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中午午休時間，陸持特地跑到校門外的郵政報亭，買了一大摞的娛樂報紙和八卦雜誌捧回教室。

　　正坐在座位上埋頭做卷子的潘天博看著陸持懷裏花花綠綠的八卦週刊，滿臉驚訝的問道：“你什麼時候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了？”

　　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高考了，大家刷題都刷不過來，哪兒還有心思留意娛樂八卦！也就是陸持這幫神人，竟然還能折騰出個校園網來。

　　陸持心不在焉地“唔”了一聲，將懷裏的報紙雜誌扔到桌子上。霎時間，花花綠綠的照片和大同小異的八卦報導映入眼簾——

　　“著名童星入戲太深無法自拔，疑患抑鬱症”，“童星陸衡現身戛納，身形消瘦面色蒼白，精神狀況著實堪憂”，“拍戲期間得抑鬱症，知情人透露陸衡在片場有自殘傾向”，“悉數那些年因入戲太深導致抑鬱甚至自殺身亡的演員們”，“陸衡因戲患上抑鬱症，經紀人衛麟煊寸步不離”，“陸衡經紀人怒斥《A計畫》導演麥城梁，為拍戲效果不擇手段，教唆未成年演員減肥暴瘦得抑鬱”，“三天三夜不睡覺，只為了拍好這場戲”……

　　潘天博看著報刊雜誌上那些觸目驚心危言聳聽的頭版頭條，忍不住心驚肉跳。他偷偷瞄了一眼面無表情翻報紙的陸衡他哥，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弟弟沒事兒吧？”

　　陸持將報紙雜誌上有關陸衡得抑鬱症的報導逐字逐句的翻看過，最終把視線落在某個八卦週刊的封面上——那是一張記者偷拍的陸衡在《A計畫》片場等戲的照片。照片裏面的陸衡面色蠟黃枯瘦如柴，表情晦澀眼神空洞，身上套著一件看上去髒兮兮的，明顯偏大的邋遢外套，整個人懶懶散散歪歪斜斜的蹲在堆滿了道具的角落裏，嘴裏還叼著半根煙。渾身上下彌漫著頹廢厭世陰鬱偏執的戾氣。同大家印象中的那個勇敢陽光的小英雄一點都不一樣。

　　陸持用力捏緊手上的雜誌，粉色的指甲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變得發白，光滑整潔的雜誌封面也被捏的皺皺巴巴的。

　　潘天博有些害怕的戳了戳陸持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沒事兒吧？”

　　頓了頓，潘天博又說道：“你弟弟這樣肯定是角色需要。你不用聽那些狗仔記者危言聳聽。”

　　陸持回過神來，細不可聞的問了一句：“你知道抑鬱症嗎？”

　　午休時間，教室裏有些吵鬧。潘天博沒聽清陸持的話，下意識追問道：“什麼？”

　　陸持卻沒再說話，整個人猛地站起來，將桌上攤開的報紙雜誌一股腦的塞進書包裏，轉身往外跑。身後的椅子在慣性作用下直接倒地，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教室裏的同學們都嚇了一跳，只能呆呆地看著陸持踩著上課鈴聲跑出教室。

　　潘天博恍然回神，追到教室門口，朝著陸持的背影喊道：“這都上課了，你要去哪兒啊？”

　　陸持一口氣跑到校圖書館三樓的醫學類書架，想要查找抑鬱症相關的書籍。可惜在2001年左右，抑鬱症這種特殊的精神疾病對於大多數老百姓來說，還是個比較生僻的字眼兒。即便是藏書無數的校圖書館，也沒有收錄這方面的資料。

　　“就知道你會在這兒！”岳斌看著在一排排書架前穿梭往返的陸持：“我剛給我哥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聯繫M國那邊的抑鬱症專家。如果你需要的話——”

　　“謝謝，不過應該不用了。”陸持將手上的書塞回書架上，開口說道：“我看了那些娛樂報紙和八卦週刊的報導。他們說我弟弟的經紀人帶著他去M國治療，好像效果挺不錯的……”

　　陸持低著頭，想了一會兒說道：“我連抑鬱症是什麼都不知道！”

　　岳斌手指微動。他拍了拍陸持的肩膀，安慰道：“最近一段時間大家都太忙了……”

　　岳斌頓了頓，他其實並不擅長安慰別人。所以他能做的，就是默默的站在陸持身邊，搜腸刮肚的想了半天，才努力轉移話題道：“六月份的SAT考試，你參加嗎？”

　　陸持搖了搖頭，他沒準備出國留學，所以沒必要考SAT。

　　岳斌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忍不住勸說道：“其實以你的天賦，如果選擇出國留學的話，學到的東西可能更多。”

　　陸持說道：“等你們去國外念書的時候，可以把校園網推廣到你們的大學。到時候在學涯論壇上多傳點學習資料，也讓我長長見識。”

