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番外1》
報喜的管事一說中了,蘇綠檀等人就急急忙忙地問中了幾個。
管事伸出手比劃著道:“一個。”
一聽說是一個,有兩個的心,頓時涼了。
儘管鐘延澤知道,中的那個必是自己,他仍舊淡然地坐在椅子上,緊張地攥著拳頭,沒有先問出口。
太夫人心裡有數,便問道:“中的第幾名?”
管事道:“三爺中的第七十二名。”
今年皇上開恩,舉人取一百零二個,比往年都多,第七十二名,排名不算靠後。
太夫人欣然笑道:“很好了。”
鐘延澤自己也沒料到,竟然真的中了,還中的不是倒數第幾,他已經很滿意了。
朝鐘延澤笑了笑,鐘延光又起身拍了拍的蘇青松的肩膀,道:“你還年幼,沒中也正常。”
蘇青松垮著肩膀,雖然知道很大的可能不會中,但是鐘延澤中了,他沒有,一旦有了比較,心裡有些難受。
鐘延光也瞧了鐘延軒一眼,道:“你本擅長經營,不走科舉這條路也可以。”
鐘延軒本就是臨時抱佛腳,沒中他一點都不意外,因此也沒什麼失望的。
蘇綠檀對這個結果,也沒覺得太意外,她問管事道:“第一的可知道是誰?”
管事道:“不是咱們京城的人,不過小的瞧見了,那人都快五十歲了。”
笑一笑,蘇綠檀道:“都快五十了……也不容易。”
就算明年中了進士,五十入仕,最多還有十來年的仕途,等外調了回來,也就該致仕了。這才是真倒楣。
說起來,鐘延澤算非常幸運的了。
鐘延澤心裡清楚,忙沖長輩們和吳氏作揖道:“多虧長輩照拂,還有夫人悉心照料,否則延澤中不得這個舉人。”
蘇綠檀打趣道:“有了家室的人當然不一樣,內宅有人操持,方能心無旁騖,三弟可得好好謝謝妹妹。”
面色微微紅,吳氏低頭笑而不語。
永寧堂裡氣氛變得溫馨起來,鐘延軒也感慨道:“于男人來說,娶賢婦,確實是人生第一要緊大事,妻賢,不知道省去多少煩惱!哎!蘇弟,你以後可要睜大眼睛!”
蘇青松心情也好很多了,他還沒娶媳婦,和鐘延澤不一樣,何況他還小了三哥幾歲,不中才正常嘛,中了那就是神童!神童哪兒那麼容易當的。
就是房氏的臉色很是難看,她死死地咬著唇,面色發白。這麼多人面前,鐘延軒一點面子都不留給她,也忒打她的臉了!
三房夫妻倆的小心思,誰都知道,太夫人也懶得看他們之間鬧騰,便說身子乏,把人都打發了。
趙氏帶頭給太夫人告了辭,領著大家都出去了。
回各院的路上,趙氏跟韋氏二人有說有笑的,畢竟鐘延澤中舉,對國公府來說,也是好事,宴席肯定是要辦的,而且是從公中出銀錢,韋氏畢竟是鐘延澤的母親,趙氏凡事要跟她商量一下。
蘇綠檀和鐘延光則跟蘇青松走在一道,也是歡聲笑語不斷。
三房的人前前後後地散著走,誰也不搭理誰。
蘇綠檀略看了一眼,並未多說,等到了榮安堂,她同蘇青松道:“青松,翻過年,你就十六了……”
蘇青松面頰飛紅,不過一想著鐘延澤的意思,大概是說成家立業,先成家更好,他也有些意動。
撓撓頭,蘇青松道:“我先回去了,姐……我明兒再來!”
