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條鹹魚不翻身:
醫師臨的飛升在別人看來是突兀又無跡可尋的,但對於他自己來說卻是早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萬全之策。
甚至可以說是蓄謀已久。從猜到有可能是自己的生母仍不願意放棄顏君陶之後,醫師臨就從他早些年就在為生母準備的一百種死亡方式裏,做主選擇了最痛苦的一條龍套餐,親自實施,刻不容緩。
除此之外,醫師臨還安排好了他飛升之後的所有後事。
好比有關於甘木植入後的解決辦法。
這都是當年醫師臨玩剩下的了,在接到鄒屠帝一雙龍鳳胎的當天,沒用半個時辰,醫師臨就已經為兩個孩子解除了隱患。只是為了找理由,而沒有對外公佈而已。不告訴顏君陶,也是怕他從這些簡單的聯繫裏猜到真相,非要插一腳。
醫師臨真的一丁點都不希望顏君陶和他那個噁心的生母扯上關係,哪怕只是對看一眼,他都覺得是褻瀆。
鄒屠帝的龍鳳胎在恢復了他們本來的雙靈根後,就在伊耆藥宗跟著姜宗主無憂無慮地玩了一段時間。醫師臨飛升後,他們獲救的消息就被放了出去,姜老爺子安排了自己大徒弟親自把他們安安全全地送回鄒屠。兩個孩子臨走前,哭得是一點皇家體面都沒有,特別捨不得姜老爺子,他真的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孩子緣。
“你們回去,是帶著很重要的任務的,不僅要把解決甘木寄生的辦法帶回去,還有檢測方式呢。多耽誤一會兒,都有可能會放過一個已經被控制的人,你們真的想這樣嗎?”姜老爺子這樣道。
果然兩個手拉手的龍鳳胎一起搖了搖頭,使命感上身,縱使再捨不得,也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拯救世界”了。
姜老爺子果然是哄孩子的大手。
至於被末日世界靈魂奪舍的修士……能夠為他們大部分人做的就是儘早滅了他們體內的異界靈魂,送已經死了卻一直被困在身體裏的他們早入輪回。
像鳶覺那樣能夠幸運地活下來的還是少數。
巨鯨寶寶送給顏君陶的海螺,大部分都被顏君陶做成了辨認靈魂的一次性法器,下發給了負責去各地處理這些人的黑甲戰修。
整個收尾計畫,自然是不可能、也不敢勞顏君陶繼續出手的,一併移交給了鳶元仙子以及姜老爺子的弟子。這些伊耆藥宗的弟子,在收拾爛攤子方面別提多有經驗了。
龔寶寶打了噴嚏,卻堅決否認這些人都是被他鍛煉出來的。
姜老爺子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了巨鯨界,把醫師臨託付轉交給顏君陶的東西,親手交到了顏君陶手上,一樣不差,悉數送到。醫師臨當時怕飛升時來不及遇到顏君陶,就做了兩手準備,把大部分能夠提前準備的東西都先讓姜老爺子保管了起來。
很多、很多的東西,幾乎囊括了醫師臨在修真界的所有財產。
換言之,也包括因為加吉秘境事件,而被顏君陶送給醫師臨的所有靈石。醫師臨只帶走了顏君陶親制的法衣,剩下的都翻了十倍不止地還給了顏君陶,甚至包括分散在各界的十幾座靈石礦山。
顏君陶再一次深刻明白了伊耆藥宗到底有多富裕。
“師伯特意囑咐,不管您想把這些東西怎麼分配,他都沒有意見,讓您不要有感情負擔。轉送他人也好,捐了也罷,只要您開心就成,你要是不會花,我……”
“我幫您花啊!”龔寶寶毛遂自薦,其他事情他也許不在行,但花錢他是專業的!
