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謝朝這次的行程是公開的,公司官網早就公佈了他要來魔都參加首映禮的資訊, 大小粉絲自然響應官方號召, 舉著牌子,帶著相機, 風風火火地來機場接機。
程黎安牽著崽崽走在後頭,落謝朝個十來分鐘出去,省得人潮擁擠。
謝朝順順睡亂的髮型, 整理好著裝,這才安心走上機場通道。
一路上, 粉絲果然一如既往的熱情, 更有甚者手機都貼到謝朝臉上拍了。謝朝眉頭也不見蹙,他已經習慣這些, 還能笑著和粉絲打個招呼。旁邊兩個保鏢健碩高大, 時不時地幫他擋一下過分熱情的粉絲的誇張動作。
擠了一段路,謝朝終於突破重圍, 坐上了保姆車。他歇了一會兒, 等程黎安帶著崽崽過來。
等了大約十五分鐘, 他們兩總算是到了。
崽崽俐落地爬上車:「爸爸,你的粉絲太多了,我和程爺爺明明遲走了一會兒, 結果還是混在人群裡頭,都快被擠扁了。」
助理李希趕緊發動了車子,載著他們去酒店。程黎安特地和謝朝訂了同一個酒店,方便見面。
赫克托他們的飛機晚點了, 聽說要半夜三更才能抵達機場。
謝朝索性跟著程黎安,帶著崽崽,逛逛魔都的夜市。謝朝最喜歡晚上出來活動了,雖然大都市里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是燈火通明,但在稍暗的地方幾乎就沒人認得出他來了。
崽崽晚飯都沒吃,說是留著肚子跟爺爺吃好的。
程黎安來之前和崽崽科普了下魔都,好傢伙,他立馬抓住了重點——魔都小吃種類繁多,美味可口。
崽崽天還沒黑,就嘀咕著要去哪哪吃什麼。現在網路太發達了,崽崽一知道有好吃的,立馬跑去做了攻略,興致勃勃地安排好了今天的行程。
謝朝一看,哎嘛,小朋友心真大,從城東跑到城西,這得多浪費時間,「砰砰」槍斃掉了好幾個地點。
崽崽委屈地埋進被子裡,可憐巴巴地抱怨:「你不帶我去,我找程爺爺帶我去。」
「隨你,看你程爺爺有空帶你去不?」謝朝不理會他,徑直準備明天要穿的衣服。
謝朝沖完澡,換了身輕便的衣服,踩了雙運動鞋。回房間一瞅,小孩兒居然還在生悶氣。
「乖啦,今晚肯定去不成了,你那個計畫幾乎要繞遍整個魔都了,等下次帶你去。」謝朝抱著崽崽的腰,把他從被子裡拔起來。
崽崽扭著身子,不讓他碰。
謝朝哭笑不得,強迫地扳過他的腦袋:「真生氣了?」
崽崽「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謝朝直接叉著崽崽腋下,連著被子一塊兒把他抱了起來,然後翻了個面,按住崽崽四肢:「還生不生氣了?」
崽崽頭一昂,打定主意不理他。
「等爸爸抽出空來帶你去好不,今天晚上實在沒那麼多時間。」謝朝揉揉孩子的小卷毛,「不要老是板著臉嘛,小老頭。」
崽崽繃不住了,開口:「不要給我起亂七八糟的外號。」
「行。」謝朝爽快答應了,「快要七點了,出去逛街,就先去那個什麼小吃街。」
門鈴響了,謝朝道:「我去開門,你趕緊換雙鞋子。」
程黎安已經準備出發了,他同樣穿得輕便,只是一水兒的深色系,襯得他嚴肅古板,仿佛是個老學究。
笑起來卻又溫文爾雅,等謝朝開了門,他就站在外頭問:「你們父子兩好了沒?」