說完,蘇青松眨眼功夫就跑了,蘇綠檀覺著有些怪怪的,以前提起這事,弟弟都是說年紀還小,還早,不想娶,怎麼這回不一樣了。
留了個心,蘇綠檀讓鐘延光在學堂那邊派人盯著些,不能讓蘇青松跟著鐘延軒學壞了。
鐘延光是男人,自然知道男孩這個年紀的變化,他應下之後,就派了如茗等九月之後了,去學館裡盯著。
……
下午的時候,前院報喜的人又來了一趟榮安堂,鐘延光收留的那些寒門學子,有兩個也中了舉人。
鐘延光不在,管事把這事稟的蘇綠檀。
問過二人姓名之後,蘇綠檀又聽管事說,兩人要來同主家辭別,過兩日要回家一趟。蘇綠檀說鐘延光不在府裡,著人分別送了二百兩的儀程,還讓管事招待了他們一餐酒席。
等鐘延光回來之後,蘇綠檀就把這事告訴他了。
鐘延光道:“等我打聽了這兩人的品行,就讓青松跟他們兩人住一塊,耳濡目染,也好多學些東西。”
入國子監還要等到來年春天,蘇綠檀也正有此意。
安排好蘇青松在學館的事,蘇綠檀開始給他物色適齡的姑娘,同時也寫信給了蘇世文,跟他打了招呼,等她相看好了,還得他來京一趟。
蘇世文很快便回了信,正好今年蘇家生意做大,他打算在京中多開幾間鋪子,甚至有意開錢莊,估摸著要在京中待很長一段時間,正好把蘇青松的親事給解決了。除此之外,他還隱隱透露出,想把窩挪到京城來的意思,但這事還得請鐘延光幫忙。
蘇綠檀回信的時候,只提了蘇青松的親事,至於蘇家生意的事,她隻字未提。
蘇青松是鐵了心要入仕,蘇家的生意,他以後根本沒有精力打理,蘇世文野心勃勃,倒時候他要是捨不得這些家業,就得綁著蘇青松接管,蘇綠檀才不想蘇青松為了錢財耽誤仕途。
畢竟行商和讀書都是極費心力的事,正要做起來,只能選一樣。
金銀可以讓人行事方便,但這世道上,還是有權有勢的人更佔優勢,蘇綠檀自然不希望蘇青松成為弱勢的一方。
蘇世文再回信的時候,又提了這事,他明白蘇綠檀的擔憂,所以打算在族裡要個孩子,人做義子,給蘇青松做幹兄弟,把生意以後交給他打理,不過掌管權還是在蘇青松手上,這樣便兩不誤。
這餿主意出的,蘇綠檀最是知道人心易變,錢財更是誘人之物,兄弟遲早要變仇家,她便只好勸蘇世文,給何氏好好調理身體,再得一個孩子也無妨。
蘇家的家業,留給蘇家的子嗣,總比留給外人的好。
蘇世文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何氏身子實在是廢了,一點生育的希望也沒有了。
父女倆的通信到此為止,眨眼就到了快過年的時候,除夕的那天,蘇世文到了京城。
鐘延光禮節上還是要尊重蘇綠檀的娘家,便派人把蘇世文接到了府裡,一家子在除夕夜裡吃了頓團圓飯。
與此同時,玉哥兒還有幾天就整整一歲了,現在的他已經能勉強走路,調皮的不得了,常常拽著乳娘的手,東奔西跑。他小胳膊小腿像是隨了鐘延光,力氣又大,沒有兩個大人拉扯著他,根本照顧不動。
不說一天那麼久,就一個時辰下來,兩個粗使婆子都精疲力盡了,他還精神抖擻的,抬起手要去抓樹枝上的雪。
蘇綠檀也頗為頭疼,玉哥兒好奇心太重了點,看到什麼都想看一下,摸一下,咬一下。教訓他的時候,他就笑著,瞧著你說急了,就抱著你親一口,不哭不吵,就是愛玩。
吃完除夕晚宴,蘇世文和蘇青松都到了榮安堂坐著說閒話。
蘇綠檀抱著玉哥兒,胳膊都酸了,小崽子還伸著手,像是要抓蘇世文腰間的玉佩。
蘇世文對小外孫還是大方的,隨手摘了下來,遞給他玩。
蘇綠檀忙把玉佩奪了過來,道:“玉哥兒沒個輕重,不能給他玩。”
不是蘇綠檀捨不得銀子,是玉哥兒真的太皮了,很糟踐東西。
蘇世文道:“摔了再買就是,玉哥兒開心要緊。”
……這外公,跟祖母簡直一個德行,趙氏也是什麼都隨了玉哥兒,費起銀子都不帶眨眼的,當年她對方寶柔都沒有這麼大方。
蘇綠檀還是把玉佩拿走了,給了玉哥兒一個她自己繡的綢布球,任他抓、咬、扔,反正也壞不了,還乾淨。
玉哥兒摸著繡球竟然還不喜歡,眼看著要扔地上去,鐘延光甩過去一個冷眼,他雙眼一瞪,立刻乖乖溜溜把伸出去的胳膊收回來了,順便收回視線,假裝什麼都沒發生,揉捏著繡球,躲在蘇綠檀的懷裡。
蘇綠檀笑得仰倒,才一歲大的孩子,就知道看人眼色行事,還裝的挺像那麼回事。
一家子守著調皮的玉哥兒,笑呵呵地守了歲,等到子時之後,蘇世文和蘇青松才離開。
——
初五之後,玉哥兒就周歲了。
初六的早上,蘇綠檀早早起來,親手給玉哥兒沐浴、打扮,換上簇新的衣服,請了自家人在榮安堂明間裡坐著,在楠木的四角方桌上,擺了許多物件,筆墨紙硯、算盤弓箭等,甚至還有玩具和胭脂水粉。
本來鐘延光說只放筆墨紙硯和弓箭、兵馬俑,那些個玩物就不要放了,定國公世子,可不能是個紈絝子。
在蘇綠檀的堅持之下,還是把東西都放齊全了。
玉哥兒被乳娘抱著,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抓周。
鐘延光站在玉哥兒跟前,直直地看著他。玉哥兒一抬頭,一雙黑溜溜地眸子瞧著親爹,完全不明白他老子的意思,傻愣愣地眨了眨眼,就低頭去抓物件了。
起初玉哥兒的手還在算盤上摸了一遭,蘇青松在旁邊“哎呀哎呀”直叫的,生怕小外甥跟蘇世文一樣,以後做個奸猾的商人,在看到玉哥兒的手挪到弓箭上的時候,他才放了心。
虎父無犬子才對!