姜老爺子毫不客氣地給自家不懂事的師弟後腦門一下,然後才恭恭敬敬對還沒有他腰高的師叔說:“我準備了一下花用方面的建議,一併附在了單子後面。”
好比捐給哪個界的慈幼局更合適啊,怎麼投資之類的。
顏君陶看也沒看,對姜老爺子很是信任道:“我會留下一些物品當紀念,其他的靈石就還是一半以我兄長的名義捐贈,一半留給伊耆藥宗吧。至於兄長的研究,你看著來,能夠公開的就公開,幫助後來的弟子進步,公開不了的就封存,害怕有危險就交給我。”
靈石礦山什麼的也都交還了伊耆藥宗開發。
姜老爺子也沒有推拒,因為他知道顏君陶是真的不需要,不過他也不願意白白占這些便宜,便想了折中的辦法:“我按照一定比例,給師叔您兌換成仙石吧?”
伊耆藥宗上下界一直有聯繫,並且待遇是所有門派裏都比較大的那種。若願意在飛升之前把沒有用了的靈石捐贈給本門,用於下界宗門的發展,就可以按照一定比例從上界宗門兌換仙石,不多,但也足夠一窮二白剛剛去仙界的修士維持暫時優渥的生活了。
醫師臨當年已經換過一回了,沒辦法再換也不需要了,但顏君陶可以。
這點顏君陶就沒客氣了,雖然他不知道何時會飛升上界,但他未來確實會需要,如果他不想再接受某些人上趕著送來的仙石。
姜老爺子還把顏君陶送給醫師臨的二腓一併帶了過來。
胖犼成最大贏家。
姜老爺子的這趟巨鯨行,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與代盟主鳶元仙子談生意,很多筆生意。好比對於參觀巨鯨(或者是被巨鯨參觀)的旅遊開發,以及種種被阿誒改造過的會更便利生活的法器。這些東西真的很不錯,與發明者是好是壞無關,姜老爺子已經看到了無限的商機。
鳶覺就這樣被族姐再次叫了過來,他是最能徹底理解阿誒那些發明創造的人。
在鳶元仙子想要表達對於伊耆藥宗的出手相幫、又不會趁機侵佔巨鯨界的無私的感激時,姜老爺子只是揮揮手,表示:“別客氣,收費的。”
是的,姜老爺子從這次的事情裏,又新生出了一個想法,有關於收費平事的新業務。
在醫藥丹方面,伊耆藥宗已經是處於壟斷地位的當之無愧的霸主了,再沒什麼發展的空間,但姜老爺子想要賺錢的心卻是永無止境的。他正想著該往哪里擴大業務範圍呢,巨鯨界就主動送上了門。
互惠互利的雙贏,才是姜老爺子的追求。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您管顏尊者叫師叔了。”鳶元仙子這樣感慨道。
這種我幫助了你,但不是無償的,你不用覺得欠我什麼的思路,真的是一脈相承。但不得不說,確實讓鳶元仙子的內心更加踏實了。她對伊耆藥宗和顏君陶肯定還是會心懷感激的,只是這樣心理上會更舒服,不至於再有大恩無法言謝的壓力。
這樣體貼也許才是真正的溫柔。
“行了,套近乎、說好話也沒用,咱們來說點正事。”姜老爺子手一轉,就拿出了他的金算盤,“劈裏啪啦”地撥動了起來。
他一邊算,一邊還有一杆毛筆負責在紙上自動記錄他的口述內容。
“雖然有蟜毒女以前出身伊耆藥宗,但她已經叛逃很多年了,按照修真界的一貫規矩,過了百年的期限,她在外面惹出來的麻煩我們就不需要負責了,這你沒有意見吧?”修真界流行的是宗門自治,弟子行為,宗門買單。對於叛逃弟子闖出來的爛攤子,各地的情況都不一樣,也會因人而異,伊耆藥宗的原則是過了百年就不管了。
鳶元仙子點頭,也一本正經了起來:“這很公平。”散修聯盟對於離開的散修根本不會有任何一天的後續負責期。
“而如今為了對付有蟜毒女和她的組織,我們出動了一個飛升的玄級藥師,兩個渡劫期大能,兩千七百黑甲戰修,以及門下弟子若干,寶具和藥材損失另算……”
姜老爺子算得很清楚,不留下任何鬧誤會的地方。
“因為此前沒有先例,你能接受的玄級藥師的出場價值是多少?”姜老爺子總有本事把一切都和商業、靈石掛鈎,哪怕是醫師臨那樣的大能,“我可以給你打個八八折,畢竟有蟜毒女是伊耆藥宗教出來的禍害,我們也不能完全說沒有責任。”
鳶元仙子只剩下了目瞪口呆,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反倒是方舫還記得問:“可以分期付款嗎?能用從加吉秘境裏得到的東西抵銷嗎?走市價。我們日後的合作也可以讓利……”
鳶元仙子恍恍惚惚的,就這樣看著她道侶和伊耆藥宗的宗主為了靈石礦山,誰也不讓地據理力爭了起來。為什麼她總感覺這畫風哪里不對?不想了,她還是去關注自己更擅長的領域吧,好比給顏尊者準備的送行宴。
顏君陶已經無事一身輕地啟程離開了。有個超棒的兄長就是這麼好!萬事都不用操心!
