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是夜,武軒夔把最後一個失去行動能力的人綁好後丟進柴房裡頭,再回到屋子裡就看到宋冬雨站在敞開的窗子前,看著屋外落下的雪花發愣。
他拿了一件自個兒的披風替她披上,沒有多說什麼,就這樣靜靜地陪著她看雪。
他知道,有些傷痛需要的不是旁人的勸慰,也無法勸慰。
宋冬雨拉了拉披風,看向身邊安靜的男人,她忍了許多年的話頭一回有了想說的衝動。
“你知道我娘是怎麼死的嗎?”
她又再轉頭看著窗外,像是從夜空之中,能夠看見許多年前的那一夜。
“她是自個兒吞金死的,死得很漂亮。”她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顧自地又道:“我娘是個美人,我跟她比是怎麼比也比不上的,可是大約美人總是有些傻氣,讓那個人幾句好話哄了,有了身子,還隨著他遠走家蘭,來到了這個地方。”
“她是識字的,甚至也知道聘者為妻,奔者為妾這句話,可是就是那麼的傻,沒仔細確認過一個比她年紀大了這麼多的男人,怎麼可能沒有妻室?怎麼可能跟她談什麼真心真意?”
武軒夔是見過她娘親的,就如她所說的是一個美人,尤其是那一雙跟她幾乎一模一樣的眸子,溫婉如水,惹人憐愛。
宋冬雨繼續說著故事,就像一個旁觀者一般,對主角有著悲憫,卻又有著無法改變結局的哀傷。
“宋紹季就是個沒擔當的男人,把我娘拐來這裡之後,連妾也當不上,最後只能把我們放到村子裡,就當外室般養起來,隔三差五就跟看條狗一樣來探望。可是後來來的次數越來越少,就連固定會送銀子來的人也來得少了,有一回我病了,要找大夫抓藥,可就是差那幾兩銀子,逼得我娘不得不上宋府去跟宋夫人要錢。”
盧嬤嬤就曾來送過銀子,也因此她對她有深刻印象。
是啊,多可笑,宋紹季這個男人,居然得問自家夫人伸手要銀兩,他那點微薄的俸祿根本供不起他的花銷,縣城又沒什麼油水可撈,只能靠自家夫人的嫁妝,所以當他養著外室的時候,宋夫人為了罰他,就把他手頭上的銀兩給斷了大半,若是他不出去跟同年或者是官員喝酒上館子也就算了,可若是有了這一部分的花銷,那麼落到她們母女手中的銀兩就會減少,甚至不足。
宋蘭芝只去過一回,就知道宋夫人才是真正管著銀子的人,所以她寧可自己省吃儉用,也不願再上府裡來求人,因為那對她來說,相當於是把自己的臉面放在地上踩。
她可以用真愛兩個字欺騙自己她跟宋紹季之間的關係,可是在宋夫人面前,她那高高在上的鄙視眼神,永遠告訴著她,她不過就是一個不守婦道的外室,就連她生的女兒,如果宋夫人沒有點頭答應,也不可能認祖歸宗。
那一回宋夫人例行的刁難了宋蘭芝好一回兒,才給了差不多的銀兩,那眼神就像施捨般,可是宋蘭芝為了女兒,只能強忍著不堪,道謝離去。
她以為這樣的日子,或許在她把女兒給養好後就能夠解脫,卻沒想到在某個夜裡,宋夫人找上門來了,而且除了她坐的那輛馬車,還有一輛馬車跟在後頭。
宋夫人讓宋蘭芝打扮好,要帶她前往一個男人的別院,那男人是京裡頭來的一個貴人,偶然在宋府裡頭見到了宋蘭芝,表現出興趣之後,宋夫人聞弦歌知雅意,便做了這樣的安排。
宋冬雨那時候就躲在廳堂的桌子下,聽見了宋大人那刻薄而狠毒的話語——“不過就是個跟著男人私奔還生下孩子的不潔女子,一個男人睡也是睡,兩個也是睡,能幫上老爺,難道還有你拿喬的分?”
