沒解釋了。他甚至覺得也許這就是大道的一個暗示,暗示他試試看,如果他真的順應背下這個故意火燒丹宮的罪,那道主會怎麼對他。
後面的故事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道主掐訣起風,助長了火勢的囂張氣焰,大火紅中帶金的顏色,漂亮得就像是一件藝術品。那丹宮特意選擇建在了四面環水的湖泊之上,水是由仙氣液態而成的太陰水,不管火是業火還是真火,太陰水都可以有效地把火隔絕在原地,直至最後的小火苗自燃完畢。是一種十分有先見之明的防火措施。
在道主高深仙力的作用下,丹宮裏存放的丹藥也接連爆炸,搭配成一曲波瀾壯闊的交響樂,湖面上蕩起一層層水紋。
道主看上去好像特別開心,因為他覺得顏君陶應該會開心。燒完了,他還特別發自肺腑地轉身對顏君陶表示,這樣的丹宮我還有好幾個,你想今天再繼續燒一個玩嗎?
顏君陶:“……”
有錢大佬的世界,顏君陶真的不是很懂。
故事到這裏卻並沒有結束,就在那天下午,道主就逮住了真正應該對丹宮爆炸負責的罪魁禍首——一個怠忽職守還監守自盜的看守丹宮的道童。他偷走了一些很值錢的上了年份的仙藥,以次充好、以舊換新地換上了貨不對板的藥材。
只因為這道童覺得,這一處丹宮道主已經很久沒有去過了,他這樣臨時救急一定不會被發現的。
結果你猜怎著?
道主還真的沒發現。
道主富有四海,僅丹宮就在仙宮裏建了四五個,還不包括給客人準備的。他平時常用的丹宮就在寢宮旁邊,十分方便,湖面上的這個更類似於用來裝點門面,一直也就沒怎麼上心過。
這道童第一次下手的時候還是很害怕的,在真的救急後很快就又把偷工減料的仙藥還了回來。但有一就有二,一次是為了救急,兩次就是為了自己了,數次都沒有被發現,道童的膽子就越來越大,後來已經到了明目張膽都懶得還回來的地步。
哪怕道主再可怕,下面的人想要搗鬼還是有辦法的,“勞動人民”的智慧總是無窮的。而過高的利潤,也會驅使內心的魔鬼鋌而走險,無所畏懼。
本來道童一直這樣相安無事地發著油水財,誰也沒有想到顏君陶會突發奇想去丹宮煉藥。其中一味沉藥偏偏在放久了之後,與另外一味次藥產生了可怕的效果。但真正導致爆炸的,還是道童故意想要毀滅證據,而做了手腳的“佐料”。
一言以蔽之,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地手腳不乾淨了,而是蓄意謀殺。
當然,以顏君陶當時的修為,他不太可能被殺死,被炸傷倒是很有可能,到時候一陣兵荒馬亂,救人要緊。等再想要回頭來追究的時候,早已經說不清楚了。
結果道童還是低估了這件事,顏君陶不僅沒事,道主還偏偏非要徹查,罪魁禍首當地伏誅。
順便一說,顏君陶陰差陽錯地就這樣在道童的“幫助”下,搗鼓出了一種爆炸效果驚人、火勢很難撲滅的毒火仙丹。經過隨後百年的宣傳語流通,如今在仙界市場十分地受歡迎,可以驅獸,可以對敵。丹方更是一價難求,無數丹師想要模仿而不得。賺來的仙石,都被道主算給了顏君陶。
這種陰差陽錯的意外,在顏君陶的一生裏已經出現過太多次了,他當時根本就沒怎麼在意。
反倒是……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他、連他自己都覺得百口莫辯索性不如不說的時候,只有道主選擇了相信他,一再地要求查了下去,這點讓顏君陶更加在意,他問道主:“如果我真的是故意的怎麼辦?”