在送行宴之前,顏君陶只剩下了兩個特別小的煩惱:
一,有螺小哥哥果然在事後臨場變卦,說話不算話地不願意去當紅鯛魚一族的族長了。並仗著顏君陶,有恃無恐了起來。雖然他應該算是顏君陶的哥哥,但是抱弟弟大腿卻抱得飛起,根本不要面子的。
二,桃都鬼宮的少宮主破罐子破摔,非要龔寶寶和他冰釋前嫌,才肯說出他是在哪里看到的黃將軍。
於是,顏君陶所在的龔府正廳裏,此時就是左邊一撥“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們姐妹?是我們胸不夠大,還是臉蛋不夠漂亮?”“你們有的,我曾經也有謝謝!”的逆後宮,右邊一撥“我又沒要你喜歡我,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聊聊”“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狗血愛情。然後就有志一同地表示,還請顏尊者做主!
跟在顏君陶身後的天衍宗弟子看著這雞飛狗跳的一幕,都替自家首席生氣。他們這是把他們首席當什麼了?憑什麼敢拿這種瑣事來煩他們首席?知道在天衍宗,連一般的門派比鬥掌門都不敢去勞動首席出戰嗎?!只有龍塚法會那個級別的才夠資格,懂嗎?!
我們師叔還沒有發飆,只是他涵養好!謝謝!
顏君陶,咳,其實真不是什麼涵養不涵養的,他吃瓜看戲看得別提多開心了。
這樣熱熱鬧鬧的多好啊,他果然還是更喜歡下界的鮮活氣氛。真想每天都能帶這麼一幫子人唱大戲。
所以,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顏君陶發自真心地想要研究著帶領大家一起飛升的可行性。
古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近有顏君陶的生母陶師姐懷著孕飛升,正大光明偷渡了一個孩子去仙界;更不用說什麼話本裏的“種馬破碎虛空,後宮佳麗齊聚”……顏君陶總覺得這些想法不會是空穴來風,說不定真就有帶著大家一起飛升的辦法呢。
突兀的,顏君陶的眼前再一次開始插入了一些畫面。
還是雲山霧罩的十萬大山,還是那個繁紅嫩翠的朱門院落,心心鬥志昂揚,雙手握拳,站在秋千上,對趙掌門大聲宣佈:“從今天開始,師叔我要開始努力修煉啦!”