或許是這句話打破了宋蘭芝一直以來自欺欺人的謊言,她請宋夫人在外頭等待,然後將宋冬雨從桌子底下拉了出來,哄著她梳了頭上床睡覺,便開始梳妝打扮起來。
宋夫人等了好一會兒,實在不耐煩了,從外頭要進來拉人的時候,就看到宋蘭芝躺在床上,人已經死了。
宋冬雨臉色慘白的笑了,“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因為我娘把那些珍稀的首飾都戴在了我身上,大約也是不相信宋夫人會真的好心到把我帶回去好好對待吧。”
她也沒猜錯,宋夫人見到宋蘭芝居然吞金死了,氣得臉色發白,差點就要把宋冬雨抓來出氣。
宋冬雨雖然年紀小,骨子裡卻有著一股狠勁,宋夫人要抓她的時候,她就溜到灶間,拿了灶膛裡點著火的柴火,把整間屋子給點燃了。
她那時候的想法很簡單,她人小,沒力法好好安葬娘親,但絕不能讓這些骯髒的東西玷污了娘親最後的清靜。
宋未人見這情況,馬上帶著帶來的人走了,即便瞥到她疑似逃走的身影也沒空理會,後來村子裡的人雖然趕來救火,可是青山村處處環山,除了幾個水窪外,也沒有河流,等到眾人好不容易把火給撲滅也到了日頭放光之時,屋子早已燒得面目全非。
那一夜,她遇上了這輩子的貴人,也就是師父,她不知道師父為何會來到青山村,師父也從來沒跟她提過,但是師父幫忙救出了她娘的屍體,將她娘安葬妥當,而後帶著她離開。
武軒夔那時候剛離家,等到後來收到消息,甚至再回村子裡頭的時候,只隱約知道那一夜有人來了又走,而且那場火也起得蹊蹺,卻不知道其中居然還有這樣的故事。
“都過去了。”他輕撫著她的發。
“是啊,都過去了。”宋冬雨一愣,然後有些自嘲的笑道:“如果不是過去了,或許今日就是他的忌日,可是我娘親和他之間的對錯,是他們該處理的,我不會原諒他,可是也不會以我娘當藉口來對他做什麼。”
最好各自相家無事,再也沒有糾葛,她對於宋夫人自然也是這麼想的,否則當她學成出師的時候第一個就會來找這兩人算算當年的帳,哪裡還會讓他們活到現在。
“我都已經說了這麼多,也該換你說了。”她抬頭望著他,看著他臉上的那條疤痕,有些早就橫亙在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似平也到了開誠佈公的時候。“林芳兒對你而言,又是怎麼一回事?”
她發現每回其它人提到林芳兒,他的眼神總會閃過一絲異樣,如果今天不說清楚,她不知道往後她是不是會一直對這個人產生芥蒂。
畢竟經歷了她娘的事,她比旁人更加害怕欺瞞。
有時候當兩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他卻對她沒有任何興趣,背過身睡一整夜,她總會忍不住猜想,他之所以不成親,是不是因為那個女子的身影在他的心上烙得太深,讓他無法再接受他人?她的出現是因為他真的對她動了心,還是只是單純的為了擔起責任?
武軒夔對於她會問這個問題早有心理準備,他同樣看著飄著雪的天空,有點懷念又有點傷感的說道:“我只能說這輩子是我對不起她。”
是一個老套的故事,就跟武軒夔很早就跟宋冬雨定了親,就此把心放在她身上一樣,林芳兒早早的就把一顆心就放在了武軒夔的身上。
即使後來武軒夔頂了武大家的兵缺,進入軍營當個兵頭,甚至最後進了漕幫,林芳兒依然不肯嫁人的等著他,甚至自賣到城裡的大戶人家當丫鬟,偶爾就到碼頭上碰碰運氣,等著來來往往的般只,假如有他押運的船,她就歡喜的上去同他說幾句話,或帶點吃食給他,若是沒有等到他,她則是又回到府邸,等著下回出府的時候。
可是武軒夔心中早有了人,即使林芳兒對他再好,他也不曾動搖過。
