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失憶之前(修)
第117章番外
初冬季節,已經開始凍得人直哆嗦,張嘴就能吐出白霧。
京城騎射場裡,幾個男子脫掉斗篷,馳騁在騎射場裡。
鐘延光身材頎長高大,坐在馬背上挺直脊背拉弓,眯了眯眼,視線落在箭頭和靶心上,他身後有個面如冠玉的男子笑著喊他,道:“持譽,聽說你祖母中秋的時候給你求了個姻緣簽?上上簽?子孫滿堂?嗯???哈哈哈,終於有人收你了。”
“咻”地一聲,羽箭射了出去,速度之快,幾乎能看到劍柄像條長長的直線飛入靶心——箭尾啪啪直顫,正中靶心。
收了弓,鐘延光轉頭看了身後的陸清然一眼,眉頭微斂,面目嚴肅,因才從衛所回來不久,眼神裡還帶著一抹戾氣,叫人有些畏懼。
勒馬調頭,鐘延光道:“娶妻而已,什麼收不收?”
陸清然騎馬跟上去,拍了拍鐘延光的肩膀,笑眯眯道:“這你就不懂了,男人娶妻就等於多了一個人管。哎,剛生下來有老子娘管,成親了還有媳婦兒管,男人一輩子就要認管,不認可不行。你可別以為,你推脫了這幾年,就可以不受管了。”
京中人都知道,定南侯鐘延光年二十一,因為征戰沙場、建功立業耽擱了,還未娶妻。
扭了一下肩膀,鐘延光掙開了陸清然的手,冷聲道:“天氣冷了,別把舌頭凍壞了。”
吐了吐舌頭,陸清然嘻嘻道:“壞不掉壞不掉!”
鐘延光懶得搭理陸清然,都說成親的男人就會穩重一些,他看不然,這廝比他早成親,卻跟個孩子似的。
駕起馬,鐘延光往休息處去,把東西扔給了小廝如茗,便準備打道回府。
出了些薄汗,陸清然也意興闌珊,跟著鐘延光一起出了騎射場,各回各家。
鐘延光騎馬又穩又快,他先到的家,把馬交給下人牽去馬廄裡餵食糧草,他便闊步進了內院,先去給太夫人請安。
太夫人羅氏正在屋裡烤著火,坐在厚厚的毛氈上,抱著個暖爐,眼睛微微眯著,眼看著要睡著了,聽丫鬟小聲稟說,鐘延光來了,登時精神了,睜開眼笑了起來。
等鐘延光進來的時候,羅氏忙吩咐丫鬟給他把披風取下來。
丫鬟正要動手,鐘延光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淡的很,瞬間把人逼退,他朝羅氏道:“這點小事,孫兒自己來。”
說著,鐘延光就把肩上的披風解開,扔到靠背椅子的扶手上。
羅氏並不計較,甚至有點憂愁,他的孫子這麼大了,生的是封神俊逸,且文武雙全,如今什麼都有了,就是沒有個枕邊人,甚至連個暖床的丫鬟都沒有。
推來推去的,都推到二十多歲了,老人家哪裡有不著急的,何況侯府向來子嗣單薄,男人們容易英年早逝,羅氏就更著急了。
臉上的笑容淡了,羅氏道:“明兒初五,你陪我去寶雲寺上香吧,要捐一些香油錢了,正好我這幾日精神很好,親自去一趟。”
眼皮微垂,鐘延光聲音淡淡的:“只是進香?”
羅氏笑一笑,道:“還有個姑娘陪我一道去,你正好護送我們二人,不耽擱你多少時間。”
“可是孫兒明日有事,恐怕來不及送太夫人去。”
“……那你來接我回來,總行吧?”太夫人語氣小心翼翼地跟他商量著,鐘延光一下子心軟了,抿了下嘴角,道:“好。”
應下之後,鐘延光就回去了,第二天早上,他比羅氏起的還要早,也真的出去辦了一件事,才趕往寶雲寺。
鐘延來的似乎有點早了,他到的時候,太夫人還沒來。他略感奇怪,他辦事耽誤了不少時間,太夫人怎麼會還沒來?難道被什麼事耽擱住了?