“那就再燒一個唄。”道主當時是這樣笑眯眯地回答的,“你要是真喜歡燒丹宮聽響,我可以給你建十個、百個。”
這導致顏君陶反而在那之後收斂了很多,生怕道主繼續這麼敗家下去。
道主甚至連顏君陶的這點心思都看了出來,還故意在最後板著臉表示:“這事裏你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還是要批評的。”
“嗯嗯,你說!”顏君陶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下一次真的遇到危險,先保護好自己,再去考慮救人,好嗎?最好是讓別人去救,好比我。”道主指了指自己,“我是說真的,我對仙宮的掌控要比你大得多,我知道怎麼能夠更好地避免災禍,保護所有人。而你呢?你該慶倖爆炸只有一次。”
若接二連三,哪怕顏君陶不死,也要脫層皮,那火可不是燒著玩的。
“如果你學不會照顧自己,我就要動用一些我的手段來‘照顧’你了。”道主最後這樣眯著眼威脅道。
顏君陶立刻就賭咒發誓,他會更好地照顧自己。
但道主大概是覺得顏君陶答應得太快反而不足信,又或者只是單純地想要增加和顏君陶相處的時間,接下來就展開了為期數日的各項安全演習。
好比遇到自然災難怎麼辦,遇到敵人襲擊怎麼辦。
道主二號在這些演習裏頻繁出鏡,被應用在了方方面面。總體來說,它可以控制整個仙宮進入防禦狀態。一旦啟動,它便可以在第一時間護住仙宮,同時也會把整個小羅天鎖死。因為道主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他對付不了的人或者事,把對方困在小羅天,他才好甕中捉鼈,成為對方這輩子最大的噩夢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哪怕最不可能發生的事——道主打不過對方——真的發生了,他也可以躲入被道主二號死死護住的仙宮裏。那護住仙宮的材料,據說是用盤古誕生時破碎的殼製作而成。除非敵人有開天闢地的能力,否則真的很難有誰能夠打破仙器的防禦。
至少保護住道主命是綽綽有餘了,也給了道主考慮是逃跑,還是尋求打敗對方的其他辦法的時間。
至於道主二號是什麼時候被宅老保管起來的,顏君陶不知道,但如今它確實成為了道主最後活下來的一線生機,如果道主真的還在小羅天。
如今的問題是……
顏君陶沉吟片刻,才道:“我只知道怎麼打開,卻未必能夠命令它來做事。”
打開仙器的禁制,和要求道主二號啟動防禦,可是兩碼事。
於是,眾人的目光再一次對焦了容兮遂,作為和道主擁有同一張臉和血脈的“雙生弟弟”,他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但容兮遂莫名地有一種不祥之感,他大概還是用不了。
當顏君陶打開仙器的禁制後,它就綻放出了五彩的光華,從一陣白色的煙霧效果中,一個忽悠忽悠、軟得就像是雪蒸糕的團子出現了。它可以變成任何一種形狀,也可以保持團子的樣子,最終,它選擇了像是“即見茶”一樣,變成了一個身著紫袍的小不點道主。
真的是道主二號了,二號仰頭,看也沒看容兮遂,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顏君陶,笑得別提多燦爛了:“陶陶~有什麼是我能夠幫到你的?”
大家看容兮遂的眼神更加一言難盡了。
只有醫師臨很真實地不掩笑意,就差給道主點一個“幹得漂亮”的贊了。他只要看到容兮遂倒楣,就特別開心。他自我感覺他不是和弟弟的准物件爭風吃醋,他只是很私人地不喜歡容兮遂這個人而已。容兮遂這種套路怪,並不適合他性格單純的弟弟。
顏君陶沒想太多,只是試著和道主二號溝通:“你可以開啟仙宮的防禦嗎?”
“當然可以啊。現在嗎?”道主二號答應得特別痛快,彷彿顏君陶才是它的主人,並貼心詢問,“還有其他要求嗎?”
“我還能提什麼要求?”顏君陶試著道。
然後,道主二號就為顏君陶演示了一些它的基本功能。類似於播放最近一天內小羅天週邊發生的事情,檢測小羅天如今是否還有生命體征,以及把小羅天仙宮內一部分值錢的東西進行轉移。當然,最重要的是可以在開啟的時候,順便收集一些小羅天週邊不斷膨脹的黑土。
顏君陶點了點頭,他確實想要一些黑土。
南方天帝卻不幹了:“你、你要那東西做什麼?是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其實南方天帝的考慮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那黑土出現得詭異,又隱隱有著不斷擴張的趨勢,不完全隔絕,還要帶出來一點,萬一“一點”在短短幾個時辰之間又變成“能吞噬一天”的龐然大物怎麼辦?
這是誰也沒有辦法保證的。
“我們不搞清楚那不斷吞噬小羅天的東西是怎麼,怎麼根治?”北方天帝要比南方天帝這個膽小鬼聰明得多。
“……我們為什麼要根治?困在這裏不可以嗎?”
南方天帝不是不聰明,而是只有小聰明,還特別地自私。
“你不想救道主?”容兮遂挑眉,看了眼如今正站在顏君陶手上,想要順杆往上爬的道主小人。這個小玩意要是不連著道主的記憶,他的“容”字就倒過來寫。
“也不是不想救,只是……”南方天帝眼神移了一下,想要尋求盟友,“連道主都對付不了的東西,我們能怎麼辦?”
仙界的准聖、半步准聖有不少,可最厲害的還是道主。
“我只知道你到底想不想救!”容兮遂近乎咄咄逼人,逼得南方天帝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
“那是你兄長,又不是我的!我沒這個義務!我為什麼要救他?你怎麼不想辦法?”