“直到……那次意識到漕幫裡有人倒向王之渙那頭,當時我領著人要離開,被親近之人背叛從背後偷襲,她那一日怡好又來碼頭,推開我替我擋了那一刀,雖然我的臉上也留下了疤痕,可是她卻被砍中了頸項,最後連句話都說不出來,就這樣死在我懷裡。”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對林芳兒的情是永遠都還不清了。“我見過的死人很多,為我而死的人卻只有她一個,還是被我牽連才會如此,從那之後,我就不再與女子太親近。,怕的就是又久下一輩子都還不了的情債。”
“直到你回到村子,又提起了我們的親事。”武軒夔第一次把心裡的糾結給說出來,“這些年我作夢都想著這一刻,可是想起了林芳兒死在我懷中的場景,我又害怕會因為我的自私而害了你。”
這樣的幸福來得太過突然,他又忍不住想要在這樣短暫的幸福裡多偷上一點時間來記憶,才會答應她成親的要求,卻不曾真正和她圓房。
能夠這樣和她相處一段日子,已經是他的自私,他寧可日日都挑戰著理智的底線,也不能放縱一時的欲望,真的毀了她的下半輩子。
他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說很清清楚楚,也想得很明白了,如果她因為他的自私還有卑鄙而打算離開,他不會挽留,更不會後悔今日說過這些話。
因為他在聽完了她說的故事之後,知道對她而言,那些情情愛愛的甜言蜜語或是承諾,對她來說都只是空話,她想要的,僅僅是他的坦承。
他幾乎沒拒絕過她的要求,只要她想知道的,無論好的壞的,他都願意坦白。他有的不多,只有這一顆心,從以前到現在,都只裝著她一個人。
宋冬雨安靜的聽完,與他的視線在空中交會,有點長的沉默像是對他的淩遲,直到她輕輕歎息了聲,他握緊了雙拳,輕閉上眼,知道一切已經有了定論。“我……我先走了。”他有些苦澀的說道。
“走去哪兒?”宋冬雨沒好氣地抓住了他的手,隨即整個人投入他懷中,張開雙手緊緊抱著他結實的腰。
“沒去哪兒,我就是……”武軒夔不知道這個藉口該怎麼繼續編下去。
“你又想多了,對吧?”她覺得自己跟他相比,真的是缺了幾分多愁善感,她都還沒說什麼呢,就只是歎了口氣,他就可以自己亂想許多。
唉,可是偏偏這樣愛多想的性子她也覺得挺好的,她是怎麼了?莫不是中了他下的情蟲,否則怎麼處處看他都好?
武軒夔有些錯愕,看著她嬌氣的抱著他不放手,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往她擁抱的地方流動,他的聲音越發低沉,讓人沉醉,“別這樣……”
“別哪樣?”宋冬雨自然感覺到他的身體變化了,可是她依舊笑咪咪地抬頭看著他,就像個單純的孩子,在無意識的玩火。
“你上回就該知道,我不是真的……不行。”武軒夔一張黑臉上染了些緋色,不知道為什麼還要跟自己喜愛的女子提起這樣讓人尷尬的話題。
“我上回該知道什麼?”她挑了挑眉,故意假裝不懂,“你要不要再跟我說說,嗯?”
她的手輕輕順著他的衣裳往上摸去,他的身體繃得很緊,卻還是配合的彎下了身子,讓她的手輕易的可以勾住他的頸項,兩人的臉輕貼著,鼻尖對著鼻尖,沒有接吻,可是每次呼息,都可以感覺到對方噴在自己臉上的熱氣。
兩個人連眼神都近得像是可以看見對方眼裡的自己,這樣的親密讓他有點無所適從。
第8章(2)
“不要玩火。”他極為無奈的道。
從她的眼神,他看得出來她現在其實只是逗弄著他而已,並沒有認真想要在這裡做些什麼。
不過即使她有這個心,他也會勸她忍忍,畢竟這屋子裡誰知道流了多少人血,埋葬了多少的人命?
在這裡過夜乃是逼不得已,可如果要在這裡做些什麼……就算她真的答應,他也不會答應的。
“我沒有玩火,只是我想讓你知道,我剛剛才發現的一件事。”她俏皮的眨了眨眼,說話時還故意不小心輕吻了下他的唇角。
武軒夔無奈地將她推得遠一些,輕喘了口氣後,將漫升的情欲壓抑一番後,才又問道:“你要說什麼?”