謝朝聳肩:「崽崽鬧脾氣了,他要去的地方太多了,我劃掉了幾個。」
臥室正對著門口,崽崽換好鞋子,探出個腦袋看他們兩。
程黎安一眼就望見他了,朝他招招手,「崽崽,過來,我們要走了。」
崽崽跑了過來,對著謝朝還是沒有好臉色。
謝朝識相地回屋拿背包,帶點兒紙巾這些雜物,萬一路上要用。
程黎安蹲下身,抱住了崽崽,悄聲說:「你爸爸明天還要工作,等他有時間再陪你,爺爺這幾天帶你出去玩,好不?」
崽崽順坡下驢,勉為其難地點頭同意了,可還是埋怨了句:「他明明說好要先陪我的,騙子,哼。」
程黎安也沒辦法,只得順順毛,安慰安慰幾句。
——
謝朝背了個大包,站在臭豆腐攤子前,嘴裡叼著個魷魚串串,含糊不清地說:「老闆,臭豆腐怎麼賣?」
老闆忙得團團轉,大聲報了價:「十塊一盒。」
謝朝一琢磨,崽崽晚上什麼也沒吃,就道:「給我拿三盒。」
程黎安牽著崽崽坐在長椅上等他,崽崽哪裡坐得住,沒一會兒工夫就跑來了:「爸爸,好了沒?」
「老闆生意好,咱們還得等會兒。」謝朝又咬了口魷魚,咽下去說,「你程叔叔也不知道吃不吃這些小玩意兒,給他也買了。」
他和崽崽兩人走了一路,就吃了一路,程黎安倒是什麼也沒碰。他們父子兩身上全沾上燒烤的煙火味兒,程黎安身上還是和剛來一樣清清爽爽,湊近了還能聞見清爽的香味兒,不像是香水味兒,倒像是衣服本身乾爽的味道。
謝朝撇撇嘴,明明大家都是一塊兒的,他和崽崽身上都快臭了,一股熏肉味兒,大概是他兩吃得太多了。
「爸爸,你電話響了。」崽崽提醒謝朝。
謝朝一看電話號碼,陌生人,但他今天心情好,廣告也有空應付:「喂,你哪位?」
「是我。」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謝朝愣是沒聽出來:「你誰啊?」
安格斯眉頭微蹙,又說:「是我,安格斯。」
「你怎麼有我這裡的電話,怎麼不早點打給我?」謝朝丟掉魷魚棒子,一連串地問。他找了安格斯的聯繫方式那麼久,結果安格斯有他電話,也不打過來。
安格斯一個個解釋:「我問赫克托導演要的,有發過信息給你。」
「有麼?」謝朝回想了良久,完全沒有印象,「我沒收到啊。」
「你在哪兒呢,這麼吵。」安格斯不糾結這個話題,問道。
謝朝又去看了眼自個兒的臭豆腐有沒有好,才回道:「在逛街呢,你到了酒店麼?」
安格斯放好行李箱:「到了,一個人逛街?」
「不是,和我兒子,還有我叔叔。」謝朝自覺理虧,之前還騙安格斯說,那是親戚家小孩兒,「你懂的,公眾人物有時候身不由己,上次我還和你不熟,所以就……」
安格斯握緊手機,他早就有預料,上次那個小孩兒在電話裡親親密密地叫了謝朝好幾聲「爸爸」,乾爹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十有八九是長期生活在一起的親人。
「沒關係。」他輕輕說。
謝朝嬉笑:「要是你再晚上那麼一個月問我,我肯定告訴你真相了。」
「現在也不遲。」安格斯緩緩道,低沉的嗓音像大提琴般帶著些暗啞。
上次無意間聽到小男孩兒咋呼咋呼地喊謝朝爸爸的時候,他心裡就做好準備了。說不難受是假的,畢竟惦記了那麼多年的人忽然之間談了戀愛生了孩子,是個人都有點反應。
可是那麼點兒反應,怎麼抵得過心中所思?