趙掌門聽到這話,卻沒有“我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反倒是被嚇壞了。
因為心心的心智就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始終固定在這個年紀,雖然已經比一般的孩子乖巧,對於心心來說,還是吃喝玩樂比較重要。會乖乖地每日背經,但卻從沒有認真地想過要如何如何,因為對於小孩子來說,他們是不會去思考太遠的未來的。
“是有誰欺負你了嗎?”趙掌門就像是一個過度保護孩子的虎爸,總是充斥著種種被害妄想,“你別怕,慢慢和我說,我去幫你告訴他,欺負人是不對的。”
最後這話趙掌門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怎麼個告訴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心心抱著他最喜歡的布老虎,搖了搖頭,據實以告:“沒有人欺負我。”
心心是天衍宗掌門的小師叔,整日安安靜靜地生活在重重保護之下的高山之上,誰敢欺負他?誰能欺負到他?除了自己的“師侄”們,心心根本沒有管道接觸到其他人,當然,他也不怎麼想接觸別人就是了,他有些害怕。
“我只是聽人說,變厲害了才能飛升。”心心解釋道。
趙掌門不解,追根溯源:“那你為什麼想要飛升呢?”
“因為你們肯定會飛升啊。”心心垂下頭,眼神落寞,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重新揚起笑臉,“我不想和你們分開,所以我一定會努力的!”
趙掌門趕忙保證:“不不不,我不飛升,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怎麼能不飛升呢!”心心生氣,自我感覺要肩負起師父的責任,“你要有上進心啊!阿寶。”
趙掌門這麼大一個人了,卻被自己永遠只有五六歲的師叔教育,真的是哭笑不得,但還是配合地點頭,哄著心心道:“師叔教育的是,弟子一定竭盡全力,光復天衍,爭取飛升。”
心心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對!我們說好了的,要一起飛升!”
……怎麼就好了啊?趙掌門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心心小師叔秀氣的鼻子,趕在對方呼吸不暢之前鬆手,哄著小師叔道:“嗯,那就一起努力吧。不過,弟子愚笨,大概也許根本沒有辦法飛升。”
“沒關係,別怕,師叔可以帶你一起飛升,師叔可厲害了!”心心對自己總是有一種不知道打哪里來的蜜汁自信。雖然有時候也會生氣自己記不住東西,但他真的是生完氣轉頭就忘了,繼續很認真地覺得自己超厲害的。
用趙掌門師弟的話來說就是,小師叔奶凶奶凶的。
“嗯,那我就等著師叔你帶我飛升啦。”忽然一陣大風起,趙掌門給他“厲害的”小師叔又加了一層衣。
顏君陶這才從回憶裏醒來,怔怔地坐在那裏回味。
這些都是上輩子的顏君陶從沒有見過的畫面,仔細深究起來,這輩子剛開始他也是沒有這些回憶的,直至他到了巨鯨界,才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顏君陶在吵鬧的背景裏,傳音問容兮遂:【你說事後有話要和我說,是什麼?你也覺得我或者可能和心心小師叔有什麼關係?】
【不是我覺得,而是我肯定你們之間有聯繫。】容兮遂雖然不覺得這是一個坦白這件事的好時候,但既然顏君陶問了,他也就沒有再隱瞞。以夢口時夜的機警程度,再老年癡呆,它也不應該和顏君陶講那麼多有關於當年的事情,至少其他負責照顧過夢口時夜的弟子,就沒有這個待遇。
顏君陶是獨一無二的。
為什麼會獨一無二呢?在到了巨鯨界之後,越來越多的線索,隨著這個疑問的答案一起浮出水面。
而得出結論後,再逆著往前推,就會發現很多以前覺得莫名其妙的事情,終於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釋,好比天衍宗的陸掌門怎麼會對顏君陶那麼優待。【如果說坐忘心齋是因為戮力魔尊,那麼天衍宗呢?】
只因為顏君陶的資質?還是由於顏君陶那個因為廣開後宮而耽誤了飛升年歲的親爹?這些都是看上去有立場,又不能徹底站住腳的。
至少從容兮遂的價值觀裏來看,天衍宗沒因為顏君陶他爹遷怒顏君陶已經算不錯的了。因為一己之私,耽誤了培養他這麼多年的宗門,宗門還無怨無悔地給他養兒子?各種照顧優待?這世界上哪兒來的那麼多美事啊。
可如果……
【我和心心小師叔有關係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從天衍宗如此重諾,真的一代又一代堅持給夢口時夜養老,就可以看出很多問題。
【你還是不覺得你就是心心?】容兮遂詫異挑眉,一般人這個時候都只會猜這個吧?