宋冬雨有些不滿他居然又推開她,朝他勾了勾手指,在他附耳過來後,小聲地說道:“我剛剛發現,就算你不行,我也一樣會心悅著你的。”
沒有一個男人願意在她面前,把自己好的還有壞的全部坦承,也沒有人可以像他樣容忍她的壞脾氣,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像他愛她愛得這般自私,卻又願意用最大的愛意放手讓她離開。
師父是一個偶爾會寫些胡言亂語的人,他的那本小冊子裡總有幾句胡言亂語讓人有些想不透,有一句話她到現在終於明白了其中的涵義——相愛這件事情總要到最後的時候,才知道情深情淺。
她相信他夠愛她了,否則不會一再勸她在他死了以後要記得改嫁。
她想,這樣的愛,這輩子她大概再也不會遇到了,她只要像他這樣傻、這樣單純的好男人。
武軒夔傻了好一會兒,可是對於這句話卻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生氣。
歡喜是她對他也有著情意,可是聽到她對於他“不行”的質疑,他又覺得滿是無奈。
他反咬了她的手指口,她輕呼了聲,馬上惹得他仔細查看自己是不是咬得重了,直到把她的手上上下下檢查了好幾次,一抬頭,看著她得意的笑容,哪裡還不知道又讓這個壞姑娘給耍了一回。
宋冬雨笑笑地看著他,然後踮起腳,小手搭著他的肩膀,送上了一個輕柔的吻。
這一回武軒夔沒有任何遲疑,坦然接受了她的親近,兩手緊緊圈抱著她的腰,就像抓住了這輩子最重要的珍寶。
雪花還在落下,可是堆疊在兩人心裡的,卻是在解開彼此心防後,那如雪花般層層疊起的甜蜜。
宛州知府食人之案,很快就驚動了朝廷,這一回罪證確鑿,加上皇上緊盯著,無論王家在宛州如何勢大,也無法輕輕放過了。
而且隨著事情越鬧越大,眾人才知道,宛州知府為了確保這件事情不會走漏風聲,整個宛州官場上上下下,幾乎就沒有幾個人是清白的,不是在無意間吃下了這些藥材,要不然就吃了這些藥材所做的藥丸。
動了藥材的倒還好,雖然聽說藥材是人血澆灌出來的,可是人放點血還可以自我安慰不至於死,可是那些吃了藥丸,或是喝了補湯的,則是一個個臉色發白,甚至當那調查的官員從製造藥丸的莊子裡頭挖出一塊塊人肉熬出來的膠丸時,宛州城裡的大夫幾乎瞬間都要被搶光了。
因為幾乎每間宅邸裡都有人在嘔吐,甚至是拼了命的想讓大夫開些催吐的藥方,恨不得把所有吃進去的東西全都給吐出來。
大夫們忙得腳不沾地不說,就是藥材商一個個的也是又悲又喜。
宛州本來就產藥材,可此案一出,宛州的藥材商一個個都得說破了嘴來保證自己家的藥材跟人血沒關係,而每個進到藥鋪抓藥的,都得先問問藥材是不是宛州當地產的,若是,他們馬上轉頭就走,若說不是,他們則是一盒子一盒子的買。
藥鋪子的掌櫃們看著倉庫裡從外頭進貨的藥林供不應求,開心的笑了,可是在看到本地產的藥材跟小山似的越堆越高,又忍不住發愁。
不過這些風風雨雨對於青山村的村人們沒有半點影響,除了正準備嫁人的林茉兒。
村子裡除了她以外,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武軒夔會突然一聲不響的離開,也自然不知道不久前,半山腰上還躲藏了一群被通緝的水匪。
雖然她知道那些人並不是真的水匪,而是之前的漕幫幫眾,但是那又如何呢?只要官府說是,那就是了。
她其實也不想這樣的,可是爹娘因為姊姊死於非命後就下定了決心,不肯讓她的婚事繼續拖延下去,找好了他們自以為好的人家,就要讓她嫁過去。
她是不肯的,為什麼姊姊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等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可到了她,就非得嫁給另外一個村子裡的莊稼漢?
更何況那個男人長得不好看不說,還是個娶過媳婦兒的,婆婆又刁鑽,准是會折磨媳婦兒的,這樣的人家為什麼就要落在她的頭上?
可是她求爹娘也沒用,甚至拋去面子去求武軒夔也沒甩,她甚至還搬出了姊姊的死,可是最後他依然沒有答應,甚至用了荒謬的理由來拒絕她。
如果只是如此,或許她還不會那樣不甘願,她還可以說服自己他的心全都掛在一個死人身上,活人總是爭不過死人的。
偏偏隔天她就聽到他和那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女人成親的消息,為什麼要讓她看見他總是寵溺的望著那個女人的眼神?
之後那女人的身份被武雲花那個傻子給抖了出來,但是大家好像也不痛不癢的,這讓她實在無法忍耐,如果她註定要不幸,這些從來不肯幫她把的人憑什麼能夠繼續安穩下去?