最後……玉哥兒的手挪到了蘇綠檀常用的玫瑰味兒胭脂上,並且抓了起來,笑嘻嘻地看著她喊道:“娘,娘,娘!”
蘇綠檀心裡雖然高興玉哥兒有什麼都想著她,可抓周的時候抓到胭脂,可不是好事!
蘇世文也暗歎道:這可是個酒色之徒,酒色之徒啊!
果然,鐘延光將玉哥兒從乳娘的懷裡揪起來,嚴肅道:“你小子長大了要是敢做個酒色之徒,老子打斷你的腿。”
玉哥兒不明所以,反正爹爹總是凶巴巴的,他也習慣了,便笑了一下,在鐘延光臉上親了一下,轉臉又要蘇綠檀抱抱。
蘇綠檀只好笑笑道:“不該放我常用的胭脂,玉哥兒肯定是聞到熟悉的味兒了,才抓了胭脂。”
趙氏也道:“對對對!咱們玉哥兒乖著呢,將來肯定要出人頭地的。”
抱著玉哥兒,趙氏讓人趕緊把東西撤了,都是什麼爛玩意,讓她的乖孫子抓錯了東西!
鐘延光心裡有了計較,最遲再過一年,就要讓玉哥兒好好學規矩了,總是纏著蘇綠檀,這像什麼樣子!
玉哥兒再不懂事些,都不知道妹妹什麼時候才能出生。
……
抓完周,等出了正月十五,蘇世文就又找上了蘇綠檀,跟她兩個細談蘇青松的婚事。
蘇綠檀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說。
這半年來,蘇綠檀還是很上心蘇青松的事兒,她聽如茗說了,學館那邊,鐘延澤在的那段時間,確實帶了不好的風氣過去,不過蘇青松也就是聽了兩耳朵,並沒有真的跟著出去鬼混。
雖然只是聽了一些,到底這麼大的男孩兒了,估摸著也懂了一些,好在他本分守禮,並未亂來。
蘇綠檀旁敲側擊的時候,蘇青松竟說,朝他扔帕子的小娘子,沒有一個長的有他姐姐好看,個個羞羞答答說不出話,還都是小丫頭的性子,他委實入不了眼。
所以蘇綠檀給蘇青松相看的時候,中意的多是懂事端莊的姑娘,其中最出挑的,就是皇后的表妹萬小娘子,她底下有三個弟弟妹妹,平常很會照顧他們,溫柔賢淑,很討長輩喜歡。不過萬小娘子因為守孝,耽擱了親事,今年都快十八歲,比蘇青松長了一歲多。
蘇綠檀本來擔心蘇青松不喜歡,哪知道在寶雲寺相看過後,他很中意萬小娘子。
如果蘇世文也同意,這門親事就八.九不離十了。
蘇世文是想同意的,他道:“萬家小娘子雖然年紀大了一點點,但是很會持家,倒也好,更何況她還是皇后的親表妹,對青松來說,也是個助力。”
蘇綠檀嘴角微沉,還好定國公府的家世,配得上萬家小娘子,否則只怕外人也都要這樣想了!
同蘇世文詳說後,蘇綠檀便道:“既然父親也同意了,那我便挑個良辰吉日,請媒人去萬家說親了。”
蘇世文覺得很好。
送走了蘇世文,蘇綠檀低聲嘟噥了兩句,被進來的鐘延光聽到了,拉著她的手道:“只要做成了好親事,就別管別人怎麼想。”
蘇綠檀也是這個意思。
鐘延光攬著蘇綠檀的肩道:“是不是該忙咱們倆的事兒了?”
一時沒反應過來,蘇綠檀問道:“什麼事兒?”