【趙掌門當年給心心小師叔用的是不死藥吧?藥方你也有,你應該知道藥效的。那是起死回生,順便提高資質。可如果我是師叔,那不就變成了轉世輪回嗎?】顏君陶覺得從這點上說不通。
【那如果不死藥其實是假的呢?】容兮遂提出另外一個設想。
【……什麼意思?】天衍宗當年可是因為這個不死藥差點鬧得宗毀人亡,支離破碎,結果到頭來才發現不死藥是假的?
【也不算是假吧,只是不完全。】容兮遂負責保管不死藥的丹方,他雖然沒有自己試過,也不應該見過全面的丹方,可是在拿到的那一刻,他還是覺得這個不死藥的丹方缺了什麼。當然,這只是一種模糊的感覺,畢竟他的知識是上下界完全割裂的,做不得准,但,【裏面的一些名字,我覺得應該用的是同名的上界藥材。】
下界的藥根本起不到作用。而藥都不齊,何談起死回生?
但問題是,那個和顏君陶差不多歲數的巨鯨寶寶,又確實存在,它還表現出了對顏君陶異常的熱情與執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的謎團,直至醫師臨飛升,才徹底解了扣。
醫師臨當年來過巨鯨界,從這裏得到並拿走了一些什麼,帶去了上界。他把一個“本不應該起死回生”的存在,和一個“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出生”的死胎,通過峚山玉髓而碰撞在了一起,甚至也許還結合了他能創造出半個靈魂的技術,這才有了如今顏君陶這個奇跡。
只能說,醫師臨真不愧是能夠抗住九重天雷血煞劫、千百年唯一從仙界真人回來的鬼才,他做了無數個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我們去看看吧,否則你永遠沒有辦法安心。】容兮遂建議道。醫師臨已經給出了提示,只有容兮遂知道大桃樹的根在哪里,【而且,說句那什麼的話,你更願意成為那對不負責任的男女的孩子,還是有更早的來歷?】
顏君陶必須得承認,容兮遂真的找了一個特別戳到他的點。承認自己是別人的轉世,比承認自己有一對糟心的父母更值得他開心。
【我是我爹和我娘的孩子!】顏君陶只認顏老爺和顏夫人,【當然……】
在心心小師叔那樣糟糕的過去裏,如果能夠有一個轉機,給出一個星星之火,倒不是那麼令顏君陶排斥。
等想通了這些,顏君陶就迫不及待要去尋找大桃樹的根了。
他打了個響指,就結束了廳裏如菜市場的爭吵。
所有人齊齊轉頭,看向顏君陶。
顏君陶先對有螺道:“當初她們救你,很顯然是有條件的,你不是不知道,還默認了這種關係。不能因為如今沒事了,就反悔。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可以試著談其他她們能夠接受的條件。”
然後,他又對周魚赤說:“有螺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雖然爹不靠譜,但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一件事,我顏君陶的兄弟不是隨隨便便的誰就可以脅迫的!別得寸進尺!你要是想找族長,就老老實實去追,兩情相悅,沒人會管你們到底過著怎麼樣的家族生活!”
有螺和周魚赤都低下了頭,反思自己的應對,確實存在著種種問題,誰都有錯,各打五十大板。
等解決完左邊,顏君陶的眼睛就看向了右邊。
龔寶寶被嚇得秒慫,立刻舉手,向桃都鬼宮的少宮主賭咒發誓:“我答應和你和好了,真的,沒有附加條件。這樣行了吧?你到底在哪里見過黃將軍?”