在大殿裡轉了一圈兒,鐘延光去了後山上,寶雲寺的後山很大,天氣好的時候還有猴子下山玩,這個天氣,肯定是什麼也沒有了,但他還是想去看一看。
鐘延光上山的這會兒,太夫人被堵在了鬧市裡,出城的路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人堵住了路。
太夫人問車夫前方的情況,車夫道:“回太夫人,菜販子們鬧起來了,人不多,衙役已經趕了來,最遲一刻鐘咱們就能走了。”
等一刻鐘,一般人也就選擇等了,太夫人卻不是喜歡白白等待浪費時間的人,她吩咐車夫從永通胡同那邊走,繞開了這條路。
馬車剛剛消失在巷子口,坐馬車的懷慶就趕來了,因不見定南侯府的馬車,她叫了暗中盯梢的人過來問,卻得知羅氏已經讓馬車走了。
懷慶一陣懊惱,道:“怎麼會這樣!”
千算萬算,懷慶沒算到羅氏一刻鐘都不肯等!鬧事的菜販子,從鬧事到被收拾的時間,她就計畫打點好了,羅氏等她一刻鐘就好了啊!就一刻鐘,她就能借機跟太夫人說上話了啊——侯府不是缺錢才娶蘇家女嗎?她也可以向父皇母后求了厚重的嫁妝嫁去的啊!
顧不得心急,懷慶道:“快追上去!”
追了一路,懷慶也沒追上,等到出城趕往寶雲寺的時候,還因為撞到了石頭,磕壞了車軸,偏偏這段路偏僻,根本沒法借車行駛。等車夫修好了馬車,午膳時間都過了,鐘延光跟蘇綠檀的相看,也早該結束了。
因為倒楣,懷慶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只得忍淚返程。她不知道的是,等她再想辦法見太夫人羅氏的時候,鐘延光跟蘇綠檀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皇后跟她兄長又得知了她的心思,訓誡禁足,她跟鐘延光的緣分,止於此生。
寶雲寺裡,太夫人已經領著一個身段嫋娜,模樣嬌媚明豔的姑娘進寺來了,她就是蘇家小娘子蘇綠檀。
蘇綠檀年紀不大,來佛門清靜之地,也知道打扮的素淨些,但是明麗姣好的五官,是怎麼也遮不住的。
蘇綠檀扶著太夫人進了寺廟,去了寶殿。
太夫人命人去廟裡到處尋一尋鐘延光,她則不動聲色地跟小姑娘低聲交談著,說一起去拜菩薩。
太夫人先拜了拜,然後蘇綠檀才跪下來拜了拜,她柔軟的纖腰彎的很厲害,額頭貼在地上,虔誠無比。
太夫人在後面驀地心軟了,著人把蘇綠檀扶起來。
蘇綠檀連忙向太夫人身邊的媽媽道謝,又是盈盈一拜,說著吳儂軟語,酥酥軟軟地傳進耳朵,融化在人的心裡。她孤身來到京城,稚嫩膽大,剪水雙瞳晶瑩明潤,眉宇間的執拗與堅毅,看著很是動人。
太夫人更加喜歡這丫頭了,當年定南侯府接連遭到劫難,趙氏不堪大用,她只能獨自撐起鐘家,若非年輕時候有那股子韌勁,又不肯服輸,定南侯府怕是走不到今天。
有人來稟了太夫人一些話,她笑了笑,領著蘇綠檀去後山的寶殿裡。
因為有求於人,也因為家族蒙難,蘇綠檀行事謹慎,不似家中那麼頑皮,端莊乖巧的根本不像她本來的樣子。
一路上後山,到了寶殿,蘇綠檀都未曾說過一句求情的話,很沉得住氣。
太夫人很喜歡,所以臉上總是帶著笑,當她在後山寶殿的門口瞥到鐘延光站在廊下的身影的時候,她就更開心了,臉上笑容燦爛,拉著蘇綠檀在門口多站了一會兒。
鐘延光也有機會多看了一會兒,他早聽太夫人說蘇家小娘子生的如何如何,機敏可愛,今日一見,果然是誇大其詞。
遠遠地看去,蘇綠檀身段確實好,婀娜多姿,美則美矣,卻同普通的大家閨秀沒有什麼區別,這樣的姑娘,他見的委實不少,往他懷裡扔帕子、香囊的也不在少數。
無趣,甚是無趣。
眼看著太夫人要進寶殿來了,鐘延光就退了幾步,躲在轉角的廊下,一直等到她們走近了,他才又悄悄地看了一眼。
這一看,鐘延光就把眼睛給瞪大了,不過也就是一瞬而已——蘇家小娘子果然生的好看,凝脂肌膚,五官豔美,是少見的美人。