“生個丫頭啊!”他可是惦記了好久,哪知道玉哥兒這小崽子都會走路叫爹了,他還沒得個女兒呢!
————
《番外》2
玉哥兒兩歲大的時候,鐘延光果真給他請了個先生,還是個女先生,也方便住在內宅,天天教導他。
本來玉哥兒的乳母已經是品行端正、溫文謹慎的良家婦人,日常言行舉止,讓他耳濡目染也夠了的。
但是鐘延光覺得還是不夠,因為玉哥兒太纏著蘇綠檀了,而且家裡的太夫人老夫人都把他當眼珠子疼似的,他怕這孩子養歪了,必須打小就嚴格教導他。
請來的女先生,喜歡穿灰藍色的束腰袍子,頭髮乾淨俐落地挽起,三十多歲,未嫁,但是學識淵博,為人正直,頗得鐘延光夫妻倆的尊重,連帶的下人也不敢輕慢她。
玉哥兒很會看大人臉色,知道女先生在家中地位不一般,晨起聽訓的時候,即便打瞌睡被先生說了,他也不敢頂嘴,憋著小嘴巴,一雙烏黑的眸子,盯著先生看。
女先生雖然有些刻板,但面對小孩子,哪有不喜歡的,等伺候茶水的下人走了之後,她坐在椅子上,朝玉哥兒招招手,柔聲道:“玉哥兒,老師今天說的話,你能明白嗎?”
玉哥兒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傻兮兮地笑了一下。
女先生歎了一下,這孩子看著真傻氣,她道:“你父親說,你太粘著大人,希望你獨立一些,將來長成勇猛的男孩兒,明白嗎?”
其實鐘延光原話不是這樣的,他說的是:玉哥兒這孩子太被嬌慣了,有些不識好歹,在大人面前只知道笑,又貫喜歡粘著母親和丫鬟,和女兒家的物事,請先生好好教導,給他糾正過來。
所以女先生的任務其實是讓玉哥兒有“男子氣概”的,女先生也聽明白了,鐘延光的要求裡,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讓玉哥兒少纏著蘇綠檀一些,多多學好規矩。
一般勳貴世家,宗婦多要管理內宅,孩子生下來都是乳娘照顧,能讀書識字的時候就送出去讀書,極少有時時刻刻跟在父母親身邊的。
女先生也觀察過了,玉哥兒確實粘人,一下學就往榮安堂跑,正好他下學的時候,又是鐘延光下衙門回來的時候。
夫妻二人生育孩子,到蘇綠檀坐月子,本來就相處時間少了,再加上鐘延光沒有妾侍,年紀又輕,哪裡容得下玉哥兒天天地霸纏著母親。
女先生也能理解鐘延光的心思,而且她也認為,家庭和睦,夫妻關係尤為重要,玉哥兒年紀也不小了,該試著獨立自主,所以平日教導的時候,她也有意讓玉哥兒把重心放在學業上,男孩兒好學,總不是什麼壞事。
玉哥兒的學業就開始漸漸加緊了,不過也是溫水煮物,一時察覺不到什麼,不知不覺的,他粘著蘇綠檀的時間就少了。
鐘延光很高興看到這樣的成效,他跟蘇綠檀相處的時間多了,玉哥兒學業好了,也慢慢地開始明白輕重緩急。
蘇綠檀有時候會私下裡責怪鐘延光,把孩子管的太嚴格了一些。
鐘延光冠冕堂皇道:“寵他的人太多了,若我再不嚴格些,就怕孩子養廢了。”
蘇綠檀嘟噥著:“也沒有人溺愛他呀!”
輕哼一聲,鐘延光瞧了蘇綠檀一眼,她噘著嘴,低聲說:“也就一點點,可玉哥兒太小了,現在就小大人似的,我看了心疼。”
鐘延光握著蘇綠檀的手,道:“你現在不讓他吃了苦,將來反而要吃大苦,他是我的兒子,我難道不為他好?再說了,母親已經不管家中庶務,你又要操持內宅,又要管他,你難道想累死自己?”
前兒蘇綠檀還因為帳本的事兒熬了一天的夜,就這鐘延光就開始心疼了。
蘇綠檀也無話反駁。
夫妻兩個一邊嚴厲,又一遍小心翼翼地關注著玉哥兒的成長,玉哥兒也不負眾望,有了侯府世子的氣度。
不過玉哥兒這氣度,在玫姐兒出生之後,就全沒了,他粘人的習慣故態復萌,甚至有過之而不及,他已經成為了侯府上下最呵護玫姐兒的人,還學了些育兒經驗,連太夫人也打趣說,以後誰嫁給玉哥兒就是誰的福氣——打小就會疼人的傢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