所以她再苦求爹娘把婚期給延到開春後,轉身就進城去報官了,她之前早就透過姊姊的情分搭上了山子,摸凊楚了上下山的和設了陷阱的地方,接著只要把官兵引上山,她就能夠得到一筆銀子,便可以到宛州城裡重新過日子。
她把銀兩藏好,等著天亮,官兵也把武軒夔給抓了,可是她沒有等到,武軒夔似乎提前跑了,而那個突然出現的狐媚子也不曾有半點驚慌的神情,就像那天只是普通的日子。
她偷偷的跟在宋冬雨身後,看見她找了老村長託付了屋子,接著不疾不徐的往山外走,就像很久以前她看過的那種官家女著的模樣,讓她嬤妒得想要撕下她裝模作樣的臉皮子。
走了兩個人,可是沒有人知道他們或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只有她有點不安,直到宛州城裡的大消息隨著村裡人進城的時候傳了回來。
然後,她再也不出門了,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瑟瑟發抖。
她不知道那些官兵是不是就是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可是她知道連宛州城裡最大的官兒都被抓了,那她是不是也會被抓走?那兩個人若知道是她告的密,會不會回到村子裡告訴所有人?
她被自己的想像嚇得更加不敢往外踏出一步,就怕外頭的人早已經知道了她所做的事情,會用鄙視的眼神看著她。
林茉兒提著心數著日子,一天又一天,那人血藥材的話題似乎已經淡化在所有人的口中時,武軒夔和那個狐媚子也沒回來,她逐漸放下了心,偶然也敢出去外頭走走,只是每次看著村口處的那棟大宅子,看武大娘開始到老村長家走動,適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要讓自家人住進那棟大宅子裡,她終於露出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這一天,她前臂上掛著一個竹筐子,不少摘下來的野菜就放在裡頭,腳步輕快的走進自家院子裡。
“娘,我摘野菜回來了。”林?兒輕柔的喊著,卻沒有聽到回應,她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她放下竹筐子走出院子,想瞧瞧她娘是不是又去附近串門子了,就聽到她娘呵呵的笑聲傳來,她望向聲音來源,竟對上兩張讓她日夜恐懼的臉,她的臉色倏地轉自,身子抖個不停,“你、你們……”
宋冬雨最愛看的就是心虛之人被嚇得說不出話的表情了,她惡劣的沖著林茉兒冷笑,趁著林母轉頭過去的時候,小聲地對林茉兒說道:“報應要到了。”
林茉兒聽明白了她的話,原本心裡繃住的那根弦就像突然斷了一般,她慘叫一聲,隨即暈了過去。
林母正開心的聽著武狂夔這回出去發生的一些事,誰想女兒忽然慘叫一聲就昏倒了,她哎喲叫著把人費力的給攙了起來往屋裡拖,一邊對宋冬雨和武軒抱歉的道:“我女兒前陣子身子不好,可能剛剛又吹了風,才會一時不舒服暈了過去,你們今兒個就先回去,等到時候辦喜酒了,再來跟我說啊!”
武軒夔無奈的看著宋冬雨,有些無奈地道:,“太過淘氣了。”
宋冬雨得意的笑了笑,眼裡卻沒有半分愧疚,“那樣的人就該好好嚇嚇才行,要不然她還以為所謂的叛徒是好當的呢!”
他對林茉兒的印象也是低到穀底了,知道宋冬雨有分寸,便不再多說什麼,牽起她的手,慢慢地往他們許久不曾回來的屋子走去。
宋冬雨就跟個孩子一樣,雖然被他牽著手,一會兒往前走快了些,一會兒又被田埂邊上的青蛙給吸引住目光,一會兒又靠在他的手臂上嘻嘻的笑。
他旦是激地笑著,眼裡有著化不開的溫柔寵溺。
“等等你先別進屋子裡,許久沒住人了,我先打掃打掃……”
“我也一起吧!”她好歹也為人妻了,總不能什麼事情都讓他做。
習慣性寵著她的男人怎麼捨得,快速收抬好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搬到外頭,還不忘在桌上擺了筆墨,讓她無聊時可以寫寫畫畫,還體貼的在桌子下頭又擺了兩個炭爐,並裝了一個暖手爐讓她攏在衣袖間。
“你在這兒休息就成,粗活兒自有我這個男人做。”
宋冬雨長久以來都被師父和兩個師兄當半個男人看,如今被這樣細心呵護著,怎能不感動,心裡都忍不住泛著甜。
想了想已經有一好陣子沒寫書信跟師父報平安了,拿起毛筆蘸了墨,她幾乎沒有猶豫的寫下——
親親吾師,弟子成親多日,不日將要設宴,還請您帶著師娘和兩位師兄一塊兒來,另外,考核之事,弟子也略有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