　　岳斌看出來陸持不想在出國留學這件事情上多費唇舌，只好翻了個白眼：“話題轉移的太生硬了。”

　　陸持笑了笑：“你剛才不是說，能聯繫到國外的抑鬱症專家嗎？”

　　岳斌眉峰一挑：“嗯？”

　　陸持說道：“能幫我搜集一下這方面的資料嗎？就是身為抑鬱症患者的家屬，我們應該怎麼做？”

　　岳斌點頭答應。想了想，掏出手機遞給陸持：“要不要給你弟弟打個電話？”

　　陸持的手伸過去，遲疑一下，又問道：“戛納現在幾點鐘？”

　　岳斌換算了一下時差，不是很確定的說道：“早上五六點鐘？”

　　陸持收回手：“下午第二節 課間再打吧。”

　　岳斌看著陸持患得患失的樣子，只好跟著點了點頭，笑道：“那行，等下午第二節 下課的時候，我再來找你。”

　　陸持想說不用麻煩來著，他可以到學校超市打公共電話。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班主任孫一平就急匆匆的找過來了：“陸持你是怎麼回事兒？上課時間你不在教室呆著跑圖書館來幹什麼？還有岳斌你也是！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思蹺課？你別以為你要出國留學了就可以不重視高考！”

　　“我跟你說你們這幫學生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啊！下午自習不上了，晚自習不上了，現在連正式上課也敢逃。你們想幹什麼？別以為模擬考試考的不錯就敢掉以輕心。高考可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差了一分你就得跟理想大學失之交臂。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驕兵必敗？你們知不知道就在你們蹺課溜號這會兒，有多少學生都在辛辛苦苦上課做題？”

　　被任課老師幾句話打發出來找人的孫一平簡直處於暴怒狀態：“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們這幫兔崽子能不能長點心，啊？我最後跟你們說一遍，要好好學習認真聽課！要是再有下一回，你們那校園網就別想搞了！我直接跟校長申請，把你們的網站封了！聽到沒有！！！”

　　岳斌和陸持被孫老師訓得一愣一愣的，連忙說道：“聽到了。”

　　孫一平余怒未消的看著兩個孩子，怒聲道：“聽到了還不快回教室，在這杵著幹什麼？”

　　岳斌和陸持一個激靈，灰溜溜的跑掉了。

　　即便如此，孫一平還是在第二天早上的學校例會上，跟教導組反映了一下高三學生在復習期間搞社團活動耗費精力耽誤學習的事兒。事實上也不止孫一平一個人有這種擔心，其他幾個班的班主任——尤其是學習小組成員所在班的班主任和任課老師都有這個顧慮。

　　燕大附中雖然鼓勵素質教育，鼓勵學生們努力創新發展社團活動，但是在應試教育為主的大環境下，校方最重視的仍然是升學率和學習成績。

　　出於這方面的考量，校方最終決定，禁止高三年級的學生在高考復習期間過多的參與校園網的管理工作。

　　當這個決定由各班班主任傳達給校園網所有成員時，毫無徵兆的決定險些打亂校園網的正常管理。陸持當機立斷，把週末的招聘會直接提到當天午休時間——在學生會和各個社團裏面臨時抽調了一些高一高二年級的學弟學妹來擔任網站管理員，才算穩定了網站的運營管理。

　　“離高考只有半個多月了。我們只要把這段時間應付過去就可以了。”

　　話雖如此，可是在經歷了這樣的事情之後，身為網站大股東之二的岳斌和張揚還是托人在校外找了另外的辦公地點。

　　“等到高考結束後，我們就搬家。”

　　陸持看著態度堅定的夥伴們，知道大家是不想受到太多的掣肘。最重要的是等高考之後大家就畢業了——他們總不能把自己努力奮鬥的事業留在學校。

　　陸持對這個決定表示理解並支持，順便提議道：“新的辦公地點最好離家近一點。”

　　那是當然的。

　　岳斌一邊表態，一邊將他哥托人從M國郵回來的有關抑鬱症的資料交給陸持。

　　張揚看著岳斌，忍不住吐槽道：“你的辦公效率要是也有這麼快就好了。”

　　岳斌瞪了張揚一眼，氣鼓鼓的說道：“我幹什麼都快！”

　　張揚一臉古怪的瞄了一眼發小的下半身，意味深長的重複道：“幹什麼都快？”

　　岳斌：“……”

　　留意到氣氛詭異的沉默，正在低頭翻資料的陸持眉峰一挑，問道：“怎麼了？”

　　岳斌張揚面面相覷，齊刷刷的呵呵笑道：“沒什麼！”

　　陸持見狀，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

　　看資料編代碼跟弟弟通電話還要在準備高考的同時偷偷摸摸的維護網站準備搬家事宜，高三學生的時間就跟指尖流淌的自來水，刷刷的就過去了。

　　幾乎是在眨眼間，就到了高考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