俗話說,時間總會磨滅一切的一切。
可是,他的心連時間的洪流都淹沒不了,好像永久的定格在那裡。
定格得太久了,就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灰塵過後,又來了沙子。一年又一年,越積越厚,厚到尋常人都看不出它原本的樣子了。
然而,當屬於它的那陣風吹來,那再厚的隱藏也沒了用。
這風不需要太大,只要那麼略略一拂,偽裝便瞬間土崩瓦解,灰塵和沙霎時無影無蹤,如同沒有存在過一般。
它還是那麼鮮活炙熱,和原來沒什麼兩樣。
安格斯哪裡抵得過它,最終兵敗如山倒。
他那時候有過很多種的設想,謝朝結婚生子後又離婚的可能性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他當時覺得自己不能那麼遷就,得謝朝來追他,他才能答應。
後來呢,他又想,小孩兒確實很可愛。而且像他們這種情況,就算結婚了,以後也是不能有孩子的,他們都是男人,沒人具備那個功能。
看樣子謝朝還挺喜歡小孩子的,那這樣還挺好的。
炸臭豆腐炸得熱火朝天的老闆喊道:「這位帥哥,你的臭豆腐好了。」
謝朝點了下崽崽的腦門:「崽,去幫爸爸拿下。」
崽崽小尾巴一呼百應,立馬過去了。
謝朝繼續講電話:「我買的東西好了,剛才老闆喊我了。」
安格斯梳理好心情,低笑一聲:「在哪裡玩兒,聽起來很熱鬧。」
謝朝嘗了口崽崽遞過來的臭豆腐,有點兒甜,他砸吧砸吧嘴:「就那個萬化小吃街,你來不來玩?」
他還記著自己的承諾,說是等安格斯來了中國,要好好帶人家外國人見見世面的,不去那些知名景點,得深入名族內裡體會到真正中國人的生活。
反正就他們三個人,不缺安格斯一個。安格斯人不錯,在美國又很照顧自己,程叔肯定也不介意。
謝朝又樂起來,安格斯那麼聰明,說不定還能偷點兒師,學學地道的小吃,他說不定還能享享口福,嘻嘻嘻。
安格斯思忖了會兒,才答:「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過會兒把定位發給你,這裡離酒店不遠,我們都是走來的,我們就在這裡等你。」
謝朝掛了電話,把位址發了過去,拉著兒子去程黎安那裡。
「程叔,我有個朋友過會兒一起玩。」
程黎安笑了笑:「行啊,這麼要好的朋友?」
謝朝也說不上來,雖然他和安格斯相處的時間算不上多長,卻打心裡底覺得他這人靠譜還實在,看他那樸實無華的車就知道了。
「叔,你絕對也認識,安格斯啊。」麻辣味的臭豆腐有點兒鹹,他喝了口水,「代言過你們公司那款特別火爆的遊戲。」
程黎安思索片刻,點頭說:「原來是他,我見過一次。」他打趣道,「你朋友通告費可不便宜,我們策劃組好不容易搶來的,你幫程叔說說情,讓他下次打個折。」
謝朝擺擺手:「我可幹不來,而且我們這行多不容易啊。」
「太累的話,不如就跟著我一起搞遊戲公司。」程黎安半開玩笑地說。
謝朝更是連連搖頭:「算了吧,我就這點兒本事,只能在娛樂圈混混了。」
「行,不強求你們年輕人。」程黎安想起來一茬,「話說,你那朋友手裡還有我公司的股份,他算是得了便宜,剛代言那會兒這遊戲還沒上市,他給我們拍好宣傳照就投了股。」
謝朝一愣:「是麼,他商業眼光這麼好。」
程黎安敲敲他:「我是說人家深藏不露,你自己長點兒心。」
謝朝不以為然:「這就是運氣,我趕明兒也去炒股,賺他個幾大百萬。」
崽崽拆臺,他一張嘴滿是臭豆腐的味道:「朝朝,爺爺說他見過那麼多炒房的人,就你一個虧本了。」
謝朝正喝著水,被嗆了口,面紅耳赤地辯解:「我那不是運氣不好麼?」
他從包裡翻出口香糖塞進兒子手裡,「去去你那一嘴的味兒,別說話了。」
崽崽撕了口香糖紙,丟進嘴裡,嘀咕道:「本來就是,爺爺還說幸好你去當了演員,不然幹啥買賣賠啥買賣。」
路邊兩個小姑娘本來走得好好的,這會兒驚奇地轉頭,謝朝聽見其中一個歎道:「你看那外國小朋友,普通話比你還好,還一口東北大渣子味,真可愛。」
崽崽小老頭無奈道:「她們還是太年輕,我這樣的多著呢。」
謝朝:「……」
程黎安禁不住笑了:「崽崽機靈鬼,一眨眼也這麼大了。」他抬頭看著頭頂的樹葉婆娑,「我還記朝朝小時候的樣子,那麼小。」
「爸爸小時候和我一樣?」崽崽好奇地問。
程黎安張開手比劃了兩下:「大概這麼大點兒,瘦瘦小小的。」他歎息一聲,「一切都過去了。」