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中午十二點整，陸持在昂貴律師團的簇擁下走出M國證監會的大門。阿道夫史蒂芬森和他的檢察官們則依舊端坐在會議室，凝視著會議桌上淩亂擺放著的公式報表，神情十分複雜。

　　最後還是托比桑切斯率先開口，打破了辦公室內的死寂，試探問道：“boss，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阿道夫史蒂芬森沒有出聲，他手裏拿著陸持親筆畫出來的一張ST通訊最近半年的K線走勢圖，指腹下意識的摩擦著紙張的邊緣。過了一會兒，又把視線轉移到AK電訊的資料上面，神色陰晴不定。

　　猶疑僵持的氣氛在會議室內蔓延開來。一眾檢察官們面面相覷。在M國證監會工作這麼多年，他們見過很多人，不論是赫赫有名的資本家，還是頗具爭議的投機者，當然更多的還是那些汲汲營營的交易員和經紀人——他們大多數都是表面光鮮，背地裏卻無所不用其極。為了賺取更多的利益，他們想方設法買通線人，內幕交易操縱股市聯手坐莊等等行為在這裏屢見不鮮。而證監會在面對這些人的時候，也必須想盡辦法才能抓到這些人的把柄。然後，或是將這些蛀蟲繩之以法；或是誘之以利，要求他們擔任線人或者污點證人，以戴罪立功的方式獲取自己的減刑。

　　然而他們卻從未見過陸持這樣的人。

　　一眾檢察官們不得不承認，即便這一次的例行傳訊只有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大家還是被這個年僅十八歲卻才華橫溢的少年折服了。甚至在陸持離開後——看著他隨手丟下的那些分析ST通訊股價即將大跌的財務公式和報表，再想想之前的AK電訊，立場稍微有些不堅定的檢察官們甚至產生了一種立刻打電話給親朋好友讓大家買空ST通訊的衝動。

　　這實在太可怕了。

　　“他簡直就是一個蠱惑人心的魔鬼。”有人情不自禁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或者坐到電腦面前反復查看ST通訊的各種諮詢和新聞——

　　“你們真的相信他剛剛說的，ST通訊虛賬目作假的事情嗎？”一位檢察官態度焦躁的抓了抓頭髮：“這怎麼可能，他究竟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這位檢察官的疑問同樣道出了大家的心聲。

　　阿道夫史蒂芬森面沉如鐵，開口詢問道：“審計師和分析師那邊處理的怎麼樣了？”

　　托比桑切斯愣了一下，直到阿道夫史蒂芬森的目光冷冷的落在他的臉上，才反應過來，立刻說道：“審計部和分析部的人說了，他們需要至少三天的時間驗證那些財務報表和資料的真實性。不過僅從報表中精確引用的各種會計準則和公式來看，這些資料十有八九都是真實有效的——那些人非常驚訝的表示，如果寫出這些報表的是一個人，那麼這個人一定是個舉世無雙的天才，對金融數位有非常敏銳的敏感性，而且對M國財務準則和M國金融法律法規方面瞭解的非常全面深刻——即便是他們也自愧不如。”

　　面對托比桑切斯真情實感的稱讚，阿道夫史蒂芬森的表情越來越冷漠。

　　留意到boss的不滿，陷入到某種情緒當中的首席助理律師先生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訕訕的閉上了嘴巴，停頓了幾秒鐘，十分生硬的轉移話題道：“……我的意思是說，陸先生斷定ST通訊公司通過賬目作假賺取巨額利潤這件事，我們要查一查嗎？”

　　阿道夫史蒂芬森臉色鐵青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得意心腹，語氣很僵硬的質問道：“什麼時候，我們證監會要根據一個小屁孩完全沒有證據的揣摩展開行動了？”

　　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屁孩——人家剛剛在股市上賺取了上百億M金，如果再算上其他空頭們的利潤，這可是一場超過千億M金的資本盛宴。

　　首席助理律師先生在心底暗暗吐槽了一句，只能硬著頭皮的勸說道：“可是看華夏陸剛剛在會議室裏打電話的架勢，他明顯是要聯合埃裏克資產繼續做空ST通訊。如果我們證監會明明知道ST通訊有問題，卻不能趕在那些空頭們的前面涉入調查……”到時候會不會影響到證監會在華爾街和普通民眾心目中的公信力和權威？

　　“可如果我們證監會立案調查ST通訊，會不會正中華夏陸和那些空頭們的下懷？”畢竟證監會一旦選擇立案調查ST通訊——甚至先不立案，只是保守性的選擇傳訊ST通訊的董事局成員和高層管理者們做賬目調查。如果消息傳出去的話，肯定會影響到ST通訊的股價，到時候那些空頭們一定會伺機而動，只怕ST通訊立刻就會成為第二個AK電訊。