不過蘇綠檀那副規規矩矩的樣子,可以為妻,卻實在讓鐘延光提不起興趣,他一直躲到太夫人帶著蘇綠檀下山後山,他才跟出去,完全沒有要跟蘇綠檀見上一面的打算。
過了兩刻鐘,太夫人和蘇綠檀才從寶殿裡出來,這回出來的時候,太夫人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笑容裡似乎帶著點驚喜,眼眶也有些發紅,她牢牢地牽著蘇綠檀的手,下了後山。
鐘延光也慢慢悠悠地下了後山,一路踏著打霜的草,他遠遠地看見太夫人被人攙扶著去方便,獨獨留了蘇綠檀一個人在小池塘邊。
鐘延光見蘇綠檀果然很守規矩,她一直目送太夫人走,恭恭敬敬的,跟個木頭人似的,呆板的很。
正想離開,鐘延光就看見蘇綠檀轉身了,可她轉身的時候不是兩隻腳一前一後地動,而是雙腳腳跟著地,一起扭動,像竹筒蓋子被擰動了一般,一點兒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有點兒意思。
找了一處躲起來,鐘延光靜靜地看著蘇綠檀,他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攥了起來,有點期待什麼的樣子。
看著看著,鐘延光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方才那個規規矩矩的姑娘,竟然趴在池子邊的欄杆上,蹬腿踢腳,像溪頭臥剝蓮蓬的無賴小兒。不止如此,原本托腮的她,嘴皮子動了動,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凶,似乎在……罵人?然後就從地上撿起塊石頭,往池子裡扔。
鐘延光好奇了,蘇家小娘子在跟誰說話?她在罵誰?她扔石頭做什麼?
可惜隔得有些遠了,鐘延光聽不清。
沒過多久,太夫人回來了,在此之前,蘇綠檀也變回了乖巧模樣,含胸低首,柔柔弱弱,哪裡有剛才凶巴巴的樣子?
一刻鐘的功夫,鐘延光好像見到了一個人有兩幅面孔???他的嘴角輕微上揚。
等太夫人走了,鐘延光去了池子邊看,池子裡有什麼?不過是個入定的老龜而已。
嘴角抽了抽,鐘延光心道,蘇家小娘子方才不會是在跟烏龜吵架吧?
盯著烏龜落腳處的石塊,鐘延光確信無疑,蘇綠檀她就是跟入定的老龜吵起來了……
心情微妙的鐘延光,在太夫人回府之後,也到了家。
很快鐘延光就被太夫人給喊去了,太夫人想起住持解簽的時候說的吉言,絞著帕子,嘴邊含笑地問他:“持譽覺著蘇家小娘子如何?”
眼神淡淡的,鐘延光抿了口熱茶,道:“還行。”
太夫人有些忐忑地問:“那便定下她,娶她為妻,你意下如何?”
太夫人十分清楚,鐘延光極有可能會拒絕,她腦子裡都把住持說的話總結好了,打好了誇張的腹稿,還分析了好多好多利處,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讓孫兒接受蘇綠檀這個福星!
一次上上簽是巧合,兩次不會也是巧合吧?而且這次是寶雲寺的住持親自批的命,錯不了!
喉嚨哽著,太夫人的話都湧到嘴邊了,她正急著要勸說,氣兒還沒提上來,就聽鐘延光道:“祖母做主便是。”
太夫人瞠目結舌,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看了身邊的媽媽一眼,似是在詢問:老身的耳朵沒問題吧?!
那媽媽搖搖頭,又笑著點了點頭,太夫人才露出大喜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悶騷光又要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