本來在顏君陶手上拼命賣萌的道主二號,在顏君陶視線的死角,對南方天帝射過去了猶如要殺人的目光。
然後,容兮遂這才不鹹不淡地從容道:“哦,我還真有辦法。”
在沒有搞清楚那黑土是什麼之前不能打敗,但可以困住。還是來自體修准聖慷慨的饋贈。問題迎刃而解。
只有南方天帝氣得連涵養都不要了,反正他們現在只有這麼幾人,並沒有外人,他也不用擔心人設問題。
道主二號抱著近乎他兩倍的一個透明的大球,就這樣在所有人的目光裏朝著小羅天週邊的土色花苞飛了過去。好像全然不受黑土影響,但再仔細看就會發現它只是比較會閃轉騰挪,遊刃有餘地擺脫了黑土的種種吞噬。
它一邊取了黑土樣品,一邊繞著小羅天以點連線,最後畫成一個圓形表皮,一陣耀眼到讓人不得不眯眼的白光之後,黑土連同整個小羅天一起消失了。
不過,其實不是真的消失了,只是被困住,從異度空間隱形了,免得別人發現撞上。
防禦徹底地開啟之後,道主二號就把那個比他大兩倍的大球又抱了回來,裏面正緊緊束縛著不斷蠕動的黑土,它沒有辦法再次蔓延,可以任由把玩在手中。
所有天帝都近距離地端詳了一番,卻沒有誰能夠給出準確的資訊。哪怕是醫師臨和容兮遂也不知道。
不過容兮遂知道誰有可能知道,登仙閣的閣主,那本無字天書。
不過這個就是後面的事情了,現在的問題是搞清楚小羅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道主二號把當天小羅天週邊的影像縮小投射到了空中,加快速度播放,一直到出現了人影。
先是顏君陶等人搭乘巨鯨少年離開,再後來就是妖仙宅老等人被扔了出來,萬法仙尊路過救了他們,最後就是所有人趕到。時間線都沒有什麼問題,特別是容兮遂的嫌疑被第一時間洗清了。實在是不怪這麼想他,只是他的作案動機絕對是在場最大的。
“小羅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看來只有道主知道了。”東方女帝感慨了一句。
只要道主二號還活潑健在,那道主就應該是沒事的,它也表示在靠近小羅天時檢測到了道主的生命體征,他被安全地保護在仙宮之內,只是沒有辦法離開。仙宮的逃生路唯有從裏面才能夠打開,道主如今卻好像並沒有打開通道的能力。
最安全的堡壘,也是最安全的監獄。
但至少道主還活著。
南方天帝卻還是持保留意見,因為……
“我們看到的只是巨鯨離開了,卻沒有看到巨鯨裏面的你們。”
這話可以說是相當誅心了。
但也確實是個事實。
容兮遂卻臉色未變,戳了戳道主二號:“拿出來吧。”
道主二號不明所以,假裝無辜地看著容兮遂,刻意強調:“道主的弟弟你在說什麼?”
“道主的弟弟”神色不算好看,威脅地笑著:“你再不拿出來,我可就不管了。就像他們說的,我是最有理由盼著我哥死的。他死了,他的遺產就都是我的,我還能順手除掉一個煩人的蒼蠅。”
道主二號這才拿出了他從小羅天週邊見到的,一個赫然印著南方天帝紋飾的香囊。
“按照你剛剛的邏輯,”容兮遂把香囊拋起來又接住,臉上掛笑,眼神冰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有什麼辦法逃過了仙器的影像,利用這香囊放出了黑土,想要謀殺道主?”
“這簡直是一派胡言,你在誣陷!”南方天帝震驚的表情好不作假,他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香囊會出現在那裏,“有可能是我們來的時候不小心遺落的,對,肯定是這樣。你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血口噴人?”
“都是看圖說話,為什麼你可以,我就不可以?”容兮遂反問。
“此事疑點重重,還是不要妄下判斷了。”本來作壁上觀的中央天帝,終於站出來一錘定音,“有可能挑起我們互相猜忌,就是對方的目的呢。”
最終,道主對外以“閉關”為名,再一次消失在了大眾的視野。
顏君陶也想了起來,就在上輩子差不多的時間,有道友來找他吐槽過,東方女帝忽然離開了好些天,怎麼找都找不到人。
說不定她當時就是來處理道主的失蹤了,那個時候沒有顏君陶也沒有容兮遂,仙器打不開,放不出道主二號,自然要比此時棘手得多。
事情的調查也就這樣自然而然地交到了容兮遂這個“道主弟弟”的手上,幾方天帝都表示他們會盡力配合調查。南方天帝說得是最心不甘情不願的,很顯然是不用指望他了。不過他這個天帝到底還能待多久,誰也說不準,也許過幾天就輪到容兮遂去坐了呢。
至於妖仙宅老……
他當下就給顏君陶“唰”地跪下了。這就已經代表了他的立場與選擇——帶隊跟著顏君陶,他們可以養活自己,還可以繼續照顧顏君陶,就像是在小羅天的時候一樣。宅老還表示,各種由道主二號取出來的屬於道主的寶物,顏君陶都可以隨取隨用,如果道主知道也會很高興的。
容兮遂差點捏碎了手上用仙界最硬之木鍛造的椅子。
各位天帝都很體貼地假裝沒有聽到這話,但離開的腳步卻明顯慢了,吃瓜之心昭然若揭。
東方女帝在走之前,還特別懂地對容兮遂傳音:【手足之情總是很複雜的,但我相信你哥還是喜歡你的。】她大概是想到了她和她弟弟千星仙尊之間的關係。
容兮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