　　這話一出，會議室內頓時一僵。一眾檢察官們面面相覷，包括阿道夫史蒂芬森在內，所有人的臉色一片鐵青。因為他們意識到了，不論證監局接下來選擇怎麼做，最終得益的都是陸持和他背後的那幫空頭們——毫無疑問，他們被陸持將軍了。

　　聯想到陸持剛剛在傳訊時開玩笑的提到“如果他能成功做空ST通訊，唯一的內線就是阿道夫史蒂芬森”的話，所有人頓時面色古怪起來。因為照陸持的說法和邏輯推算，如果他真的成功做空ST通訊，那麼不但阿道夫史蒂芬森成了唯一的內線，就連他們證監會都成了那些空頭們的“幫兇”。

　　關鍵還是免費的“幫兇”！

　　簡直囂張到了極點！

　　“砰”的一聲，阿道夫史蒂芬森一拳砸在會議桌上，怒極而笑：“托比，立刻申請對ST通訊的調查。”

　　托比桑切斯聞言一驚，有些遲疑的說道：“可是——”

　　“沒有可是！”向來儒雅且風度翩翩的阿道夫史蒂芬森有些粗暴的打斷心腹助手的話，他用手指敲了敲攤在桌面上的手繪般財務報表，一字一句的說道：“華夏陸是在證監會的會議室裏揭穿ST通訊財務作假的事情的。等他離開證監會以後，必定會在第一時間尋找合作者，執行他做空ST通訊的計畫。如果我們證監會不能搶在他的前面動手……你們很喜歡看到那些由華爾街大財團們支持控股的財經報紙和商業雜誌在頭版頭條上競相報導證監會不作為，或者是包庇大財團的新聞嗎？”

　　一眾檢察官們啞口無言，似乎直到此時，才認清了那個華夏人的狠毒心腸。

　　“該死的投機者……”有人面色難堪的咒駡道。沒人喜歡被人利用，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滋味。尤其是高傲矜持自以為維護了M國金融市場的公平與正義的證監會。更何況這一次，他們還是被他們最瞧不起的金融投機者強行利用了一把！

　　阿道夫史蒂芬森一把扯掉了系在脖子上的領帶，他豁的轉過頭看向托比桑切斯，藍色的眼眸因為盛怒的情緒被渲染成一片大海的深沉，深沉的漩渦中陡然爆出兩道精光，嚇了托比桑切斯一跳。

　　“從現在開始，給我時刻盯著這個華夏人。我要知道他每天都幹了什麼，都見了誰。”

　　托比桑切斯聞言，了然一笑：“我明白。”

　　M國有一句諺語，即便是再遵紀守法的公民，也會在平常生活中不經意的暴露出違法亂紀的一面。更何況是雷區遍佈的金融領域。

　　那個華夏人既然敢利用他們證監會做空賺錢，就要想到這麼做的後果！

　　“阿嚏！阿嚏！阿嚏！”

　　而在另一邊，正在跟埃裏克維斯幾人會面的陸持則控制不住鼻子發癢，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正翻著菜牌跟服務生點菜的岳斌見狀，不免關切的問道：“怎麼回事，是不是空調太涼了？”

　　“……也或許是有人在議論我。”陸持抽出紙巾擦了擦鼻子，漫不經心地說道：“沒準兒就是證監會的人。”

　　“議論什麼？”埃裏克維斯笑眯眯說道：“是議論你隨手寫下的那些財務報表，給加州地區和阿道夫史蒂芬森本人送去了一筆多大的政績嗎？”

　　要知道ST通訊可是全M最龐大的電訊公司，其資產總值甚至比剛剛破產的AK電訊還要龐大。當然了，就陸持目前發現的一些資料，這家公司在賬目作假的資金規模上面，也比AK電訊更為龐大。如果操作好了，他們完全可以在做空ST通訊這件事上賺取比做空AK電訊更豐厚的利潤。

　　所以不但是埃裏克維斯，之前跟在埃裏克資產後面一起攪風攪雨吃肉喝湯的空頭們全都振奮起來。只不過那些人並不像埃裏克維斯這麼幸運，有陸持這麼一位天資縱橫的操盤手抱著金山“自投羅網”。更有甚者，由於陸持在華爾街竄起來的時間太短，業績又太輝煌，以至於很多投資者和資本們都還沒有機會見過陸持本人，就又要跟在他的後面賺錢了！

　　真是個品行正直又慷慨的好孩子！

　　“他們？”陸持聽到埃裏克維斯的話，不禁有些錯愕：“那些人是怎麼知道的？”他好像剛剛從證監會出來還不到三十分鐘。

　　埃裏克維斯聞言莞爾，他笑著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姑且不說其他，你以為證監會真的是鐵桶一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