桃都鬼宮的少宮主也很識時務,立刻謙讓道:“咱們兩個的事情,日後私下解決,我不能拿你來當條件談。”
有些時候,爭鋒相對就是這樣,他退了,另外一邊也不好再強勢。
龔寶寶猛地扭頭看回來,對這位少宮主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他之所以和少宮主對峙,就是因為他總覺得少宮主其實不是真的喜歡他,而是在故意作弄他,所以才會這樣威脅他。當少宮主退了一步之後,龔寶寶……也不是不能試著和少宮主談談,不一定要談戀愛,至少他也沒有特別大的興趣總是和少宮主針鋒相對,畢竟他們曾經也那麼要好過。
兩人就這樣彆彆扭扭、出乎意料地冰釋前嫌了。
少宮主對顏君陶道:“司幽古域和三身遺跡,我之前聽到黃將軍是這麼說的。”
夢口時夜那晚確實是自己跑的,不僅如此,它大概還想起來如何說話了。一路碎碎念著目的地,生怕自己再給忘了。卻正好被折返的少宮主給聽到了。
少宮主一時鬼迷心竅,把夢口時夜帶回了他那裏,只為引起龔寶寶的注意。
但是少宮主哪里想到,就在他第二天去找龔寶寶的時候,夢口時夜又跑了。這真的是一隻特別會逃跑的雞,生命不止,奔跑不休。
少宮主暗中秘密派人去找了一下。但也就只得到了黃將軍大概偷偷跟著回長夏界的船離開了。
司幽古域和三身遺跡就在長夏界與巨鯨界的中間,雖然如今行政劃分上屬於巨鯨界,但曾經也曾屬於過長夏界。
【大桃樹的根就在那裏。】容兮遂給出了一個把一切都好像聯繫在了一起的答案,他對顏君陶簡單介紹了一下。
大桃樹在日新月異的變革中,徹底沉入了海底。但桃樹特殊的生命體征讓它的根三千年不死、三千年不倒、三千年不朽。也因為那種特殊的生命體征,巨鯨的秘密墓地就一直藏在大桃樹的根部。
夢口時夜以前癡呆,總是出沒在趙掌門會出現的地方,因為它在找趙掌門;而這一次它突然改道,也許是在找回家的路,又或者就是在找心心。
***
司幽古域和三身遺跡是兩個相鄰又不同的歷史古城,和顏君陶的出生地鄒屠域一樣,都是能夠和三皇五帝傳傳說,但是因為人才凋敝而沒落下來的古老地方。
只不過和鄒屠有關的是軒轅,和司幽、三身有關的是帝俊,帝夋涕竹裏的那個帝俊。
巨鯨界的上古撼天仙劍陣就位於司幽古域,顏君陶在尋找夢口時夜和桃樹根的路上,正好順便就能夠把劍陣的檢修任務一併完成。
由於事涉不少秘聞,顏君陶在送行宴之後,就只帶上了容兮遂。
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巨鯨界首府,繼續參與調教工作。沒了這麼大一串尾巴,顏君陶和容兮遂的腳程快了不少,他們分別騎著變大的腓腓和胖犼。
容兮遂本意是和顏君陶兩人共乘的,但是顏君陶在比對了兔子和小浣熊的殺傷力後,還是默默選擇了小浣熊。但是腓腓這個懶散的蠢貨,耍賴裝死只肯馱一個人,當然它最大的訴求是讓胖犼把他們仨都一起帶上,自己走路什麼的真的好累啊。
顏君陶死活想不明白他當年是哪根筋抽住了,才找這麼一個上古種。
一狸一兔收斂氣息,穩穩地降落在了司幽古域都城的郊外,這裏鬱鬱蔥蔥,草木茂盛。顏君陶無意造成多麼大的動靜,畢竟那些異界靈魂其實還沒有徹底肅清,他不想節外生枝,讓本來很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起來。
司幽古域是個很特別的國都,其下所有的城池都是雙子塔一樣的對稱建築,感覺就像是兩個對立的勢力,但只有組合在一起才會被稱為一座城。左右均被稱之為半城。
一曰思士,一曰思女。
因為整個司幽古域的男女都是分開的,各過各的,是三千世界裏比較少見的堅持全民同性戀的古板派。
是的,全民同性戀,無性繁殖下一代。
而不管是堅持所有人都必須是異性戀,還是堅持所有人都是同性戀,這在相容並包的修真界來說,都算得上是很古板的思想了。每個人都有戀愛的自由,不管喜歡的是同性還是異性,並不應該強迫。
但司幽古域一直都是這麼一個傳統,男人和男人生活,女人和女人生活;孩子生下來,也是男孩歸思士半城,女孩子歸思女半城,性別之隔猶如天塹。平時也會有生意、政治等方面的往來,把彼此看作是一個整體。但在夜深人靜實行宵禁之時,男女是有著絕對禁止接觸的關係的。
本國的人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反倒是無法理解外面男男女女混住在一起的世界。
這樣的分割,在都城也不例外,甚至更加嚴重。
左半城和右半城的中間是一個圓形凹陷瀑布,半城之間架起了巧奪天工、雄闊兩岸的大橋,就像是在白瀑懸空、奔湧而下的湍流上,建了一道長虹臥波的飛練奇跡。人們自由往來於高空之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如今大橋兩邊都站滿了人,他們在圍觀已經巡遊到這裏的巨鯨群。
巨鯨寶寶本來和橋上的小孩子互動得正歡,卻在感受到顏君陶的氣息後,猛地一下子就逆著瀑布而上,躍出海面,水花四濺。它不斷地擺動著自己的尾巴,和遠處郊外的顏君陶打著招呼。在跟著女王巡遊的路上,它撿了不少漂亮的珊瑚,正好可以送給顏君陶。
其他人不明所以,還在驚呼:“鯉魚躍龍門?!”
巨鯨寶寶已經要朝著顏君陶飛撲而來,當然,最終還是被他妹妹給一口咬住了後尾,拖進了海裏。
巨鯨是一群社會性很強的動物,所有的小一輩都是彼此的兄弟姐妹,並不會有血脈父母之分。而在巨鯨中,雌性總是佔據主導地位的,不論年齡大小,雌性總是更加強勢也更加說了算。
顏君陶開開心心地和巨鯨寶寶招了招手,算作安撫。
就在此時,站在橋上的一道身影,毫無預警地就突然跳了下去,緊接著又有另外一個影子也跟了下去。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說不好是意外還是人為。
“……為了看巨鯨已經這麼拼了嗎?”
“這其實是自殺吧?”
“救人啊!”
隨著人們的連連驚呼,終於有修士想起來飛下去救人了,但修士禦劍,在危險的瀑布上來來回回繞了很多圈,都沒見到失蹤的兩道人影。
因為……
他們已經被顏君陶提前救了下來。兩個影子直接被定在了空中,就飄在那裏,手和手還死死地拽在一起。
容兮遂就猜到顏君陶會這麼做,當下便配合地拍了拍身邊犼的頭,讓它飛去把兩個人帶了過來。
一個少年,一個少女,年紀都不大,眼睛裏滿是劫後餘生的激動與崇拜。他們當然不可能是自殺,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別誤會,我不是特意要救你們的,我也沒那麼好心。”顏君陶欲蓋彌彰地申明了一下,“只是你們身上有我一個很重要的靈寵的痕跡,我希望你們能夠配合地幫忙回憶一下,你們最近有沒有接觸到一隻黃燦燦的大公雞,也許還伴隨著極其好鬥或者健忘的性格。”
堅決不承認樂於助人,是顏君陶最新的為人原則。
作者有話要說:
神荼與鬱壘*是傳統意義上門神的名字,不過我們國家的神話淵源流傳,哪怕是同樣的神,也會有不同的版本。文裏採用的是緯書《河圖括地象》裏“金雞二神”的說法。重點是金雞和桃樹~
司幽古域*:就是《山海經》裏提過的司幽國,全民基佬、姬佬,文裏有二設,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